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松的脸有那么一瞬间阴沉到可怕。

他甚至什么也没说，只看了顾默一眼，扔下了一句“你喜欢什么就告诉助理”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只剩下顾默拿着手里的衣服还留在原地。

他看着霍松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很久。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拿着睡衣，不紧不慢的将衣服穿上了。

·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蝉鸣刚刚开始，李鸿达生日这天很快就到来了。

司机开车，开的是霍松那辆定制的劳斯莱斯慧影，霍松和顾默则坐在后面。

据说这车出世的时候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因为价格高昂，又是唯一一辆定制款，各路媒体争相报道采访就是为了一睹豪车真容，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不管是哪个传播平台讨论度都很高。

而霍松的这辆其实也不过是在车的防震、静音功能上做了加强，在里面几乎感受不到是在车上，睡觉和家中席梦思上无异——当然，这曝光之后引来无数人感叹，他们不能理解，只觉得有钱人真是钱多烧得慌，好好的觉在家不睡非要在车上睡。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李鸿达五十大寿，来往宾客无数，门口齐刷刷停着各色豪车，还有专人迎宾。

就单单进去的这一小段路，就不止遇上了三波人，他们携着妻子和女儿，其中还有一些是李家的亲戚，又或者是有着什么其他背景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身边必定有至少一个年轻貌美，风格各异的女子。

顾默跟在霍松身后，静静的观察着。

毕竟是正式场合，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衬衣，下身一条黑色西装裤，明明是一身正式的打扮，可由于他身上青涩气息未脱，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很干净乖顺的样子。

可他偏偏身材高挑细长，给人的感觉矜贵而温柔，一路上，光是落在顾默身上的目光就不知道有多少。

到了宅子里面，霍松上去和李鸿达打招呼，顾默自己在庭院中闲逛，像家长、长辈一类的人全都上去找李鸿达了，庭院中的大多是晚辈或者和顾默相仿的年轻人。

李家这里也还算初具规模，只是庭院太小，没有霍家开阔，也建不了泳池和花园，只有草地和花墙，看着颇为单调，没什么好看的。

他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自己找了个阴凉处坐着发呆，在等霍松谈完事情。

顾默不像其他世家豪门子弟到处社交往来，夸夸其谈，他看起来对这些毫无兴趣，只一个人在角落里静坐，几乎毫无存在感可言。

只不过他清瘦而精致的面容漂亮得不像话，气质又很温柔无辜，即使静坐也实在是很引人注目。

可惜的是他神态中略有疏离，整个人像一棵孤傲的白玉兰，很容易叫人生出不配和他讲话的感觉，因此很多女孩频频朝他看来，但却没人敢上去搭话。

仅仅这一会儿功夫，女孩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来来回回都有好几拨了。

也有不少人暗自讨论着，这个生面孔到底是什么身份，毕竟顾默公司和霍家几乎两点一线，和圈子里的这些子弟没什么接触，很多人对他也只有个模糊而浅薄的印象。

“我看他是和霍总一起来的，应该是霍家的什么人……不过这长相也太出挑了吧，霍家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大概是寄养在霍家的那个顾默吧，他都长这么大了……没听说吗？霍总疼他疼得和眼珠子似的，劳斯莱斯慧影就是为他定制的，这手笔，真是惊人呐！”

“不就为他花点钱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才想起来，原来是他，你听说了吗，这两年他在霍家做得不错，都说他想改头换面所以才如此卖力，只不过人家没认他——毕竟他又不是霍老爷子的血脉，母亲也是个无名小卒，人家做什么凭白认个人回来？”

“不过他的位置也真是不尴不尬的，说是霍家的二少，是兄弟，但到底是姓顾，谁能真把他当霍家人看？这不，这么大了也才开始出来见人……”

嗡嗡的议论声响起，混杂在一众宾客的交谈中，声音若隐若现，谈论的人大多是家中深受器重的子孙，这种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众星捧月，很明白自己与众不同高人一等，谈论起别人来语气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充满了傲慢。

“我听说他妈长得就不错，当年在霍氏工作的时候傍上了霍老爷子，这才一飞冲天麻雀变凤凰，这小子也那么好看，你们说，他是不是霍松的……”交谈的语气变得兴奋而下流起来，还没等这位公子哥说完，他就如芒在背，语气不由一顿，抬眼望去。

而顾默，那个本该在角落静坐，游离于众人之外的年轻人此时精准的从一众人群中死死锁定了他，一双眼睛冷冷盯着他，明明是一双如春水般温柔的眼睛，却叫人硬生生看出了冰冷的寒气。

那张精致白皙的面容在树荫下，明明神色淡淡，却无端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额、嗯……”公子哥不由卡壳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回避，旋即他反应过来，心中怒气上涌，心想，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看我？

他立马抬眼去寻那人，却没想到看到只有人家一个清瘦而高挑的背影，而他人正跟着霍松渐行渐远。

而霍松呢，原本是在楼上和一众人寒暄着，神态非常冷淡，他不说话也没人敢开口，倒也没叫人看出什么异常，只是他却心不在焉，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窗边。

一开始，他就发现了不少女孩的眼光来回在顾默身上打转儿，那眼光实在是太热烈，他想看不见都难。

是啊，那样一个年轻人，没有人比霍松更明白顾默的吸引力，就像是朵微微绽开的花朵，花瓣饱满细嫩展开，露出层层叠叠的花瓣，还未彻底绽放，诱人的香气就已经开始弥漫，他光是在那什么都不做，漂亮而矜贵的姿态就足够引得无数人欣赏赞美。

况且，他这时候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少男少女们互相吸引也是很正常的——

霍松摁在窗框上的手猛然用力，手上暴起青筋，一股无名之火开始涌上心头。

就这么沉沉的看了十几分钟，他突然发现顾默孤零零的坐在角落，一直都没人上前搭话，他就像是找到了什么理由一般，匆匆赶了下来，蹙着眉问：“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他们排挤你？”

看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顾默静了一下，说：“……没有，我自己想坐着的。”

霍松不善的目光看了一眼四周，然后突然伸出手臂，揽着人的肩膀往外带。

顾默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站起来跟着他走了。

霍松的脚步很快，顾默走得都有些踉跄了，他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才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短短几步路，他们就到了一处花墙下，四周幽静，人烟稀少，很适合说话。

霍松低头看着人，目光锋利得让人畏惧，他沉默了半晌，忽然问：“……这里没有你喜欢的女孩儿？”

顾默一愣，不明白他怎么毫无预兆的提起这个话题，他自己也从没注意，只能说：“我还不到谈这个的时候呢。”

霍松神色淡淡的，他叹了一句：“十八了，也是时候了。”

顾默顿了一下，他的神情有几分茫然，从刚才开始，一切就好像有种奇妙诡异的氛围……他总觉得，他和霍松之间不应该谈论类似的话题，况且，就算要谈论这个问题，有必要专门找一个人少僻静的环境吗？

他迟迟没说话，气氛一下沉默起来。

霍松上前一步，顾默下意识要躲，结果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臂，霍松锐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怎么，连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也不清楚吗？”他停了一下，语气有些沉，“……难不成，你还是喜欢梁宫？”

听到这个名字，顾默有种神经被拉紧的感觉，他不懂霍松怎么又提到了梁宫，她都结婚了，前几天就是她婚礼，顾默在婚礼现场，坐在霍松旁边面无表情的吃完了一顿饭，不仅一句话都没和梁宫说，甚至连眼皮都没抬。

就连他去集团，接他的人也从梁宫换成了别人，从那以后他对梁宫避之不及。

而且她还是霍松的情人，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可能和霍松抢女人啊。

顾默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立刻说：“不是，我对她绝对没想法。”

阴影逼近压迫，很有分量感，手臂上透过衣服传来的热度也令人无法忽视，那种粗粝的感觉即使隔着衣服也很鲜明，他甚至有一种肌肉在痉挛的错觉。

而且，只要他一抬头，他的脸几乎就能贴上霍松那坚实的胸膛，这……实在是太近了。

顾默忽然有种血液上涌的感觉，他心跳突突的跳，有种被猛兽盯上的心悸。

大概是从梁宫那件事开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他和霍松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近了……这种近不仅是举止上的亲密，还有生活上猛烈的侵略感，就像以前，即使他和霍松睡在一起，霍松也从来没关心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顶多说一句别和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可是现在，霍松竟然连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这种细枝末节也要管……这，是不是太过了？顾默不确定的想。

这种强势而不容拒绝的态度让他产生了一种被猛兽追逐的窒息感，就好像他稍微反应慢一点，他的脖子就会被獠牙捅穿，然后血流不止，被吞噬殆尽。

这种感觉真实到令他僵硬，浑身汗毛顿起，脸上连往日的微笑都维持不住。

“紧张什么？我还能吃了你？”霍松看他僵住的神色，笑了一下，手掌轻轻抚摸上了他白皙的脸颊，他漫不经心的开口，“那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微痒的感觉传来，顾默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微微犹豫一下，他看一眼霍松盯着他的眼光，张开嘴，有些不确定的说：“大概是……成熟一点的？”

话音落下，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马上说：“我不是说梁宫！”

霍松却没说话，那双锐利的眼睛就这么盯着顾默，神色难辨，一直看了几秒，直到顾默紧张到头发快要炸起来的时候，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神色如常的开口：“楼上有个客房，你去休息一下，等会儿宴会就开始了再出来。”

他说完，就挥手叫了一个侍者，叫人带着上去。

这是霍松的要求，顾默几乎都照办，可是从到李家开始他就一直处于休息中，即使这会儿一点也不累，他也不敢对霍松的决定说不。

霍松冲他摆摆手：“去吧。”

顾默犹豫一下，这才跟着侍者往别墅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