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许琸言现在浑身有两点不适——

一是他强行压在沙发边的指尖有点发麻。

二是,几乎每隔三秒他要变换下坐姿。

前者可能是因为他刚才无意间把手覆在尤啓手背上造成的。

后者就单纯是因为紧张了。

许琸言无声吞咽了下,薛菲菲在他的紧密注视中,开始摇色子。

随着姑娘手起翻飞,许琸言发现不光他在内,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顷刻屏息的感觉。

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在半空中‘上下翻飞’的筛盅。

除了一个人。

从尤啓一贯冷淡的面部表情来看,似乎没有屏息的紧张感。

而且,许琸言震惊地发现这人竟然还闭着眼!

许琸言:“!”

干嘛呢,现在是让你小憩的时间吗!

尽管他表面上装得四平八稳,甚至在齐晟身边那几位仁兄看过来时,还能对他们颇为随意地点头致意一下,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悔得肠子都有点泛青了。

一般玩这种东西,分两类,一类纯靠手上功夫,这个许琸言行,他从小就喜欢摇这种东西,初中有段时间还专门练过,少年人嘛,只要别人稍微一吹捧,都有些信心爆棚的蜜汁自信。所以许琸言觉得,他有赢的把握。

但现在……

现在他妈的改成‘听’了。

他以前也听别人说过,真正的高手不用自己上手光靠听感就能知道内里乾坤。

但……

许琸言在心里十分抓狂地想,‘我特么……不会啊。’

随着筛盅‘咚’的一下,尘埃落定,他瞥了眼对面的齐晟。

对方深锁的眉忽有那么个瞬间,舒展了下。

心里‘咯噔’一声,许琸言想,坏了!

然后就听姑娘发话了,她转向齐晟问,“齐哥?”

齐晟没立马吭声,他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抻开,改成右手手指开始在左手手背上轻轻敲击。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思考。

有一滴冷汗忽地从许琸言额角边划落。

他转头,看向尤啓——

少年人面部线条优越,掩映在酒吧明暗交错的光线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尤啓转过头,朝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中,对面的齐晟开口道:“大!”

许琸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因为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看见有抹浅淡的笑意从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庞上轻轻闪过。

然后薛菲菲面朝尤啓道:“我开了。”

尤啓颔首,全程没有多分一个眼神给对面几位。

葱白指尖覆在筛盅上,而后,慢慢提起——

像许琸言此刻被提起的心。

这场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猜大小。

一个筛盅里两个骰子,以7为中位数,开出来的点数低于7即为小,反之则大。

齐晟要了‘大’。

许琸言盯着面前开出来的点数,忽然有点不相信眼前所见。

1和4。

薛菲菲眼含笑意,对尤啓说了声,“恭喜。”

对面齐晟的一众跟班们,有人立时捶胸顿足地长长‘唉’了一声。

但齐晟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静了几秒,他目光分别从尤啓跟许琸言的面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薛菲菲手上。

三局两胜制,姑娘再次把手覆在筛盅上,刚要拿起,齐晟把手压在了她的手上。

场上的气氛陡然一紧。

许琸言冷冷看向齐晟。

对方眼如蛇信般同样盯着他。

齐晟手下压了力道,薛菲菲右手被握着,试着挣动了几次发现都是徒劳。

如此僵持几秒后,不等许琸言开口,齐晟忽然松开薛菲菲的手,靠回沙发那刻,又恢复了之前松散的状态。

“改改运,”齐晟皮笑肉不笑道:“应该不算犯规吧。”

过了几秒,许琸言才撤回目光,他道:“当然。”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去的。

第二局开始。

薛菲菲小幅度地活动了下自己的右手手腕,筛盅于她指尖再次灵动地‘上下翻飞’。

‘咚’的一声。

众人的心口都犹如被敲了一记闷钟。

许琸言又换了个坐姿,他不知道刚才尤啓押中,是靠运气还是实力。

再说,许琸言狐疑道,尤啓有这个实力吗,按他以往对尤啓的认知,似乎是……没有的。

许琸言记起来了,那是……

那是在他还不知道尤啓为何许人时,有回他跟几个同学一块也是去酒吧消遣。

几人摇色子间,从暗处走出一人。

是尤啓。

也不知道这货从哪冒出来的。

席间人多,许琸言只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就敛下眼,跟身旁人继续说笑了。

过了会儿,见这人在他们对面坐下,许琸言这才听撺局的人说,尤啓好像是邻座打赌输了,派来跟他们玩局游戏。

撺局的人算是他们这伙人的老大哥,平时很是热心肠,立马从桌边划拉来一个筛盅,问尤啓,“行啊,玩这个成吗?”

尤啓很矜持地点了下头,告诉他,“都可以。”

见是个斯文人,老大哥也不好太难为人家,他想了下,干脆一指对面的许琸言,“诶,琸言,你来呗。”

许琸言朝他们看来。

“咱几人就你最会摇,”老大哥说笑着,一拍尤啓,“真的,你别不信,我这小老弟玩这个可灵了。”

“你让他摇大,绝不会是小。”

自己人间吹吹牛逼就算了,搁外人面前瞎显摆什么呢。

许琸言撇撇嘴,看向这个陌生男人,问,“想怎么玩?”

“就猜大小吧。”尤啓看着他,淡道:“猜中你喝一杯,猜不中我喝一杯。”

刚跟许琸言聊天那位一下就乐了。

“哥们,不是我吹,今天这三杯酒,你是跑不了了!”

手起盅落,许琸言掀开盖,看清里面的点数,朝尤啓笑了下,“你喝。”

他那时,分明见眼前这陌生男人在那个得胜的笑容中微微愣了下神。

但当时的许琸言什么都没多想。

盅开——

这把齐晟喊的‘小’,轮到尤啓自然是‘大’了。

许琸言忽然觉得让齐晟叫先手不公平,这样下去,尤啓岂不是把把都会吃亏。

然后他就见筛盅里,落着两枚点数分别为5和6的骰子。

Game over。

许琸言一直憋在胸间的那口气终于长长地吐了出来。

他是淡定了,但显然对面几位除了齐晟仍不动声色外,其余几人眼看马上就要掀桌了。

许琸言当即冷下脸色,旁的人他也无暇多看,只把目光盯向齐晟。

俩人间无声对峙了会。

齐晟忽地一招手,他身旁几位这才不情不愿地往沙发深处挪了挪屁股。

休息时间到,薛菲菲应了声台上叫她的人,先朝许琸言俏皮一笑,而后指了指身后,低声道:“我先去唱歌了。”

尤啓斜了下腿,让她过去。

随着台上伴奏声响起,许琸言感觉周遭的噪音一下降了好几个key。

这是首民谣,女生声色微哑,营造出了低沉舒缓的感觉。

几个呼吸间,已经从少年意气调成大人模式的许琸言,给自己倒了杯桌上的洋酒,又在齐晟面前的杯子里添了点。

他举起杯,道:“齐哥,游戏而已,你知道的,咱们玩这个也不是论输赢的。”

齐晟盯着他,但眼里的情绪已经从最开始的玩味不屑,转为了更复杂的神色。

他现在是有点闹不清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了。

许琸言说完,直接当着众人面,一饮而尽。

这一举动,令对坐几人都有点微微咋舌。

洋酒不同于啤酒,再说了,许琸言刚才赔不是就已经喝过一杯啤的了。

酒这玩意,混掺之下,尤是醉人。

他一个高中生,没想到还有这魄力呢。

许琸言把杯子往桌面轻磕。

齐晟默了下,端起自己面前那杯,也喝了。

赵苏睿在旁边抖得像个筛糠,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生怕两方人马一个眼神不对就要干仗,但这十几分钟待下来,他又觉得以许琸言现在的控场能力,似乎这架也不太能打起来。

于是他就更好奇许琸言整这出是为了什么。

真是开解旧怨?

赵苏睿想,那就是个扯。

两男争一女这事怎么开解,那他|妈放在罗马得是一个死了才行。

再说了,就他们三人这点破事,全特么是单向箭头。

说起来,似乎被整最惨那个反而是最无辜的。

赵苏睿分了点眼神落在尤啓那,又被少年惊人的侧颜晃了下眼,干脆撇开视线,努力做到眼不见为净。

“齐哥,你看,这色子也摇了,咱接下来是不是得进入点……”

许琸言话不往下说了,因为再说就没意思了。

齐晟唇角扯个笑,目光从台上女生的身上流连回来直接问许琸言,“你想怎么样?”

许琸言心下早有主意,明明是尤啓赢了这场battle,但他就跟尤啓的经纪人似的,完全不跟人商议,擅自决定道:

“这样吧齐哥,我同学呢,勤工俭学,他们公司今天往这片运啤酒,你看,是不是能请你身边这几位也劳个驾,帮帮忙呢?”

旁边几位:“……”

先是蒙了下,醒悟过来后,他|妈的,要我们去搬箱子,还是替尤啓?

耍我们呢?

眼见几位大哥要暴起,许琸言挺无辜地看向齐晟,“不过咱们这就是个游戏,我刚才也说了,输赢无所谓的。”

他优先递了台阶,但如此,齐晟那帮人反而不好下了。

因为要真顺着许琸言这个台阶下来,那成什么了,他齐晟以后还怎么在这片混?

被个高中生赢了不说,现在连玩都玩不起了?

齐晟给自己做了个‘来日方长’的心理建设,略一偏头。

几人看懂他意思,有人挺郁卒地‘啊’了声,但还是站了起来。

尤啓之前往这边看时,因为突然驻足,走他后面那哥们差点撞到他,心里抱怨了声。

谁知,他刚偷摸抽完烟回来,就被眼前这幕雷击在当场。

一帮少爷们正十分有序地从卸货人手中接过纸箱,朝酒吧仓库搬去。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这点他们两人原本预计至少要干到凌晨的活,不到十一点就提前结束了。

尤啓跟酒吧老板对完单出来,没见着许琸言。

他刚才也混在少爷队伍中,也不管别人脸臭不臭,反正他聊他的,整得氛围还挺和谐。

目光不自觉又往四周看了看,正这时,已经坐上副驾跟尤啓一块来搬货那小哥,朝他招呼了声,

“嘿,尤啓,找什么呢,赶紧上车了!”

尤啓朝货车看了眼,正想往那边走,脚步却一瞬犹豫。

几秒后,启动的小皮卡溜到他跟前,尤啓道:“你们先回。”

“不送你了?”司机还挺诧异。

尤啓没应声,摆了摆手。

眼见小皮卡秃噜秃噜冒着尾气开走。

视野开阔起的那一刹那,尤啓也看见了许琸言。

原来他躲这了。

一杯啤的混一杯洋的,都是拿的方形杯,别人顶多倒三分之一,他倒好,两次都是满杯。

估计晚上还没怎么吃东西,你不头晕谁头晕?

许琸言背靠墙面,努力仰着脖,看起来像是妄图吸收点来自高处不胜寒的日月精华。

可惜现在不光没有日,连月也被渐渐漂移来的厚重云层遮了个严实。

似乎要下雨了。

刚才真应该跟车走的,尤啓心里闪过这么一丝念头。

然后他脚步坚定地朝另个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仍在吸收日月之精华的某个仰脖大猫,总觉得侧身发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盯着自己。

许琸言想起了他妈之前拍摄的猎豹捕食画面,无端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他转头就看见,巷口前方还真停了个黑乎乎的东西。

许琸言:“……”

心脏一瞬鼓噪,许琸言强自冷静下来,朝那边眯了眯眼。

被酒精浸了半宿多的桃花眼,对了半天焦,才终于对准。

猎豹变成了尤啓。

还好,还好。

许琸言拍着胸脯。

没过两秒,又觉得,这人还不如猎豹呢。

至少人家还会‘嗷嗷嗷’,眼前这位呢,光会天天摆臭脸,活像自己欠了他两百万似的。

然后许琸言记起了自己的主线任务——他好像真是来报恩的。

算了,原谅你了,许琸言在心里道。

他滑着酒醉的蝴蝶怎么也飞不出花花世界的步伐,喷了面前人一口浓郁的酒香。

尤啓还是那个言简意赅的少年版,只对这只醉猫说了两个字——

“上车。”

PS:酒醉的蝴蝶怎么也飞不出花花世界——《酒醉的蝴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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