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庄铮费解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无信号。
这个公馆虽说位置僻静,但不可能连基站都连不上吧?而且这里的WiFi他也连不到。
阮和生发给他的信息是19:36,这时候网络正常,大概20:56时,他们从餐厅离开了。
现在是21:05。
他抓了抓后脑勺,说是有问题可以喊管家……但还是去外边走一圈吧,看看是这个公馆还是自己的手机有问题。
起身的时候,眼角扫到被随手放在桌角的告示单,与此前所见的细微不同让庄铮低下头,凑近了看。
映入眼帘的变化让他睁大眼睛。
白纸黑字的印刷文本,此刻悄无声息地显出被更改的模样,血色的划痕涂抹,更改或新添使文字呈现血液流淌般的质感。
「《九号公馆住宿须知》
一、香薰是公馆特色,请不要破坏;
二、管家只为公馆主人提供服务;
三、公馆主人喜欢客人互相拜访,如果人类离开房间,一定要拜访公馆主人;
四、本店不为人类提供食物;
五、后花园没有亭子,只有景观池。
六、欢迎来到九号公馆!」
鲜红的色泽几乎要穿透纸背,刺眼得令人心惊胆战。
庄铮用力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后全身都麻了。
真的假的?
本来的告示就可疑,现在这个可疑的不得了啊!
和天井里的哭声、断掉的信号组合在一起,完全就是货真价实的鬼故事了!
他手抖地抽出纸捏住这张荒谬的告示,咬牙挎上包。
这种情况下,一个人是行不通的!
上面说在房间里会有客人来拜访……不知道是人还是鬼,果然还是出去找其他人比较好!
不知道阮和生与伊戚,还有公馆的其他人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开门时他略觉怪异,彻底拉开后扑啦啦断掉的血红藤蔓与叶子扑面而来,没有立锥之地的走廊和天井也出现在视线中。
庄铮:“……?”
是他开门的姿势有哪里不对不对吗?
他住的不是聊斋里的古寺吧!
他踌躇不前,不敢发出声音,这样荒谬而毫无征兆的变化,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因素都令人震惊。
“吱——”枝叶被扯断,他左手边的房间被拉开门。
门边的伊戚对着循声望去的他弯眼,道:“阮和生去了前台。”
黑发青年如此平静,庄铮吞咽了一下,把刚生出的恐惧吞进肚子里。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小声地问,举起手中的纸,“它上面的字变了,而且也没有信号联络外界。”
“有人会解释。”伊戚说,随后坦然自若地迈出门,踩过地面的藤蔓,“避开花苞。”
庄铮忙不迭跟上去,踮着脚身体僵硬。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已跟着一个灵体。
温苑看着他,无语又后悔地叹气。
伊戚说她脑袋炸了,她看着惨状相信了他的话,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像气球。
据说她之前被暗中控制了,脑袋炸了一次又恢复,只觉得更加清醒。
杀死她的是杨旭文,让她不清醒的情况下跟随对方;控制她、引诱庄铮来到公馆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看向最前方的黑衣青年。
说实话,在餐厅的时候,因为意识不清,温苑并没有过多注意角落里的三人。
结果,最漂亮的这个男人也最危险,她都不知道对方是否是人类。
但目前看来……应该不是坏家伙吧?
……
“事情我大致明白了。”前台大厅的沙发上,年轻人双手交叉,神色认真,“我会配合你们的!”
蒋姓女员工——本名姜召秋,与旁边以客人身份入住的男生郑丰对视一眼,按了按眉心。
“你不用太紧张,阮和生。”她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说,“放心,民间遵纪守法的奇人异士并不会强制收编。”
在四分钟之前,受惊的两人为阮和生展示了他们的证件,表明其属于官方特殊事件管理局的成员身份,随即简单叙述了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间公馆充满怨气,他们怀疑曾发生死亡事件,于是与本市公安机关合作,决定实地调查。
杨旭文是本市的新生代企业家,在十年之前,他是首富卢宇的女婿,这个公馆是首富独生女卢云芳的财产之一。
七年前的清明节,卢宇和卢云珺在回乡祭祖的路上遇见泥石流,与同行的司机和保镖一同失踪,并被判定为死亡。
作为卢云珺的配偶,杨旭文继承了绝大部分卢家的财产,他另起炉灶,却使用的是卢家的资源和人脉。
死人不会说话,活人遗忘得太快,商场上只关注实力。
以致于杨旭文这几年在大众的认知中完全就是小说中的总裁(主要是他的长相和年龄),在本市网络上还有点小名气。
姜召秋用“蒋秋”的身份在九号公馆工作两个月,基本只被安排上午的班,这里的监控很多,工作人员稀少,从表面上看,它只是一间高档的住宿酒店。
而从外部观察,并没有任何特别的人或物被带入其中。
“而我们发现,那些怨气也不知为何消失了。”郑丰插话,他是一个略为沉默的男生,眉眼间神色淡淡,“所以在得知杨旭文今天会来这里后,我装作客人来了。”
杨旭文一定有问题,在现在诡域激活、无人可进出的情况,无疑是证实了两人一直坚持的观点……但今夜太出乎意料了。
“除了郑丰、你和两名同伴,这个公馆内已登记的住客还有两人,加上杨旭文和他的女伴。”姜召秋皱着眉,“那两个与杨旭文是商业伙伴,在后面楼房的副楼二层。我们得快点找出这个诡域的核心。”
“没问题!”阮和生竖大拇指,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和伊戚,一定能解决诡异的!”
他看上去在闪闪发光。
姜召秋&郑丰:“……”
自信也算好事吧,至少胆子大。
“你的朋友们……”说到这里,姜召秋也顺势提起,“我们还是快点去找吧,而且也不知道这个诡域的真实模样。”
脚步声从走廊间响起。
“天井和建筑物的表面,都爬满了红色的藤蔓。”刚穿过走廊进来,庄铮就听到了这样的疑问,连忙回答道,“诡域——这个名字太合适了,突然就变得好怪啊!还有这个告示也变了!”
姜召秋和郑丰一惊,站了起来。
他们专心于应对阮和生,竟然没有及时发现这样显眼的文字变化——那些告示就放在前台的电脑边。
对两人视若无睹,黑衣青年走到阮和生所在的沙发后,弯腰侧头,笑道:“我邀请你来这里,算好事还是坏事?”
“算缘分吧。”阮和生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也站起来,“好了,我们一起,就像之前那样。”他信任地看着伊戚,神色真挚。
“好啊。”伊戚答应得毫不犹豫。
于是姜召秋和郑丰不得不又一次进行了解释。
“那个……这么告诉我们真的好吗?”庄铮有些不安地举手,“特殊事件管理局,听上去像秘密机关啊。”
“这个没问题。”郑丰说,“在诡域降临前,我们出于谨慎向警方询问了你们的信息。与我们对接的是乔警官,虽然他不知道特管局。”
“那真是太巧了!”阮和生合掌,“不过之后遇见其他人,是不是要谨慎一点?”
“对。”姜召秋点头,“希望你们配合。”
庄铮与阮和生都应了下来,一旁站着的伊戚也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们看过了发生变化的告示,觉得有必要找到杨旭文——他是“公馆主人”。
虽然大家都认为这个有待斟酌……但至少对方在法律上确实是,找到对方才能确定。
*
发胖的中年男人躺在床上,回味着先前的美妙体验,屋内灯光黯淡,尽显暧昧,与柔和熏香一起催人入眠。
冰冷的尖锐感从被子底下刺入右大腿外侧,快睡着的男人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以为是不小心带进被子里的什么东西。
直到尖锐便为刺痛,细针扎入皮肉的触感太过清晰,他恼怒地坐起,大力掀开被子。
“——”
他与一只拳头大的绿色蚜虫对上视线。
刺吸式口器切实地扎入肉中,有深红色的液体在空心小针中流动,让人下意识便觉得“它在吸取血液”,从而头皮发麻。
“啊——!”
中年男人本能地惨叫出来,并随手拿起枕下的手机猛地朝蚜虫砸下。
这样的事情同样发生在其他房间,与他相邻的另一个人,以及在主楼三层住下的杨旭文所在。
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的男人挥着暖水壶,将床上的蚜虫砸成肉酱。
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的女伴跌坐在地上,她裹着浴巾,花容失色,无力到站不起来。
杨旭文丢开水壶,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色涨红,因为是在要开始夜晚运动时受惊,他恼怒极了:“管家怎么回事?!这么大的虫子到底从哪里来的!”
他目标明确地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叮——”
“叮叮叮——”
他紧皱眉头,再用力:“叮叮叮叮叮叮——”
没有人接起。
“艹!”他爆了粗口。
“杨、杨总……”女伴颤抖地说,“我们要不要先换上衣服?”
杨旭文眼睛发红,拿起边上的烟灰缸就朝她丢来:“不用你指挥!”
木制烟灰缸的一角砸中了女伴的脑袋,使她身体后仰,后脑勺重重撞在衣柜上。
屋内两声巨响,而她白皙的额头与后脑勺都渗出血迹。
女伴伏在地上,不再说话了,只是身体瑟瑟发抖,柔弱又可怜。
杨旭文重重地哼了一声,绕过床铺,走向靠近门边的衣帽架,一边穿上外套,一边不耐烦地道:“我出去找人,你就在这里待好,知道吗?”
“……我知道了。”女伴用忍耐般的颤抖的声音说道。
这样畏惧而不露出面容的反应令杨旭文感到不快,但他更反感床上那摊蚜虫肉酱——像山葵酱一样的绿色粘稠物。
他前几天才和商业伙伴去吃了鱼生!
恶心,反胃。
他穿上裤子,愤怒地拉开了门。
在他面前的走廊、栏杆都爬满长着花苞的红色藤蔓,一只只蚜虫默默地盯着他,然后挥动肢节,猛地扑来!
“啊——!”
一声尖叫响彻整间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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