“我感觉我穿上黑衣就变成了一个冷面杀手。”燕秋银双手抱在胸前,微仰起头,神情故作高冷严肃。
四人站成排,皆是身着夜行衣。若不加以注意,黑暗中难见其人。柳无弦身后飘飞的红发带是唯一一抹亮色。
不过坚持不到片刻燕秋银就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她用双手暖在冰凉的脸颊上,差点真成冷面了。
柳无弦他们在门外等候,沈仪安先去与师父打声招呼,并说明现下情况。
“冲着极玄来的?”一中年男子端坐于前,指尖捏着茶杯,递至唇边细品。
沈仪安垂首:“是的,师父。”
“嗯,我知道了。”师父云淡风轻地应道,好似对这一切了然于心。
“那师父,徒儿就在不远处候着,有事您唤徒儿便可。”沈仪安拱手正欲离开,末了他又回头莞尔一笑,“师父,夜深了,别喝茶了,会睡不着的。”
师父撅着的嘴还未碰到杯沿,闻言又缩了回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仍不见可疑之人的身影。燕秋银困意上头,用两指强撑着眼睛。
“银子,你若是困了便先回吧。”柳无弦细心提醒道,她望向漫漫的长夜,不知何处是尽头。
“没事,柳姐姐,我还能再坚持坚持。”燕秋银扯出衣领一角,“出门前我还特意加了好几件袄子呢,也不会冻着我的。”
“其实你可以自己驱使玄力来御寒。”沈仪安见状告诉她。
燕秋银听了两眼放光:“玄力还能这么用?教教我如何才能让我的玄力发热。”
“你先闭眼凝神,而后想象自己身处在冰天雪地里……”
柳无弦偏头难得见身边人一言不发,还有点不习惯。
“怎么,瞧你好像兴致不高?”
魏在思收回游离的思绪,目光落在柳无弦那张平静又淡漠的脸庞上,他微微抬眉:“你要逗我开心么?”
柳无弦直截了当:“不会。”
魏在思突然笑出了声,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柳无弦:“?”
有这么好笑?
魏在思发现她说的这两字有歧义。是不想逗他开心,还是想让他开心但不知道如何做。
忽然,有一阵强烈的玄力波动,魏在思的笑声戛然而止。柳无弦也瞬间切换为战斗状态,压低眉眼:“他们来了。”
四人同时警惕,半蹲下来观察敌情。来者是三位修行者,两瘦一胖,实力都不容小觑。
柳无弦没猜错,果然是他们。
此时,沈仪安的师父已在门外候着,他见其中一位向他缓步走来。
他启唇道:“阿映,好久不见。”
站在后面不远处的大块头问身旁的人:“小苗苗,我们要上去帮伞姐吗?”
“她让我们别插手。”大苗盯着前方的动静,一手紧握刀柄,随时准备出手。
“也是,”壮汉宽心了几分,望向女子的方向,“伞姐都破神阶了,一个人也能对付那元闵。”
“你早料到我会来?”
女子徐徐撑开自己手中的那把赤金色油纸伞,伞下的那双眼眸多情却又薄情。
“没有,”元闵实诚地言道,是什么便说什么,“你来了才知是你。”
女子轻挑眉点头,上下打量着他:“你倒是混得比我想象中落魄。”
元闵顺着她的视线垂眸看向自己不修边幅的布衣,谁叫她深更半夜来的,他都没来得及收拾。
就在他低头的一刹那,四周的水滴瞬间漂浮悬停在半空中,似一场静止的雨,亦似夜色下抖落的繁星。
“喂!要动手也不说一声!不多寒暄几句吗?!”元闵惊呼。
水滴本柔软无形,却在划向元闵的那一刻坚硬如石。要让他完好地避开密不透风的水滴阵几乎不可能,元闵感叹她还真是半点情分都不留。
其他不言,元闵的轻功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虽然他从前就没能破得了阿映的水滴阵,更何况如今她对玄力的驱使愈加熟练,但这些年他也不是吃白干饭的。
一滴锋利的水珠擦过元闵的脸颊,渗血的伤痕瞬间愈合。
远处的沈仪安看师父被困住,正欲上前,但又见师父抬手立掌,示意他不要出面暴露。
“再等等,你师父他应当有自己的想法。”柳无弦低声对沈仪安说道。
她想以那三人的实力,或许已经发现他们几个了,但似乎并未打算动手。
撑伞的女子转动油纸伞,操控着水滴阵,瞧阵中人也完全不减当年。他这逃命的本领倒是练就得愈发炉火纯青了。
“元闵,别抵抗了,跟我们走吧。”女子淡然地看向他,声音越过冰凉的夜,也染上几分冷意。
“等等!你不早说!我跟你们走便是了,动什么手呀。”
元闵闻言停下来,但水滴却未止,径直地穿过他的臂膀,出来时裹着赤色的血,和她的伞一个色。
他还以为她是来杀他的呢。
“哦?你果真愿意?”女子收了伞,料他也不敢有其他作为。
元闵捂着手臂,轻蹙眉。他在疗愈伤口,清除残留在他体内的非己玄力。不过片刻就恢复如初,除了破了个洞的衣袖,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
“我何时骗过你。”
元闵抬眸望向立于前方之人,用着一贯的语气说道,恰如他们初遇那般。
女子有一瞬的怔愣,但立刻定神,转身侧头说:“那走吧。”
“诶?这就结束了?不才开打呢。”壮汉见两人朝他们这方向走来,满脸疑惑,“这就搞定了?”
大苗不耐烦地回应:“一天天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哦。”大块头挠挠头,“那小苗苗,我不问了。”
大苗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们离开后,燕秋银才问道:“我们现在要如何做?沈仪安他师父也被带走了,我们要去救他吗?”
“既然选择带他走而不是直接杀了他,那师父应当暂时是安全的。”沈仪安冷静下来,以他对师父的了解,他是想以身入局,探查清楚他们的计划。
“嗯。”柳无弦也是这般想法,“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极玄后面的人。”
魏在思明白她的意思,接上她的话:“近极玄力。”
通常在危急时刻,在逼近人体极限之时,近白极和近黑极玄力很容易在那一瞬间突破,向两极化生为更纯净的玄力。
他们的野心远远不止如此。
冰凉的夜色褪去,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冬日朝阳,而是一场更大的阴谋。
“你们究竟是谁?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一位修行者摔坐在地上,已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身上伤痕累累。
他恐惧地仰头望向那身着黑衣之人,除了黑市寻仇,他想不出还有别的缘由,可是他一直安分守己地修行,何时得罪过他人?
“早说了乖乖听话跟我走,何必落得如此下场呢?”戴着面具的陈寂半蹲下来勾唇看着他,一手悬在地面上空。
对面修行者的身下随之出现一个银色的光环,圆圈愈来愈小,和其一起消失不见。
陈寂起身,神色漠然。
角落见此情景的另一位修行者大惊失措,想要逃跑时被陈寂抓了个正着。
那位修行者使出玄力反击,不料全然不是他的对手。她的两只手手腕处都被刺伤,传来一阵灼烧感。
限制他人玄力最快的法子便是从四肢入手。
“近黑极玄力。虽然阶层低了点,但算目前遇上的最接近极玄的人。”有了无色玄力的加持,陈寂对付他们简直是游刃有余。
“交给你们了。”他对身旁的人吩咐道后就离开去到下一处地方。
“呵,靠着家主的力量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其中一人对他颇有些不满。
有人回道:“何故抱怨,他只是家主的一颗棋子罢了。先将人传送回去。”
那人不再言语,掌心朝下,而后对面修行者的脚下同样浮现一个淡淡的银色光环。
然而就在须臾之间,形如墨汁的实化玄力穿膛而过,血花绽开飞溅。
“战斗还没结束,怎么能松懈呢?这是你们逼我的。”本被困住的修行者迈出脚边的光环,看着面前那人吐血倒地不起。
接下来轮到对面的人震惊了。她不但晋升了玄力阶层,还化生成了极黑玄力!故而她在陈寂的玄力蔓延扩散至全身之前突破限制,完成反杀。
处于劣势的修行者若不杀掉他,光环就不能破解,她便会不知被送往何处去。
她释放玄力,刺穿余下之人的双腿,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后逃脱。
如今整个京城都处于混乱之中。追捕、逃命,一切来得猝不及防。谁也不知自己是否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内心的恐慌比直面敌人时更可怕。
“现下是什么情况?”柳无弦握着弦音剑,同魏在思一起大步朝外走。
魏在思跟上她的脚步,与她并肩同行:“他们出手了,已经抓走了不少近极玄的修行者。有人亲眼看见那些人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光环,随后就消失了。”
“光环?竟然可以传送么?”柳无弦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动手,“可有人见到他们是何人?”
魏在思摇摇头:“他们皆是蒙面或者戴着面具。”
“走,去会会他们。”
柳无弦知道,这场恶战终将来临,无法避免。
前方燕秋银和沈仪安一路跑过来,她停下脚步,双手叉腰,额边细汗冒出,还在喘着气。
沈仪安走至他们面前,平复下来后说道:“柳无弦,宫里传来消息,言圣上病重,欲从皇子中择其一继位。
“但太子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圣上忧心其不堪重任。原本令陛下称心的四皇子,却在前不久酿下大错,被派去偏远封地。其余皇子不是太懦弱,就是年岁尚小。”
沈仪安眉头拧成结:“宫中大乱,皇室根基摇摇欲坠,佞臣虎视眈眈,觊觎已久。”
朝廷之争、江湖之乱,这两者同时发生在一起,很难让人相信此乃巧合。而能在其中搅弄风云之人,除了她,柳无弦想不到其他人。
她的野心昭然若揭,她的谋略和手段比柳无弦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她精心策划,潜伏多年,此番浮出水面,为的就是这一刻。
沈仪安的声音又在柳无弦耳畔响起:“三公主却在此时亮剑威慑,杀鸡儆猴,争夺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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