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沈云思难过,舍不得沈云思疼。即使是在恨着沈云思的时候,也还是舍不得。
别把人逼太紧。林江汜不断说服着自己。沈云思收了钱,答应了留在他身边,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逼他。
也没必要弄疼他。
这时,沈云思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两个人都像是从某种恍惚里回过神来。
沈云思撑起身,想去拿手机,手腕却被林江汜抓住了。
“这么晚了,谁会给你打电话?”
已经晚上十点过了,这个时间能毫不顾忌地打来电话的人,一定是和沈云思关系很亲密的人。也许是很好的朋友,也许是追求者。沈云思那么好看,又是那么温和的人,一定有人……一定有很多人会对他抱有好感。
“就因为很晚了,所以可能是重要的事。”
沈云思推开林江汜,林江汜刚想执拗地把人按回去,手掌忽然被沈云思握住了——沈云思那只去推他的手没收回来,而是直接就势按在了他手上。
这算什么意思?推开他又安抚他吗?
沈云思凭什么觉得这样就能讨好他,凭什么这样,自己就会对他言听计从?
可是林江汜真的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眼睁睁看着沈云思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而他自己好像被那只手封印在了原地,被握住的手甚至沁出汗来,一动也不敢动。
“喂?师兄。”
师兄?
林江汜心里一根弦忽然绷紧了。他记得他拿到的调查报告上说,这几年沈云思身边没多少朋友,唯独和一个师兄走得很近。
电话是祁安师兄打来的。上大学的时候,沈云思和祁安在同一个学院。
“睡了吗?怎么不回信息?吓我一跳。”电话那端,祁安似乎松了口气,“听说你工作的乐园里发生了异能失控的事,你师姐一直催着我再打给你。”
“哦,是有这回事。”沈云思微一抬眼,看了看林江汜,“不过好在异控局的警察来得及时,人很快被控制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没别的事,早点睡吧。”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听着沈云思的话,林江汜心里的弦越绷越紧。
这个师兄和沈云思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扣紧了沈云思的手,力道大得连自己都感觉到了疼。
沈云思看向他,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没有的事,偷空担心你已经是放松啦。我跟你说备婚可真是太累了,你哪天有空,咱们出来喝顿酒?也就拿你当借口你师姐能放我出来。”
提起师姐,祁安似乎声音都明亮些,电话里说起备婚的辛苦,也像是炫耀。
“好啊。”沈云思笑道,“改天一起喝酒。”
沈云思笑了。
他笑着说,改天一起喝酒。
就在他面前,沈云思接别的男人的电话,对别的男人笑,对别的男人说,改天一起喝酒。
当他是死的吗?
“别光说我的事,你怎么样啊?”祁安话里带了笑,“骆羽那小姑娘可是一直跟我打听你的事呢,考虑考虑直系学妹?”
沈云思一愣:“直系学妹?”
“啊,你不知道?”
沈云思没有问过骆羽的专业。对他来说,那个来乐园做兼职的年轻女孩只是碰巧是校友。
林江汜再也忍不下去,他抢过沈云思的手机,挂了他的电话。
声音被掐断的瞬间,雨声汹涌而来。
"你——"沈云思的话还未出口,下巴就被钳住。林江汜扣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双唇。
那不是亲吻,而是带着惩罚意味的撕咬。几乎是瞬间,林江汜就尝到了血腥味。
很痛吧?所以沈云思的手忽然握紧了。
不过如此。
林江汜愤恨地想着。就算亲吻沈云思,也不过如此。
把人拆开来看,一个人的嘴唇和其他千万人的嘴唇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一块软肉。是生肉铺子里的肉,红的,带血丝,勾着茹毛饮血的**。
一粒血珠从沈云思嘴唇上渗出来,腥气,好像一个凄凉的点缀。林江汜拇指顶起沈云思的下颌,强迫他仰起头。
“怪我没说清楚吗?我花钱买的你,你学不会识相一点吗?”
——你不会吗?
——你不知道怎么做情人吗?
——我可是花了五千万的。
恶意的话堵在喉咙里,林江汜迫切地想要让沈云思也尝尝他的痛,可是看着沈云思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胸口痛得越来越闷,越发想诉诸暴力,想跟人打架,心里却一再退让,一再地给沈云思找借口。
算了,也许真是普通的一个电话。
如果真有什么,量沈云思不敢当着他的面接起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沈云思跟那个师兄之间真的有什么又怎样?他现在还不是能把沈云思攥在手心里?
算了,算了。
既然已经留住他了,何必非得弄伤他?
林江汜抬手,抹掉了沈云思唇上的血。艳红的血在指尖停留片刻,沿着皮肤纹路渗到他指甲缝里。
他知道的,他依然想要沈云思爱他。
就算从前不爱,现在爱就好了。
就算沈云思抛弃过他,伤害过他,现在动机不纯地爱他,也好。
就算一点也不爱,装□□他的样子,也好。
他太想要沈云思了。他受不了沈云思和别的男人说话,他嫉妒得快要疯了。
可是偏偏沈云思看向他的眼里没有一点点的责怪和怨怼。就是他这种不抵抗的态度才讨厌,就是他这样,自己才毫无办法。
算了。
面对沈云思,他好像一只被套上笼头的野兽,最终只能是算了。
算了,沈云思身上还有伤。
沈云思有心解释:“是祁安师兄的电话,你还记得吗?高中的时候,他……”
林江汜打断了他的话,背过身躺下:“关机睡觉。别再叫我听见乱七八糟的声音。”
夜晚重新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沈云思在他身后说:“下个月,师兄要结婚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参加婚礼,如果你愿意的话。”
林江汜心里猛然一轻。好像堆在心口的东西被风一吹就散了。
那个师兄叫什么来着?祁安,沈云思说叫祁安,高中大概是有这么号人吧……早就忘了。要结婚了,那应该没有对沈云思有妄想……可是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呢?晚上打电话来?沈云思还笑着约人家喝酒?
紧接着林江汜又觉出另一种烦躁。沈云思的这句解释正解释到他心坎里,好像一切都被沈云思看破了。他的嫉妒还是青涩得像少年人,沈云思还是轻易地就猜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下个月我很忙的。”林江汜生硬地说。
“这样啊。”
这样啊?
就这样?沈云思就不知道劝劝他?就不能再争取一下?
林江汜只有自己搬来台阶:“咳,我再看看日程安排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觉得后背发热,他想,如果沈云思敢笑他,他绝对饶不了沈云思。
但沈云思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好”。
林江汜直挺挺地侧身躺着,尽力离沈云思远远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被子从他身上滑落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翻过身来,抬手蹭了下嘴唇,问沈云思:“要涂药吗?”
沈云思闭着眼睛,没看他:“不了,已经很困了。”
“……疼吗?”
“也不是第一次被狗咬。”
“沈云思!你找死是不是?”
说着威胁的话,林江汜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酸涩。
他咬过沈云思。真像狗一样咬过。
高中毕业的那天,沈云思喝醉了酒。起初沈云思那双眼睛水光潋滟地望着他,后来那眼睛闭上了,眼中水汽却似并不散去,更像被酒熏热了,迷着人眼。
林江汜把人抱到床上,想走却好像怎么都走不掉。
沈云思呓语着,抓着枕头侧过身去。落在他颈侧的光晶莹而纤细,在耳珠上凝成一滴露水。
太想拥有他,太想尝一尝味道……林江汜俯下身,鬼迷心窍地在沈云思耳尖轻轻一咬。
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那一瞬间好像偷尝了禁果,林江汜瞬间慌了,他怕沈云思醒来,怕没法收场,只能落荒而逃。
——不是第一次被狗咬。
此时他不知道沈云思是不是意有所指,还是纯粹想骂他。
可他不受控制地,自顾自回想起沈云思当年的模样,于是又成一出独角戏,越不想回想,越是回想。
沈云思轻声笑起来,闭上眼睛仿佛自言自语:“既花钱又花时间,还闹一肚子气。林江汜,这就是你报复别人的方式?你不累吗?”
又是这样。
沈云思就喜欢这样,嘲笑的话里总叫人品出温柔来。
年少时,林江汜愿意为他这样一句埋怨故意做许多傻事。
比如为了沈云思喜欢的一个卡通角色在抓娃娃机器前耗到商场关门,比如为了沈云思无意中提起的一句话,下雨天跑出去买现烤的蛋糕。
“林江汜,你是傻瓜吗?”
沈云思一边责怪他,一边宽容地递给他手帕。
好喜欢那样的沈云思。可惜那些日子一去不返了。
“把自己看得太重,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林江汜又翻过身去。
这一句他说给沈云思听,也说给自己听。事实上对自己已经说过很多次。不断地说,不断地拿冷水浇向自己,在一遍又一遍明白沈云思已经抛弃他的夜晚里。
说完,林江汜忽然抓住沈云思的手,放在了自己腹部,紧紧地握着。像是……要沈云思搂着他。
两个人都知道自己睡不着,两个人都知道对方也醒着。
“雨声是很吵啊。”沈云思词不达意地说。
“忍耐一下吧。”林江汜的语气终于缓和些。
沈云思靠近林江汜,轻轻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了林江汜的耳朵。
“嗯,不是雨季了,雨很快会停的。”
那天晚上,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林江汜那只手几乎麻木了,久到他几乎能习惯沈云思的体温,能够接受这样的夜晚,能够不再觉得是做梦,雨声似乎终于停了,真正的梦境接管了他的意识。
梦里有着软而宽阔的云,沈云思握着他的手,永远不会离开他。
沈云思却一直都没有睡着。
骆羽……
直系学妹……
——她说已经回到学校了?怎么回的?
——大学生找份兼职,有必要找到天边去?路费都挣不回来吧?”
沈云思不觉得骆羽有必要在“回到学校”的事情上撒谎。那么……女孩下意识的回答……
沈云思心里猛地发寒——她所定义的“学校”,并不是指城市另一端的西川大学。
当年那个实验室,真的已经被封存了吗?
沈云思好像知道骆羽为什么非要越过整个城市来做兼职了。
他闭了闭眼,微微挣开林江汜握着他的手。
林江汜竟一下子就醒过来,重新把他的手捉回掌心:“怎么了?”
这时,沈云思的膝盖忽然挤进他两腿之间。
林江汜心里像忽然蹿进一只兔子。而身体被软肉一蹭,登时就不受他控制了。
可是……沈云思疯了吗?不是他要哭不哭地说不能做吗?不是他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吗?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他愣神的功夫,沈云思已经趁势再度挣开他的手,手指滑到他领口处。
家居服的扣子被一颗一颗解开。沈云思那只手好像在他身上点火一般。后颈上温热的气息稠密得像一个吻。
林江汜头皮一阵发麻。他紧抓住沈云思的手:“你要干什么?”
沈云思的脚蹭过他小腿,轻轻放在他脚踝上。
“江汜,我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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