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洛雅雅第一次遇到邵东旭,是半年前邵东旭去机场接机。
邵东旭长着一张大众脸,丢到大街上都不会认出来,对脸盲者非常不友好,但好在没什么攻击性,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平平淡淡,情绪稳定,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的样子。
邵东旭是她的学长,也是留学中介。当初读研时,国内疫情限制,无法回到挪威,室友吴嘉给她推荐了这个老乡办理入学。
花两千块钱就可以无痛读研,外加无限免费的信息咨询顾问,怎么看也是赚了。
讲真,洛雅雅时常在想,活到二十六岁,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的人。尤其是异国他乡愿意热心帮忙的人。
吴嘉总是劝她不要陷得太深,毕竟邵东旭是个中介,他收了钱,自然要把每个学生安排妥帖,可是她这种精致利己的观念,洛雅雅不敢苟同。
洛雅雅当然知道邵东旭只是履行责任,但身处异乡的中国同胞,若能帮她一分,她会记他十分。因为漂泊久了,着实是被骗怕了。
(八)
有一次,邵东旭牵着她的手,走过维格兰雕塑公园,他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洛雅雅依偎在他怀里,“我想吃辣的,还想喝咖啡。”
“这么晚喝咖啡。”邵东旭笑了笑,“小心睡不着觉。”
“没关系呀,你陪我。”洛雅雅一边刷着手机,一边说,“你看到朋友圈了吗?墙墙挂了好多宠物,其中有宠物蛇。”
邵东旭一愣,“怎么,你喜欢?”
洛雅雅:“才不是呢!我怕,我真的很怕蛇。”
邵东旭:“我也是,最讨厌那些爬虫了。”
洛雅雅:“哈哈,你比我还胆小?我听吴嘉说,你们家那边没有蛇呀。”
邵东旭:“吴嘉骗你呢,南方怎么可能没有。”
洛雅雅忍俊不禁。不亏是她喜欢的男人,连害怕的东西都和她一样。
极夜的冷使人宫寒,二人走过白茫茫的雪地,走进一家中餐馆。
洛雅雅点了一碗变态辣米粉,吃的汗流浃背,她抬眸,看着邵东旭:“你换汇了吗?”
“已经换好了。”
“那就好,国外骗子太多,据说上个月,那个换汇的骗子卷了四百万跑路。”
邵东旭:“不见得是他,可能是他的上一家跑了,他拿不出钱来,只能跑路。”
洛雅雅摆了摆手,“太可怕了,像我这种没钱的人,丢一点钱都心疼的不行,真羡慕有钱人。”
闻言,邵东旭一挑眉,“你不缺钱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缺!”洛雅雅道,“我穷得要死!”
“你父母都是国企,能缺钱到哪去?”
“你以为体制内很好混呀?”
“最起码稳定不是吗?”邵东旭说,“若是做生意,来一场疫情,就破产了。”
洛雅雅想了想,“可是做生意的人,自己当老板,挣钱自己花,不像体制内,稳定是稳定,但是……穷啊!!”
邵东旭:“稳定的穷?”
洛雅雅一拍桌子,“对!”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吃饭。邵东旭又问,“你觉得有多少钱算有钱?”
“嗯……有钱嘛。”洛雅雅说,“就是有花不完的钱,想要啥就要啥,想买啥就买啥。”
邵东旭:“那你觉得,人生这样,算是有意义吗?”
“钱不怕多啊,像我这种穷惯了的,自然是钱越多越好。”
“可是我觉得,”邵东旭不赞同,“钱够花就好,不一定非要那么多,人生追求的东西不只有钱,也有别的。打个比方,如果你结婚,你会要多少彩礼?”
“别的也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洛雅雅不以为意,“如果你有一个富二代女朋友,如果你娶了她,就可以获得很高的物质生活,可是你必须做上门女婿,你愿意吗?”
邵东旭没有犹豫:“我不愿意。”
洛雅雅微笑:“是吧。我也不愿意。”
(九)
二人吃完饭后,邵东旭拉着洛雅雅的手,漫步在冰天雪地里,路过音乐学院,他问:“太冷了,去学校里坐坐吧,你带门禁卡了吗?”
洛雅雅一愣。
她没带啊。
不过这也难不倒邵东旭,他走过去,跟门卫阿姨交代了几句,就拉着洛雅雅进门了。
“每天都来排琴房吗?”
洛雅雅说,“只要晚上不去你家睡,我都会六点来学校练琴。”
“可以的,这么卷。”邵东旭问,“小提琴好拉吗?”
洛雅雅脸一沉:“难得要死,你们都觉得小提琴优雅,却不知道,刚上手的孩子跟锯木头没有区别,练到我们这个年纪,基本上都成型了,想再上一层,难上加难。”
邵东旭说:“可以试着去参加音乐会,别总是局限于你们那一亩三分地。对了,你的期末作业做了吗?”
洛雅雅:“……做完了。”
其实没做完,但是她绝对不会跟邵东旭说实话。
跟邵东旭在一起,是一件非常有安全感的事,同样,也是一件非常自卑的事。
挪威语对于邵东旭来讲,张口就来,但对于洛雅雅来说,她宁愿做哑巴。
刚来挪威那几个月,洛雅雅像个穿越到异世界的女主角,而邵东旭是附赠给她的系统大大,一切行动都是邵东旭发号施令,无论走到哪里,只要“系统”与外界交流,事情就办好了。
有好几次出门办事,洛雅雅躲在邵东旭身后,根本不敢出头。即便有些浅薄的字句她听得懂,但依然无法改变心底的恐惧。
走进一间琴房,洛雅雅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她和他的聊天记录——
还记得他昨晚半开玩笑说,要把她按在钢琴上,在琴房不可描述。
洛雅雅想了想那个画面,本能攥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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