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大堂中瞬间混乱起来。

那些肮脏的帮众捕快,好似被撒了绳子的鬣狗,荡笑着朝女娘们猛扑上来。

裂帛声刺刺拉拉,一时间,哭喊声、拍打声、狞笑声不绝于耳,如同人间炼狱。

僧多肉少,就连满脸脓包的窈窈,居然也有一个帮众光顾,上手扒她的衣裳。

若窈窈没有散功,便是官府和风雪楼来了近百号人,还有几个一流高手,对她一个准先天来说,全灭他们也真真比砍瓜切菜还简单。

然而,她如今散功重伤,经脉已禁不起造作了。

窈窈面上哭泣着,手上竭力护住衣衫,眼底划过一抹猩红的杀机。

那处粪池他爷爷的为何还不爆!!!

她的衣襟被那帮众扯开,露出欺霜赛雪的肌肤、莹润生光的半只雪团,如清雪般轻盈剔透,美不可言。

那帮众双眼发亮,伸着油腻腻、黢黑黑的脏手,向她的衣内揉去,臭烘烘的大嘴更是凑了过来!

窈窈恶心得身体打颤,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双眼更是猩红得几欲滴血!

啊!!!

她再也无法忍耐,双手摸上自己腰间藏着的柳叶细刃和毒药!

今日怕是我窈窈的死期了!

可惜爹娘之仇还未报尽!尚有两个恶棍逍遥人间!

可是!那又如何!

去他爷爷的鸟命!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 ①

今日便杀他爷爷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她的视线中已是一片鲜血!

面容狰狞、牙关紧咬、就要暴起!

“着火了!着火了……”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窈窈终于等到了起火!

她从来没觉得,起火竟他爷爷的需要这般漫长!

剧烈的情绪波动下,她急促地喘息着。

放下摸在腰间的手,一边竭力护住自己紧要处,一边等待着下一步的消息。

不等片刻功夫,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众人所在的大堂都仿佛震了几震!

紧接着!一股令人窒息到怀疑人生的屎尿臭味,铺天盖地散开!

暮色中忽有碧光闪过。

几枚翠绿的叶片破空而至,疾速旋转着、滴溜溜地钉进几位帮众的手腕里!

瞬间切断血管,血箭直飙三尺高!

惨叫声响起,方才还狞笑作恶的帮众,此刻蜷缩如虾米,倒地抱手,翻滚哀嚎!

大约因为窈窈跪坐地靠外,其中一个被打伤的帮众正是拉扯窈窈的男子。

随后。

一位身披玄色披风的男子从窈窈身边走过。

傍晚的清风轻轻撩起他的衣袂。

带着清冷寂静的沉水香,卷入窈窈的鼻息。

披风的下摆,柔软地滑过窈窈的掌心,冰蚕丝特有的凉意沁入了肌肤。

窈窈拢起自己残破的衣衫,抬头望去。

那男子身姿修长峻拔,犹如寒潭鹤影。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落在他的侧脸上,一片朦胧的金光中,只见弧度峻拔优美的下颚。

分明霹雳手段,却不沾半分戾气,好似天神垂目。

“何方竖子!也敢多管闲事!”韦香主挥掌拍碎桌案!

他正要纵身击向玄衣男子,李捕头却突然向玄衣男子弯腰作揖,惊声问道:“敢问尊驾可是穆参政高足,裴枢裴公子?”

裴枢缓缓摇动手中的乌骨折扇,声音冰凉:“正是在下。某于一街之隔,便见此处火光烛天,浓烟滚滚。如今更是溷厕爆炸,便溺之物横流。尔一城之捕头,却在此处欺凌女子?”

声音低沉典雅,宛如深海鲸鸣,幽谷箫声。

李捕头连忙喝止众人继续作恶,腰弯得更低了,连声解释:“不敢不敢!裴公子明鉴。

今有密报称振威镖局窝藏朝廷重犯,小的方才追至此妓馆查案。

那重犯乃是两月前于京都刺杀寿王的无面鬼妃窈窈,她擅长易容变化,唯有后腰处的樱花胎记可以辨别,故而如此行事,并非有意欺凌女子啊!”

“荒唐!”

折扇“啪”地收拢,裴枢眸色冷然:“那无面鬼妃既擅长变化,莫非不会遮掩胎记?不会作男子装扮?纵须验身,便没有妇人可以协助?偏要聚在此地作践女子!”

大堂内一片安静,李捕头额角冒汗,连连赔罪:“是小的考虑不周!小的愚钝!”一面急令妓馆女子自行散去,一面招呼衙役速去救火。

窈窈跟着众人往外跑去,出门后,她情不自禁回头,再次望向那男子。

只见残霞远浮天际,殷红如血,大堂中的峻拔男子冷冷峭立,听着身前官差满面冷汗、战战兢兢的解释。

一名灰衣护卫立在他身后抱刀守卫。

裴枢仿佛感受到窈窈的注视,目光幽幽凉凉地向她扫视而来。

窈窈忙移开眼睛,匆匆离去。

她回到自己住的杂物间。不一会儿,帮忙给她送饭的粗使婆子钱妈妈便窜进她的房间。

她不等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兴奋拍手道:“啊呀呀!今日救了咱们的裴公子,那真是一等一的俊俏啊!”

窈窈微怔,脑中浮现那人的影子,可惜,没注意到他长什么模样。

只记得一双乌瞳仿佛琉璃,幽深难测,犹如无边的夜幕。

她轻轻抿唇,压下心底荡起的异样涟漪。

钱妈妈笑得色迷迷:“哎哟喂,肩宽腰窄,屁-股也翘!以老妇几十年看男人的经验啊,他那物件保管够劲儿——

哪个女人这辈子若能睡一次这样的男人,啧啧啧!那滋味!便是立时死了也值了!”

她一个鸡皮鹤发的枯瘦老妇,今日自然没有受到欺辱,此时还有心情兴奋这些。

窈窈随着钱妈妈的话,想着那人确实身段极好,那物件……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她双颊莫名发热,连忙摇头,甩掉被钱妈妈带飞的胡思乱想,疑惑地问道:

“不知那裴公子是什么人,连捕头都得折腰作揖?”

钱妈妈却仿佛看穿了一切,贼贼地笑道:“小娘子~莫不是动了春心?”

窈窈心尖莫名发烫,轻吸一口气,索性大方地嗔道:

“妈妈!那般俊俏的郎君,我肖想一二又如何,妈妈就莫要卖关子啦!”

“啧,小小姑娘家,一点都不知羞。”

钱妈妈无趣地点了点她,却还是兴致勃勃地解说道:

“听说是咱们桂州道那什么参政的弟子哩,反正就是大官的弟子。人家还是去年乡试的第三名哩,那可是大大的举人才子!能直接面见知府大人的!你说那捕头能不怕吗?”

窈窈敛了眉眼,心中明悟。

原来他是桂州道参政穆昌的弟子。

大雍官制和前世宋明有些类似,一道参政,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省长了。

浓密的长睫垂落,她眼底划过一抹悲凉和自嘲,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

他是前途光明的举人才子、参政之徒。

而她窈窈,一个隐藏在阴暗中的复仇者,一个生死难料的逃亡之人,又能有什么资格可动春心呢?

“丽娘——”她的思绪被打断,钱妈妈仔细瞅着她满是疙瘩的脸,“你说说你,吃了这许多日的药,脸咋没见啥变化呢?”

她摇摇头:“你可快点好吧!

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起头,如今宅子里人人都说,你治病花了许多钱,害得他们的打赏都少了哩。若你的脸再不好,该把你送去后屋,陪那些三教九流哩!”

哦?这样的传言?窈窈眸色深了几分。

她依偎到钱妈妈身上,眉尖轻蹙,声音带着委屈:

“我也不知呢。说起来,今日见着初绿姑娘,她凶巴巴的,妈妈,莫不是我哪里得罪了她?”

“你可是大大得罪了她!”

钱妈妈戳了一下她的头:“之前初绿可是咱们妓馆争花魁的种子。你这一来,花着大把银子养病,都说鸨母又想培养你当花魁了,你挡着初绿的路咯!”

窈窈想到鸨母买自己时那闪闪发亮的眼睛,这鸨母眼光毒,即使自己中毒毁容,鸨母依旧看出自己底子极好。

她心中已了然,只怕妓馆里的传言也是初绿撺掇起来的吧。包括今日,拜初绿所赐,自己险些丧命。

哼,庙小妖风大,一只小蚂蚁而已,等伤势好一些,便顺手教训下她好了。

不过此事倒提醒她了,若想藏在这妓馆安心养伤,还是要体现出她的价值来。

心念一转,有了定计。

沐州偏远,文教不振,多是当地乡野小调,少有雅乐新曲。

窈窈前世是虞山琴派传承人兼音乐人,此世又在风雪楼作为间谍杀手培养,受到当世专业的音律和舞蹈教育,可以说前世今生两家皆通。

恰好可以编些新曲,做妓馆的作曲乐师。

……

官兵和风雪楼的搜查,给柳家妓馆带来不小影响。半月过去,柳家妓馆依旧门庭冷清,车马稀少。

宅子里的人也随之生出各色心思。

这日窈窈的新曲大致编完,自我欣赏一遍,心中满意,唇角翘起,悠然自得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忽然,她耳朵一动,眸色骤然转深。

“噔噔噔!”屋外的楼梯上,正有一群人飞快地踏着台阶向上急奔。

听那厚重的脚步声,大约有七八人,有几个体重不轻,似是婆子和壮汉。

还有麻绳、鞭子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反了天了!如今妓馆都快喝西北风了,这癞蛤蟆一样的丑妇还镇日里西子捧心地躺着!见天的白吃白喝不做事!今日必要绑了这娼妇去接客!”

中年女人声音阴沉暴躁,尖利晦涩,让人听着便心生烦躁。

冲着自己来的?窈窈面色微变,眼睛眯起。

这声音乃是妓馆鸨母的亲姐姐姚夫人。

她被夫家休弃,在这妓馆做了个教引妈妈,却因为是鸨母亲姐,素来横行跋扈。

“夫人消消气,丽娘的脸还没好呢!如何能伺候贵客?”一道细声细气的清脆声音似乎在追着姚夫人跑动,一边轻轻喘息着,一边软语劝慰。

又是初绿。窈窈冷冷地勾了下唇角,立刻起身收拾桌上的东西。

自己还没有腾出手收拾这初绿,她反而屡次欲置自己于死地!

很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等死吧。

“啪”的一声重重的鞭声,是姚夫人将鞭子甩在了地上,声音阴恻恻的:

“脸没好,那下贱身子不是好好的吗?”

接着她好似对另一人交代:“一会儿扒了这娼妇的衣裳送去后屋,记得给她挑点’好客人’好生伺候!看她还如何拿乔!”

①出自唐寅《临终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