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较长的梦境

【逆梦归尘】

晨光透过窗棂,在柳砚清侧脸投下斑驳光影。他正整理药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药材间游走。

案几旁,某位浪迹人间归来的仙子支着下巴打盹,发间竹簪随动作轻晃。

“几千岁的神仙也会犯困?”

他声音里噙着笑,取来披风为她搭上。衣料触及肩头时,她无意识蹭了蹭他指背。

“再睡会儿?”

他指尖拂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说好陪你下山的。”姑娘睁开眼,指尖自然地勾住他的小指,“难得回来,不想分开。”

这个习惯性动作让仙君耳尖泛红。他低头掩饰,却被她抚上脸颊。

“天黑前回来。”

他拇指无意识摩挲她耳垂上的红痣。

“这么急?”她笑问。

“嗯。”唇瓣轻触她指尖,“想你了。”

廊下脚步声渐近时,柳砚清已退至案边,广袖垂落间又是那副清冷模样。唯有颈间薄红未褪,倒映在南风带笑的眼底。

她斜倚书案,方才的娇态已化作仙家威仪。

清雨如雪对这般情景早已习以为常,面色如常地呈上课业。

待二人退下,柳砚清才发觉姑娘正眯眼瞧他。顺着视线看去,原是袖口与指尖不知何时沾了墨痕。

定是方才慌乱间粘上的。

“哎呀呀,师尊的袖口脏了呢。脏着手,待会儿下山可不得把人吓着。”

柳砚清轻轻笑了笑,转身进屋准备换身新的。姑娘见状一个跨步挡在柳砚清身前。

“我来给师尊换。”

柳砚清乖乖张开双臂,任由姑娘借着换衣服的借口对他上下其手。

光是解开腰带就沿着腰围摸了个遍,脱去衣裳的操作竟然是擦着肩,触摸着柳砚清炙热的皮肤褪去。

早习惯了,也早猜到她会这样。

当姑娘“不小心”擦过他腰间敏感处时,柳砚清看着眼前的人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无奈轻叹道:“我可不能有你这样的徒弟。”

姑娘纯然地抬眸,“为何?”

柳砚清低头轻咬她指尖,“会让我背上师德罪名。”

姑娘轻笑,在他唇间呢喃,手掌顺着他的脊背下滑,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他的炙热。

“那我还是不叫你师尊了,免得哪天被人误会,用道德伦理硬生生拆散我们。”

南风的手指插入他的发间,砚清闷哼一声,将她拦腰抱起走向主屋。

床帏落下,遮住窗外微弱的光线。

南风仰起头,任由他的唇落在颈间。齿列轻轻啃咬着她敏感的肌肤,留下一串红痕。

“砚清……”南风喘息着,手指解开他的衣带,“我好想你。”

“我不信。”

南风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让他感受自己剧烈的心跳。

“你看。心跳和身体不会骗人的。”

这两人,一见彼此,便忘乎所以。

遮挡视线的墨黑碎发有些碍事,南风伸手拨开,柳砚清红润布满汗珠的脸显现。

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至滚动的喉结,再滑向沟壑分明的胸膛和小腹。

心跳加快了几分,南风下意识盯着汗珠视线向下又向上,似要把他全身上下都看透。

也许是不想被看到这副表情,砚清从她身体一侧收回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好看吗?眼睛都看直了。”

“简直秀色可餐。”

他挪移开覆盖在她眼睛上的手,睨了一眼:“又乱用词语。”

“夸你好看呢,没心没肺。”

南风恼羞着抬脚,脚后跟在他后背上锤了一下。

“以后不夸你了。也不说想你之类的话。哼!”

砚清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唇角,带着玩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但这具身体依旧会热情地欢迎我。”

“那倒不一定。它不过饿了、渴了,对谁都一样。”

砚清无奈叹息:“行吧,仙子说了算。我都依你。”

他的声音放轻,显而易见比平时温柔不少,南风忍不住多虑:

原来思念成疾的仙人会变成这副模样?真想医鹿山的师叔师祖们都看看。

南风偷看着,试图烙印下他现在的模样。可仙人根本不给这个机会,急促的吻落下来,挡住她所有视线。

【梦溯流光】

破晓时分,柳砚清又携我进山“修道”。为御风寒,我悄悄在裙下藏了绒毯,却被他一眼识破。

“修道贵在炼心。待到境界,自不畏寒。”

我本想争辩几句,但见他神色冷峻不容反驳,只得悻悻地将毯子放回原处。

谁知他反而皱起了眉头,似乎对我的顺从感到意外。

我不禁小声嘟囔:“不是你叫我放回去的么?”

他忽地轻叹:“我也该习惯新的你了。走吧。”

说完,他振袖一挥,转身走在前头。

后山白梅终年不谢,穿溪过林,落英纷飞的木台乍现眼前。

台上积满花瓣,显是久无人至。远远看去似乎在哪儿见过的画面……在哪儿呢?

每次修道的地点都是柳砚清临时决定的,这些日子我们几乎走遍了医鹿山的每一个角落。

师尊莫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唤醒我的记忆?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失为一种巧妙的方法。

“师尊!”

我踏着满地如雪的花瓣,小跑到他身边,笑脸盈盈地唤他。

“说了,不要叫我师尊,名字即可。”

“叫全名?会不会显得太生疏?”

“名字而已。人之所以生来需要名字,被冠上姓氏,不就是为了方便称呼吗。”

仙人说的尽是道理。

“那,砚清?”

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好像没大没小的……”

“行。”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反倒让我愣了片刻。

“……啊?好吧。”

我们相对而坐,拂去坐垫上的花瓣,摆上茶壶和茶盏。

难得不见他那始终散发催眠花香的木匣子,怪不习惯的。

山间幽谷,疏花如雪,这场景不像是修道,更像是文人雅士的修身养性。

柳砚清一袭绀青色的长袍,与梅林构成一幅绝美画卷,近在眼前,却又仿佛遥不可及。

山中弟子说,这片梅林终年不谢散发异香,至少不是寻常梅花的幽香。

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有咸味。

“所以,什么事?”他端起茶盏,淡淡问道。

我倒茶的手顿了顿,沉默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能告诉我,我的名字吗?”

知晓姓名便能恢复记忆。显然柳砚清早就认识我,也知道我的过去。与其漫无目的地寻找,不如直接问他。

“风。”

他抿了一口茶,语气平静。

“风?就一个字?”

“风,是你的名。”

他说得极轻,仿佛怕惊散一缕真正的风。

梅瓣落在他肩头,那抹白忽然刺得我眼睛发疼——他看我的眼神,分明在透过我抚摸另一个灵魂。

我继续追问:“那我姓什么?”

柳砚清没有直接回答。

“你不是要下山吗?告诉你,还找什么?”

我顿时恍然大悟:“所以,您同意我下山了?!”

“我不同意,难道你还真不走吗?”

我嘿嘿一笑,捧着茶盏小声道:“谢谢师尊。”

“……不许叫我师尊。”

柳砚清从怀中掏出一本不算厚的书递给我。

“在那之前,先把书上的内容学会。掌握一项技能,你在世间也有个赚钱养活自己的门路。学不会,你也不用下山了。”

我欣喜地接过书,迫不及待翻开。

序言:本书共三千万字,学成共需花费三十年,请诸位学者努力钻研,刻苦学习。

“您是故意为难,诚心不想放我走啊。”

我抬眼,正好对上柳砚清深邃的眼眸。他的眼睛牢牢看着我,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

是我从没见过的,真正属于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但我却笑不出来。

喉间泛起酸涩,我知道,他不是对着我笑,是从前的我,重生前与他有过过往的我。

心突然绞得疼,我收回视线,眨眨眼睛藏起自己脸上险些暴露的落寞。或者该说,是嫉妒。

“三千万字和三十年只是针对自学者而言。若有高人指点,用不了那么久。”

“原来如此。那得找个师傅教我才行。找谁呢?清雨和如雪愿意教我吗?”

我偷偷瞟向对面沉眸的柳砚清,故作思考,试图捕捉他微妙的情绪变化。

“自己琢磨吧。”

像是察觉到我的小心思,柳砚清选择闭眼起身,不给我一丝观察的时机。

“诶?砚清师尊,你就这么走了?”

我连忙起身,想要追上他。

柳砚清走得飞快,仿佛生怕被我追上一般。我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直到他房门口才勉强赶上。

突如其来的停顿,让我直接撞上他的后背。

他冷冷回头看了我一眼,无意识后仰又强行定住,目光落在我手中攥着的、已被揉皱的书上。

我刚想笑着打马虎眼,却被他那冰冷的眼神止住了嬉皮笑脸。

“好生保管,仅此一本。”

“这么贵重!那我还给师尊吧。”

我拍了拍书面,试图将褶皱的部分抚平。也不是很想学……并不认为我有学医的脑子。

“不许叫师尊。”

“对不起师——砚清师尊。”

“……”

入夜,如雪提着灯笼巡夜,路过我窗外时,见我还在挑灯夜战,凑到窗边,探头问道:“姑娘在干嘛?”

“抄书。师尊说这本书仅此一本,太贵重了,我打算全本抄下来后还给他。”我头也不抬地答道。

如雪站在窗外,目光在我脸上和桌案的纸张上来回游移,最后忍不住噗嗤一笑。

“想不到师尊还会跟你开玩笑。这书书库里有几百本呢,堆在一个书架上。你要的话,回头我给你拿。”

我握笔的手一颤,正在写的最后一笔被拉出纸外。

今晚的两页算是白抄了。

“几、几百本?!”

“估计不止,细数的话恐怕成千,上万也有可能。”

“……”

次日清晨,我左手攥着从书库翻出的印刷《鹿山本草玄录》,右手拿着柳砚清所谓的“仅此一本”,冲进他的药房。

“师尊!你骗我!这书明明书房有几百本!你却说只有一本!”

柳砚清头也不抬,淡然继续抓取药材:“不许叫我师尊。你手里的确实只有一本,我没骗你。”

“啊?”

我愣在原地,眨巴着眼睛来回对照两本书。

细看,书房里的迹工整划一,显然是坊间印刷;而我手中这本,虽然装帧朴素,但每个字的笔锋转折都带着柳砚清特有的清峻风骨。

“难不成……这是师尊亲自抄的?”

柳砚清将最后一味药材包进桑皮纸,细绳在他指间翻飞成结。

“不许叫我师尊。闭关修行期间抄写的。你要是不想要,就还给我吧。”

“好,还给您。”

我将书递过去,他纹丝不动,连手都不肯抬一下。

“嗯?”我有些疑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里的书,“嗯?”

“我不要。”

这回答让我慌了神,急忙解释:“您怎么又不要了?没弄脏,真的!我保管得很好的!绝对没有吃饭睡觉的时候翻阅,真的!”

柳砚清终于抬眼看我,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笑意。

“如此珍惜,那你继续保管吧。”

说完,他拎起药包,越过我离开药房。

我拿着两本书愣在原地,半晌,失掉语言无奈笑了两声。

秋阳正好,我邀清雨如雪在后山亭中吃茶,顺便打探些消息。

“师尊闭关修行?”

清雨执壶的手顿了顿。两人对视一眼,如雪茶盏“咔哒”轻响。

“师尊从不闭关,打坐修道也只是近期陪姑娘才有的。虽世人传他千年道行,实则不过三百余岁。平日修行,都是下山行医。”

如雪忽然想起:“等等,我听说姑娘醒之前……去年吗?师尊去后山呆了一段时间,是去干嘛?”

清雨轻咳一声,似有顾虑,但在我微微睁大的眼睛盯视下,还是开口解释。

“医仙大怒,师尊受罚,被关了一段时日。医鹿山的规矩,不能干涉凡人的生死。师尊破了例,按理说应该被逐出山门的。”

“可姑娘是仙,不是凡人啊。”

“嗯?”

如雪的话让我两眼一睁,神情呆滞。

“仙?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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