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伊塞亚满脸麻木的想着。要不他就干脆坐实“惊！大名鼎鼎的天国之花加百列殿下竟然与第六天某个未成年天使有染”的传闻算了。

毕竟要是看脸的话，加百列绝对是板上钉钉的天国第一美人；要看身份的话，现在的加百列也甩了他几百条街。要是真的有点什么，占便宜的难道不是自己？

包厢内外都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伊塞亚的脸贴在加百列的胸口，威尔曼像个门神一样伫立在包厢的门口，目瞪口呆，嘴张的足以一口吞下一个鸡蛋。

唯一冷静的只有加百列。

风度翩翩的水天使长一只手按住伊塞亚那一下子已经撞红了的额头，动作优雅地将已经彻底僵硬了的小天使推回到原来坐着的位置。

“坐好了，别动。”

水天使长伸出一根纤细的食指，仪态万千的指了指包厢的门。

“出去，把门关好。”

虽然脑子已经彻底的陷入了死机状态，但身体的本能依旧奉行了“无条件执行殿下的一切命令”这一准则的威尔曼仿佛一个□□空了灵魂婚的提线木偶一般，往后退两步，“啪”的一声把包厢的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伊塞亚的本能让他由不得咽了咽口水。

“没关系啦。”水天使长的笑容一如之前，“一个小误会，对不对？”

伊塞亚能够说什么？

他除了点头默许之外，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啊？！

“那就好。”收拾掉了这一个小插曲的残局之后，加百列笑容一点儿也没变，自然而然地掏出自己那只价格几十万水晶币的怀表看了看，“今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呃，好，殿下。”

伊塞亚站了起来，面上还浮现着些许尴尬之色，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搓了搓，显出几分局促之感，“殿下，我送你一程。”

“没关系，你坐着吧。”加百列摇了摇头。

伊塞亚倒是少见的坚持了一次，把加百列送出了茶馆。

夜晚的第六天亮着星星点点的柔软光线，在偏暗的灰白色天幕下分外显眼。

天堂是他的家园，是他本应该生活二十万年，实际上却只生活了不足一万年的地方。

从茶馆出来，再往西南角飞不到一刻钟的路程，就是他生活了几千年的西格里斯学院。

“殿下，我就送您到这里了，我明天还要回去上课，失陪了。”

伊塞亚微微屈下膝盖，向加百列行了一礼。

“啊，没事，那你早点走吧。”

加百列性格大大咧咧的，丝毫没有觉得伊塞亚不等着她就自己提前告退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挥挥手放走了伊塞亚。

“晚上早点回去，你一个没成年的小天使在外面不安全。”

真要出了什么事，惨的一般都是对方。伊塞亚在心里腹诽。表面上，却依旧恭恭敬敬的笑着接了一句。

“多谢殿下。”

铃兰宫。

这里是天国名义上的二把手，天君之左，天国书记官梅丹佐的宫殿。

平时向来是热热闹闹，十个晚上有八个晚上都在拉着一帮天使开par的铃兰宫，今天晚上却极其罕见的安静了一会儿。

微凉的风顺着没有关严的窗户从外面吹了进来，撩动了窗前那一盆生机勃勃的绿萝。

堂堂天国书记官梅丹佐正坐在书房的书桌前面，手中握着一支羽毛笔奋笔疾书——在算账。

“这回亏了啊。”

梅丹佐若有所思地将羽毛笔重新灌满了金色的墨水，“上个季度居然只赚了六十八万七千四百水晶币。”

作为众所周知的天堂第一富豪，梅丹佐的经商理念就是，只要赚的不够多，那就统统算亏了。

副官尤菲勒十分安静地进来，伸手关上了书房里的窗户。

“殿下，听说萨麦尔殿下需要的那块火之精魄找到了。”

梅丹佐和萨麦尔的关系只能说是毫无关系。两位天使长创世二十万年以来，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

萨麦尔是副君路西菲尔的拥护者，而梅丹佐向来游离于天国的政治圈之外，一心专注该怎么赚更多的钱上。

但无论怎么说，毕竟同为七大天使长之一，尤菲勒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应该让自家殿下也知道一下。

如果他不说的话，天天都在那里要么数自己赚了多少钱，要么就怀里不知道抱着第多少个女天使玩乐的殿下，压根儿就不会去管这种事情。

“嗯，找到了？”

梅丹佐果然提起了几分兴趣，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尤菲勒，“怎么？是终于从彼列的手里把那块火之精魄给搞到手了？”

尤菲勒点了点头。

“听说是个天使军团的小天使吧，以前也没什么名气的，这次居然成功了。”

“嘶，那确实有点儿厉害呀。”

彼列在没堕天以前是梅丹佐的手下，而且还是亲信，实力怎么样也是板上钉钉的摆在那儿的。

现在听说自己的那个一心只喜欢睡觉的前任下属居然在一个天使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梅丹佐忍不住有几分兴味盎然。

“那个小天使的资料给我找一下。”

“是。”尤菲勒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明天之内就能够给您，殿下。”

晨星宫。

天国副君路西菲尔也是在正准备上床的这个阶段才知道火之精魄已经到了手，而且加百列还连夜赶去第六天去见这个拿回火之精魄的小天使了。

“完成这一次任务的是谁？”

经常加班，现在以至于直接打包行李住进了晨星宫的副官杰希斯揉着自己有点泛红的双眼，满脸都是工作过度的疲倦。

“殿下，需要我给您去查一下吗？”

“查吧。”路西菲尔眯了眯眼睛，相对于那块已经到手的火之精魄，现在的副君殿下却明显对这个神秘的小天使更感兴趣一点儿。

“本来还指望着起码还要再等个几十年，这回倒是结束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路西菲尔转着自己不知道哪一天放在床头柜上的羽毛笔，金灿灿的羽毛映衬着天使白皙的没有一丝瑕疵的手指，就仿佛一副静物化一般。

“去查一查他的资料，要是还可以的话，想办法把他弄到晨星宫来“。”

此刻还飞在第六天半空中的伊塞亚丝毫不知道，就因为一块火之精魄，他居然同时被加百列、梅丹佐和路西菲尔三尊大神给注意到了。

现在这个时候的伊塞亚，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在现在这个时间，准确的来说是西格里斯学院的校禁时间再往后面推两个时辰，他要怎么在不被巡逻队的天使抓到的基础之上翻墙而入，悄无声息的摸回自己的宿舍？

翻墙？

打洞？

伊塞亚毅然决然的排除掉了第二个，墙坏了还会让他赔，需要额外的支出，翻墙的成本远低于打洞。

所以今天晚上还是翻墙吧。

……

“伊塞亚，你干什么？”

做坏事做到一半被抓绝对是考验心理素质的好时机。伊塞亚正骑在墙头（放翅膀出来会被学院的安保检测到），在即将从十几米高的地方一跃而下的前一秒，下面传来了另外一个天使说话的声音。

伊塞亚还是跳了。

不过鉴于心里情绪波动剧烈，伊塞亚没控制好跳下来的姿势，所以——

不小心扭到了脚。

“你干嘛喊我？”

伊塞亚义愤填膺的控诉面前一只手扶着他的拉格里。

拉格里翻了一个白眼，“看你怎么还没回来，去校门口接你的。”

伊塞亚：……

“怎么不和我提前打个电话？”

“因为想不到有些天使发现进不了学校第一反应不是找人帮忙，而是跑去翻墙。”

“行吧，算了别说了。”

伊塞亚伸手抓了一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先回宿舍吧。”

第二天。

伊塞亚是个死宅——具体表现在除非有必要不得不做的事情，比如天使军团出任务，他能躺在床上睡到地老天荒。

早饭没吃。

午饭拉格里好心了一回，把饭替他端到了床上吃。

晚上——

“伊塞亚！”

拉格里冲进宿舍的时候差点被地上丢着的纸盒子绊了一跤。

“你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鬼去了？”

“什么昨天晚上？”

伊塞亚睡得刚刚醒，满脸都是“别吵我再让我睡个回笼觉”的晕里晕乎。

“现在外面早传遍了，都说你被加百列殿下包养了。”

“？”

伊塞亚脸上大写的问号应该能十分有信服力的说明这件事情的真假。

“睡睡睡，你还睡。”脾气性格好到简直挑不出来一点毛病，平时几千年都难得见他冷一回脸的拉格里没好气的把手上的剪报扔给伊塞亚。

“你自己对于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没有一点儿准备？”

伊塞亚看着那张堂堂正正的挂在天堂不知道到底哪一张娱乐小报头版的放大版照片，才知道他昨天送加百列从茶馆出来站在马路边的时候，居然被天使用水晶球记录下了影像。

伊塞亚放在整个天堂都不算什么，但加百列那张脸妥妥的代表的就是流量密码，随便一张照片，还是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天使深更半夜的站在第六天的街道上，任谁看了都肯定会觉得这两个天使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如果仅仅是这样一张似是而非的照片，估计就像大海里偶尔荡起了几朵小水花儿一样，过两天就没了声响。

这回问题却又出在了伊塞亚的身上——

伊塞亚在天堂不起眼，但是放在第六天西格里斯学院，你要说你不知道伊塞亚是谁，都能够直接被西格里斯学院的其他天使们开除学籍的。

什么？你不知道伊塞亚是谁？

那可是我们学院的第一美人！

众所公认的西格里斯之花，深渊里的卡罗拉好不好？

你眼睛是不是瞎？

走走走，我们西格里斯学院不欢迎你这么没有眼色的天使。

以上大概就是如果有天使说自己不认识伊塞亚，走在第六天的街道上有可能面临的情况。

“……”

伊塞亚头一回希望自己的那张脸不要长得那么出众，在西格里斯学院可谓是碾成灰都能认得出来的程度。

所以在发现照片中的天使是伊塞亚之后，西格里斯学院的天使们已经都疯了。

什么？是谁？

是谁居然直接折没了我们西格里斯学院的一枝花？

哦，看样子是加百列殿下。算了，我们打不过，洗洗睡吧。

伊塞亚抬手把拉格里拿回来的那张剪报泄愤一般的揉成一团，直接丢进了宿舍角落里的垃圾桶。

“这几天所有的课都帮我请假。”

伊塞亚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在了枕头上，“谁来找我统统都给我拒绝，知道吗？”

“行，我帮你请假吧。”

拉格里的嘴角略微抽了抽，看着趴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蚕茧的天使，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在伊塞亚面前，拉格里那如沐春风、温润如玉的气质，好像一刹那间就全部失去了作用。

面对伊塞亚，他好像永远都是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默默承受一切的那个天使。

无论是爱是恨，是欢愉。

还是泪水。

拉格里偶尔会看一点儿爱情小说，也不记得到底是多久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曾经写过。

感情不过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游戏。

你勾引我，我欺骗你——但总有一刻会分出胜负。

在你把游戏当真的那一刻，你就注定输的一败涂地。

而他遇见伊塞亚，大概是从入局的那一刻，他就从来没有赢的资格。

伊塞亚抱着被子和画板在宿舍里当了两天的蜗牛，上至早饭下至夜宵全部都有拉格里一手代劳。

圣浮里亚的公关部早就出手，多半是出于加百列的授意，转眼之间市面上流通的关于那个晚上的八卦信息就被清除的一干二净。

唯独只有西格里斯的未成年小天使们还在底下嘀嘀咕咕。

加上伊塞亚自从绯闻爆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有露面，反而把学校里的这一场狂风浪潮给掀得更高了一些。

拉格里替伊塞亚挡走了他的同班同学，挡走了那帮经常和他一起出去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还挡走了一大波捧着玫瑰花和甜点来看望这位西格里斯之花的女天使。

但唯独有一个天使，拉格里却连挡住的立场都没有。

“芭碧萝，伊塞亚现在还在睡觉，你这样进去吵醒他不太好吧。”

拉格里的脸上依旧挂着如出一辙，几千年都没有变过的温润笑容，但只有熟悉他的天使才能够看出那温润笑容下的勉强和心虚。

“他大上午的在睡觉？”

被拉格里称为芭碧萝的女天使弯了弯眼睛，将自己手上提着的点心举到拉格里的面前，“我给他带了点儿吃的，你拦着我干什么？”

“是他自己不让任何人进去的。”拉格里被她噎的结巴了一下，“你在这里难为我也没有用。要么你就先给他传个信，让他把门打开。”

伊塞亚，我知道你人在里面肯定没有睡着！

你倒是出来递个话，别让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当门神啊……

然而，无论是房门内的伊塞亚，还是房门外的芭碧萝，都丝毫没办法理解到拉格里如今百转千回，绝望自尽的心情。

“拉格里，你要是再瞒着我，我就当你是在为他遮掩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芭碧萝收起脸上的笑容，棕色的眼睛中闪过几丝冷意的看着拉格里，“不然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在这里拦着我死活不肯让我进去的原因。”

“呃，这个……”

拉格里瞬间词穷，只能在心里拼命的指望伊塞亚现在能够出来救个场。万一要是芭碧萝跟他动手的话，不好意思，就算同为五翼天使，但他一个后勤部队做治疗的天使，和芭碧萝这个就算实力算不上顶尖，也是堂堂正正练习光魔法的天使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上能够比的。

而房门内的伊塞亚……

不好意思，这一回还真不是伊塞亚背信忘义，把所有的难题都全部扔给他的朋友。

而是向来生物钟混乱，昨天晚上又熬了一个通宵赶稿画画的伊塞亚现在是真的在睡觉，还是睡得特别沉的那种睡。

最后把拉格里从水深火热中拉出来的不是伊塞亚，而是虽然小主人在睡觉，但还是一直注意着外界环境的火焰圣剑。

“伊塞亚，伊塞亚！”

火焰在灵魂里翻来覆去的喊了几遍，“芭碧萝来了，就在你房门外。”

“什么？”

被火焰硬生生的从深度睡眠里吵醒，伊塞亚翻了个身，脑子晕晕乎乎的，不耐烦的反问道。

“你老婆来了，现在正在门外责问拉格里为什么不让她进去。”

伊塞亚的瞌睡虫瞬间跑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整个天使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砰”的一声撞到了前面的床架上。

天使一只手捂着额头，揉了揉已经被撞的有点儿微红的皮肤，这两天被流言蜚语逼着出不了门，积分点又没有到手，睡觉睡到一半还被吵醒的愤懑，终于凝结成了压抑而冰冷的怒火。

伊塞亚站起来，自己主动扯开了宿舍关上的房门。

芭碧萝看着穿着白色长袍，领口处甚至还没有翻好，一头浅金色的长发缠绕在一起，打着卷儿披在身上的伊塞亚站在房门口，意识到伊塞亚刚刚可能是真的在睡觉。

把对方吵醒的那一点点愧疚之情，让芭碧萝的语气不由自主的软了几分。

“我来看看你，伊塞亚，你这几天回来都没有过来找我。”

芭碧萝确实是有这个底气顶着拉格里，无论伊塞亚在西格里斯学院，甚至在学院外面的追求者有多少，她却是伊塞亚名正言顺的伴侣，在神灵面前发过誓言的那种。

“我说了，这两天不要有任何天使来打扰我。”

伊塞亚眼中的神色平静到近乎漠然，即便对面站着的是他将近一年都没有见到的伴侣，他的语气也并没有丝毫波动。

芭碧萝一怔，旋即有些气急败坏。

“伊塞亚，你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伊塞亚神色略微凉薄的看着她，骤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我的意思是，叫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