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条小径，不同的是行走的几人不复先前的悠闲，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竹妍几乎是小跑地在前方带路，方璃仍时不时地开口催促，王弃尘大步跟上她们，黄鸣反倒是远远地被甩在后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人很快来到庄民住所，几家小院挨在一起，院门或半开或大开，无一关着。

竹妍走近最外面小院，轻轻扣了扣门。里面二人应是一对夫妻，听见竹妍的动静，皆热情地迎了上来。

“妍丫头怎么来了，是竹老有什么事要交代我们吗？”

竹妍不自然地笑了笑，眼含歉意地说明了来意。

夫妻俩一愣，眼神越过竹妍，小幅度地打量了方璃和王弃尘。随即才重新露出笑容，理解道：“当然可以，我们院子也不大，几位自己进来看吧。”

方璃和王弃尘先后迈过门槛，对夫妻点点头：“多谢二位。”

正如二人所说，院子并不大，只三间屋子。一间灶房，两间厢房，院内还围起来了一小块菜地。

方璃看了一眼王弃尘，王弃尘便率先走向了未上锁的灶房。在和夫妻二人再次打过招呼后，方璃才走进二人的房间。

方璃心知夏蝉不可能在此处，但依旧认真查看了每一处，不知在找些什么。

没过多久，她收回按在墙壁上的手，回头正好对上院内竹妍的眼睛。竹妍原先正和黄鸣说些什么，见状眨了眨眼，对方璃笑了下，道：“方姐姐，你有找到夏蝉姐姐吗？”

方璃跃下台阶，也微笑道：“屋内空无一人。”

王弃尘此时也从灶房内走出来，对方璃摇了摇头。

夫妻二人站在外围，立即道：“两位客人是多虑了，竹庄的人都是热心肠的好人，和夏蝉姑娘多多少少都有接触，怎么会有人害她呢？”

方璃认真地看了看夫妻俩，直白道：“可惜我们与竹庄的人并不熟系，既然夏蝉是在竹庄内出事，那我们怀疑是竹庄的人动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吧。”

那男子眼神呆滞了一秒，随即讪讪道：“姑娘说的也有道理。”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女子神情莫名，似乎对方璃的话极为不满，但不知为何一直未开口。

“既然你们没有找到人，那是不是可以离开了？我们也要出发去干活了。”那男人搓了搓手，催促道。

方璃左右看了看，指着那间上锁的屋子，道：“那间屋子还没看呢。”

男子眼神飘忽了一瞬，方璃立即警惕地想寻找他眼神落在何处。可惜他很快被他夫人拉至身后，立即镇定了下来。

他夫人对方璃笑了笑，语气却淡淡：“姑娘，那间屋子是我们为孩子准备的。可惜我们唯一的孩子早早夭折，这房间他也没住几年，便一直空到现在。我想，并没有检查的必要。”

竹妍微微凑近方璃，捏着衣袖，为难道：“方姐姐，她说的是真的。她的孩子刚病逝没多久，房内定都是孩子的东西。若是看见，必然伤怀，不然我们就——”

“竹妍妹妹，”方璃打断道，“你忘了竹老叮嘱的话了吗？他可是让你协助我们检查每一户人家，可在这第一家都耽误了这么久时间，难道你其实知道夏蝉她在哪，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竹妍不知所措地住嘴，连连摆手，却不知如何证明自己：“怎么会，我保证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女子似乎于心不忍，最终妥协了。她道：“孩子他爹，去开门吧，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则面色不善地走出门。

男子扭头看看妻子，面无表情地摸出怀中的钥匙，自顾自地走向那间房间，开了门。也许是害怕触景伤情，他推开门就立即撇开了头，对方璃道：“请吧。”

方璃也没客气，道了句谢，便快步走进房间，王弃尘也紧随其后。

房内窗户紧闭，无论何处都一尘不染。唯一凌乱的地方便是最里的床。

方璃检查完其他地方，最后才走向那张木床。床上被子被掀开一角，方璃顺势拉开，微弱的血腥味飘进鼻腔。

“这是？”方璃挑眉，指着床单上褐色的血迹问道。

屋内无人应声，皆看屋外的男人。男人见状只好探头进来看来一眼，便立即缩回屋外。

他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我的孩子是因为咳疾走的，最后一晚不断吐血，没能救回来。他母亲至今无法接受，再也不踏进这间屋子。我想着，这孩子留下的东西也不多，所以这屋内的所有东西我就不动了。”

方璃闻言沉默片刻，道：“大哥节哀。”

屋外没再回话，方璃也不在意，重新检查起木床。她的手慢慢划过靠背上的磨痕，垂下眼眸，却没发问。

见方璃停下动作，竹妍小心翼翼地开口：“方姐姐，你检查完了吗？不然我们去下一家吧。”

方璃收回手，回头道：“那走吧。”

竹妍立即露出微笑，脚步移向屋外，喊道：“婶婶，我们检查好啦，你就不要生我们的气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方璃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扭头再次回到床边，一把掀开床单。

“你干什么！”

身后女人的声音饱含怒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方璃紧紧盯着床板上明显是用指甲划出来的一道道划痕，伸手拂过，深浅不一。

听见背后脚步声越来越逼近，方璃才重新拉上床单，若无其事地转身，正对上被王弃尘拦住的女人。

女子胸口起伏激烈，怒瞪着方璃。明知这房间不对劲，但方璃却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啊，我不知你孩子走得这么痛苦，在木头上都能刻出字来。是我让你想起伤心事了，对不住。”

方璃没在搭理她，径直走向目瞪口呆的竹妍，道：“竹妍妹妹，走吧。”随后便自顾自地走向屋外。

仿佛没听见屋内的咒骂声，方璃大声喊道：“王弃尘，走了！”

一阵混乱后，几人终于离开了那间院子。一直沉默不语的黄鸣脸色铁青，紧握着拳头。

方璃见状安慰道：“黄大哥别难过了，她只是骂你在医术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已，又不是说你这个人，你还是有很多其他的优点啊。像是，像是你个子就长得很高。”

或许是错觉，方璃觉得黄鸣的嘴唇更白了。

*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终于走过了大半个竹庄。由于方璃的举动，几乎每户人家到最后都有人破口大骂，一行人甚至说是被人赶出来的。

再次对居民道歉后，竹妍深吸一口气，强撑笑意，对方璃道：“方姐姐，我知你担心夏蝉姐姐，但，但能不能稍微温和一些？”

方璃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我哪里不温和了呢？竹庄住户不多，但每过几家就有一间空屋子。一问便是里面住的人去世了，我只是好意安慰他们看开些，他们便立即恼怒起来，我还觉得伤心呢。”

竹妍一下子说不出话，不自觉看向黄鸣。

方璃也随之看向黄鸣，安慰道：“黄大哥，看来你确实该精进下医术了。”

黄鸣却没搭理方璃，直愣愣地盯着竹妍。

王弃尘突然道：“我们赶紧去下一户人家吧，也许要下雪了。”

方璃抬头，天空不知何时乌沉沉的。竹妍点点头：“好的。”

几人再次启程，但这次没走多久就迎面碰上一群少年人。

为首的少年怒气冲冲地走到方璃面前，方璃蹙眉盯着那少年，觉得有些眼熟。

余光瞥见竹妍上前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昨天把竹妍叫走的少年吗？

竹妍挡在方璃面前，正色道：“阿良，你要做什么？”

被称作“阿良”的少年目光转移到竹妍脸上，语气略带指责：“竹妍，你怎么能陪着这两个外乡人折腾咱们庄里人？你是不是忘记竹老建立竹庄的初衷了？”

方璃轻轻扯了扯竹妍，将她护在身后，直视少年：“先不论竹老已经同意我们搜查竹老，就算他不同意，也与建立竹庄的初衷无关，竹庄从来就是为了庇佑好人而立。如今竹庄出了居心叵测之人，甚至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让这样的人留在竹庄，才是违背了竹老的初衷。”

“你！”阿良愤怒地指着方璃。

方璃不屑地打开他的手，道：“你想怎样？”

人群中不知何人喊了一句：“我们要见竹老！”

待方璃抬眼想去探究时，少年身后的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对，我们要见竹老。”阿良点点头，“只有见到竹老，你们才能搜剩下的屋子。”

方璃抱胸道：“我不同意呢？”

阿良冷笑不语，方璃此时才注意到他们处于山坡下。而山坡的两边围满了人，皆拿着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方璃冷嗤一声，拉住王弃尘的袖子，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可以啊，那我们就等一等吧。我猜，竹老他人应该已经快到了吧？”

说完，方璃便无视了阿良慌乱、怀疑的眼神，靠在王弃尘身上，闭眼休息起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人群外响起竹老愠怒的质问。

竹妍立即推开人群，迎了上去：“爷爷。”

方璃睁开眼，看着竹老走到自己面前。竹老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面向阿良。

阿良咽了咽口水，正想告状，方璃便站直身体，认错道：“竹老，今日的确是我太过唐突，打扰了大家。我刚刚已经知道错了，我想竹庄的人的确都是无辜的。不如就让我们最后检查一间屋子，如果这间屋子我们也无收获，就让我亲自向今日的每一个赔罪。”

竹老立即重新看向方璃，眼神询问，但方璃并未回应他。见此竹老只好道：“好，那你最后要搜哪户人家？”

方璃环视众人，眼神最终落在最角落的黄鸣身上，手指指向他，笑道：“不然，就黄大哥家吧。”

黄鸣听到自己的名字，直愣愣地抬头，昏暗中，看不清眼神落在了谁的身上。

一本还没写完，就想开下一本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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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