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之初没什么胃口吃饭娱乐,但这大过年的她不好意思破坏全家人的兴致,装也得装出高兴。失恋分手什么的,就让她在黑夜里独自承受吧。
范家的膳房大厅里在范之初姗姗来迟之前传出阵阵谈笑声。原是范氏和席肃中两人。
范氏小声问:“这么说你已经拿下初初了?”
席肃中胸有成竹,“指日可待!”
“哈哈,”范氏高兴极了,“那为娘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我盼着这一天已经好久了。不过初初这些天心里应该不好受,你多给她一些慰藉和时间。”
席肃中点点头:“放心吧,娘。”
听到席肃中叫她“娘”,范氏心里一阵窃喜,做贼似的往四周瞧了瞧,不好意思道:“哎哟哟我的好女婿,这可不能乱叫!”笑容溢了满脸。
听到范氏叫他“好女婿”,席肃中心里一阵舒爽,但是他比较能装,镇定道:“娘,迟早要叫的。”
又听到一声“娘”,范氏以手掩面笑开了花,假意推却道:“女婿,还是早了些。”
席肃中又是一阵舒爽,继续装,“不早,娘。”
“哈哈哈······”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恭维对方,极力抑制的笑声压过一浪又一浪。
范家的饭厅里面两角分别有两个通道连接廊道,范之初还没从里面出来就听见两人的笑声,待她一出来两人就停止了笑声。
“笑什么呢还不许我知道?”范之初问,随后坐在了范氏旁边。
席肃中对着范之初乖巧一笑,“刚才跟娘说······”
“你叫她什么?”范之初当即打断,这人莫不是认亲戚认上瘾了?
席肃中心知说露嘴,立马挽回,“表姨母。”
“你刚刚明明叫我娘······”
“表姨母。”席肃中再次肯定。
“······”当她傻吗?不过范之初不打算再追究这事,就此作罢。
虽然没有食欲,但是没有吃早饭的范之初肚子已经饿了,所以作为一家之主她道了声“开饭吧”就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范之初问席肃中,“秦亿书怎么走了?”她怀疑他威胁人家了。
这可真是冤枉席肃中了,被威胁的是他。
席肃中三言两语说清了原因,“他今天派人把张如一送回鲸县,遇到栀子山雪崩,他担心张如一出事就去找她了。”
“哦。”范之初继续吃饭,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范之初也多疑且第六感很准。
秦亿书对张如一果然是不一样的。
可是张如一体会不到,因为她现在很痛苦。
秦亿书与她一起回了秦府,张如一本来还有些小开心,因为秦亿书在马车里一路上都紧紧搂着她,张如一的心忐忑又欢喜。
但是一到府,秦亿书就变成魔鬼,他要堕了张如一肚中的孩子。
也是他的孩子。
张如一跪在地上揪着秦亿书大腿的衣服,旁边的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堕胎药。她含泪乞求,“秦亿书,我求求你别动孩子,别动孩子。你送我走吧,我不要跟在你身边,不要做你的妾,我也不会用孩子来打扰你的,求求你了,别动他······”
秦亿书面无表情,做出这个决定花了他一路上的时间,他不能再纠结犹豫了。
范之初他不能放弃,张如一的孩子必须死。
秦亿书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抹去她的泪水,眼神怜惜,话里无情,“如一,这孩子不能要,就算你回到家你的家人也会逼迫你打掉他,你一个人也养活不了他。别做傻事,别让这个孩子毁掉你一生。回到鲸县,让家人给你谋个可靠的男人孩子还会再有的。”秦亿书端起桌上的药,“把药喝了吧,我知道会很痛,我会陪着你。”
张如一泪流满面,闻着浓郁的药味就想吐,她使劲摇头,“不,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的孩子,你不要他我要,他是我的孩子,他不是你的你没有资格动他!”张如一手一打,一碗黑汁没有任何防备被轻易打落在地。残留着黑汁的汤碗没有破碎,翻滚了几圈后才停下来。
秦亿书意外的没有生气,张如一突然有了勇气,见他怔仲,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身向外跑去,可是秦亿书脚一移手一伸就把人从背后抱住。
这次无论张如一怎么挣扎都逃不掉了。
“秦亿书,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会让你动我孩子的······”张如一大叫。
秦亿书丝毫不为所动,冷漠如血,“来人,再取一碗来。”
“啊······”张如一在秦亿书怀里痛哭呐喊,药端了进来秦亿书也没动,只是抱着张如一任她挣扎哭喊厮打。
直到张如一没了气力放弃挣扎。
见怀中的人儿没有动弹了,秦亿书开口,没有任何感情,“把药喝了吧。”
两人早已双双跌坐在地,张如一闷在秦亿书怀里时而抽泣,一动不动。秦亿书极有耐心,没有逼她,也没有再说话。
良久,张如一抬起头,面上发丝凌乱,没有了生气。她抬起右手摸向秦亿书的胸膛,说:“你的怀里明明这么温暖,为什么我却觉得里面藏了个冰窖?”
秦亿书握住张如一的手,另一只手拂去她脸上粘着的发丝,说:“所以不要进来。”
两人平静的注视着对方,眼里都没有什么温度。
片刻之后,张如一把脸埋在秦亿书的胸膛里,说:“你真傻,你以为没了孩子范之初就会回心转意吗?她的心已经不在你这儿了。”
“这不关你的事。”秦亿书这个时候不想讨论这个事。
张如一闭上眼睛,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她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把药给我吧。”
秦亿书身子一僵,心头的难受突然而至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张如一看见秦亿书细长有节的手伸向桌子扣住了那只蓝底青花白碗,里面装着杀人的汤药。那双好看的大手曾经有力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出匪窝,那双冰凉的手曾经在她火热的身上游走,那双绝情的手现在正在亲手毁掉他们的孩子。
张如一离开秦亿书的胸膛,端过碗,问他:“你会陪着我,对吗?”
“嗯。”秦亿书眼里的决绝已经开始动摇。
张如一等了一会儿,心中最后一丝期待没有到来,她果断端起碗一口饮尽。
药很难闻,更难喝。
张如一努力压下将要倾盆而出的泪水,摇了摇手中的空碗,做出邀功的样子,“我喝完了。”
张如一的笑格外刺眼扎心,秦亿书抱过她,淡淡应了声,“嗯。”
药效还没开始,张如一平静的呆在秦亿书怀里,但等待让她心慌,她要找一个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什么时候送我走?”
“等你做完小月子再说。”女人小产需要做小月子,秦亿书知道。
张如一再想开口说什么,小腹传来一阵微微的疼痛。疼痛感越来越明显,她皱起柳叶眉,揪紧秦亿书的衣服,大口呼吸好似正在生产,哭叫道:“秦亿书,孩子要没了!”
没人看见秦亿书的心疼与不忍,他把张如一抱到床上,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告诉她,“我陪着你的,我陪着你的。”
下腹的巨痛感将张如一淹没,她控制不住大声叫出来,凄厉地重复刚才的话,“秦亿书,孩子要没了!啊······”
“还会有的,以后还会有的······”秦亿书只能加大抱着张如一的力度,让她感受到自己的陪伴。
尽管张如一痛得声音都已经喊不出来,但是她一点儿没有挣扎。
她知道,没有希望了。她和秦亿书唯一的羁绊没有了。
其实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但两人觉得像过了几百年。怀里张如一的因疼痛而止不住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弱,秦亿书和她一样满身是汗。最后张如一虚脱昏倒在他怀里,秦亿书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遍遍说着对不起,怀里的人却一句也听不到,也不知道心里藏着个冰窖的人为她哭得涕泗横流。
民安十年的大年初一,很多人都不快乐。
其实每一天都有人不快乐,有人更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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