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璃和王弃尘慢悠悠地走在竹林间，腰间的长剑跟随两人的步伐微微摇动。冰冷的叶片划过方璃的手背，她余光瞥了一眼，便惊异地停下脚步。

她小心翼翼地将附在叶片上的薄冰摘下，抬起手，冰上的脉络清晰可见。方璃笑了笑，转身用薄冰对准王弃尘。眯起一只眼，透过冰片观察王弃尘的表情。

王弃尘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方璃身上，见到方璃这一举动，眼中笑意更甚。他前倾上身，靠近冰片，想让方璃看得更清楚些。

方璃噗嗤一声笑出来，移开冰片，直直对上王弃尘的眼睛。她用手指挑了挑王弃尘的下巴，故意正色道：“公子长得好生俊俏，不知可有意中人？”

王弃尘眨了眨眼睛，随之也正经道：“自然，我与我心中人情投意合。”

“哎呀，那太遗憾了。”方璃皱着眉，语气苦恼，“我也看上公子了，公子能不能再多一个意中人呢？”

王弃尘沉思片刻，惋惜道：“那可不行，我的意中人心狠手辣。若我背叛她，恐怕会被她砍成烂泥，只能辜负姑娘美意了。”

方璃一巴掌打在王弃尘胸口，笑容威胁：“说谁心狠手辣呢，重新说。”

王弃尘憋不住笑意，后仰笑了起来。他握紧方璃的手，低下头正想说什么，却对上方璃同样明亮的眼神，他的目光逐渐下移，最终停在方璃的嘴唇上。

似乎察觉到什么，方璃没有吭声，默认了王弃尘的靠近。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方璃微微闭上了眼睛。

“你们在干嘛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方璃立即错开头，睁开眼睛，抬头望向出声处。待看清竹子上方的人影后，方璃不禁喃喃道：“老天呐。”

一直站在竹子上等待的夏蝉迎着二人的目光一跃而下，略带质问地看向方璃。

方璃丢掉手中的冰片，顺手在王弃尘身上擦了擦，便飞快地跑到夏蝉面前。盯着夏蝉依旧不带血色的嘴唇，方璃微微皱眉：“你毒素未清，怎么能运气呢？”

夏蝉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轻咳一声道：“没办法呀，我不站高点，怎么看清你们。”

方璃握紧夏蝉冰凉的手，直至手心回温才松开。身后的王弃尘上前道：“在竹庄时，我们不是让你先走吗？”

夏蝉瞥了王弃尘一眼，很快移开视线，道：“竹庄情况复杂，虽然阿璃足够聪明，但我也担心你们被里面的人算计。再者，我有急事想同阿璃说，不想再等待下去。所以我才停在这里，想着若是你们今夜还无消息，我就再潜进竹庄，至少把你们带出来。”

对上方璃的视线，她关切地问道：“既然你们出来，事情是不是解决了？”

方璃难得犹豫，几秒后才道：“算是吧，至少黄鸣死了。”

夏蝉皱着一张脸：“我还是没明白，你今日这出是怎么回事。今早一睁眼，脑子还未清醒，便听到你让我配合你演一出戏。害我多喝了一碗毒汤，我在院后吐了好半天呢。”

方璃拉着她的手，示意她边走边说。

“我们初到竹庄，对里面的人事物都不熟悉。虽然我也能够拿出黄鸣下毒的证据，让竹老处置他。但按王弃尘的说法，最终的处罚一定很轻，我要的就是他的命。而且，我也不相信单凭黄鸣一个人能够害那么多人，以他拿着毒药到处走的行为来看，他只有歹毒的心肠，没有害人的脑子。”

“我借你失踪一事彻查竹庄，不仅为了了解竹庄，也是为了背后人有所行动。我在搜查时口无遮拦，以此来观察庄内人对我们和黄鸣的态度。对我们反感是正常的，但如果对黄鸣的态度也不好的话，那起码那些人对黄鸣在做什么心知肚明。他们会怪，为什么黄鸣连下毒这种事都做不好。凭借这个办法，我看清了竹庄人，背后那个人也明白她必须行动，最好遮掩过去的办法就是舍去黄鸣。”

方璃笑了笑，道：“不过竹庄知情的人太多，直至那群少年来围堵我时，我都没想出彻底解决此事的办法。当时我想，今日只能先解决黄鸣了。谁知道黄鸣竟给了我意外之喜，将竹妍逼了出来。”

夏蝉呆住，僵硬地转头看她：“竹妍？你确定背后之人是她吗？”

方璃点点头，笃定道：“自然，我大张旗鼓地去搜罗，就是给竹庄人互相提醒的机会。因为我知道嘴长在人家身上，风声必定会比我们走得快。但是前面搜的几家竟也没有收获，那就只能说明带路的人有问题了。可惜竹妍一直将自己藏于人群中，黄鸣临死前倒是聪明了一回。利用竹妍对竹老的在意，逼她动手。”

“她在竹老面前从来都是胆怯的模样，但今日一动手，竹老便明白自己的孙女一直在伪装，再加上先前的线索，都不必我明说，他会知道他一直在找的凶手是谁。至于他怎么处置竹妍，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夏蝉了然地收回目光，随后惊异道：“阿璃，你也变了。从前的你只要一逮到有人作恶，必会与他不死不休吗？今日怎么将竹妍的生死交到别人手中了，这可不像你啊。”

方璃轻笑一声，扬起笑容道：“和恶人博弈那是一件长久的事，千万不能心急。我清楚今日是不可能解决竹妍，不说那护短的竹老，就是竹妍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小兵，都不可能让我伤及她分毫。在这种情况下，我无论留在竹庄多久都无用。等到竹妍从竹庄中出来，她是何结局就必须让我来定了。只是可惜，我着急从竹庄脱身，并未问清竹妍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没办法知道你中的寒毒她究竟是从何处拿到手的。”

她看向夏蝉，问道：“你知道她为何下毒害你吗？”

夏蝉闻言却没回答，反倒停下脚步，看向后面的王弃尘。

方璃同样回头，来回看看两人，疑惑道：“怎么了吗？”

夏蝉的手慢慢抚上腰间长鞭，盯着王弃尘：“王公子，你是不是该重新想我介绍一下你自己？”

方璃见状立即按住夏蝉的手，谁知夏蝉立刻激动起来，道：“阿璃，你还维护他。我当日就·和你说了，他就是个满口谎言的伪君子。你知不知道我盟主就是受萧寒岩教唆，才做出那么多错事？而他，就是萧寒岩最得意的大弟子，王北定！”

“我知道啊。”方璃平静接话。

“你知道，你知道！”夏蝉猛地看向方璃，“你知道，还帮着他骗我？若我当日这些，我绝不会放他离开。盟主的确不可原谅，但萧寒岩也必须付出代价。今日我就先杀了他徒弟，以解我心头之恨。”

方璃紧紧抱住夏蝉，道：“不可以，王弃尘从来没有帮萧寒岩做过恶事，他也是受害者。你难道不记得他先前那副病殃殃的样子吗？就是因为萧寒岩害得他武功尽失，甚至丢了半条命。”

夏蝉手中的鞭子呼之欲出，王弃尘却始终镇定地和她对视。直到方璃被扯着走了两步，他才开口道：“夏楼主，在这世上，我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方璃。至于你的盟主，的确，我当时是想要她死，所以引导方璃将怀疑的目光放到她身上。但也是她先对不起我，我才会这么做。”

“她对不起你？”夏蝉嘲讽一笑，“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去陷害你？”

“没有理由吗？”王弃尘语气强硬，“当年我一人单挑流云盟，战书中写得清清楚楚，只是切磋。若是唐盟主不愿，我自会绕过流云盟。可她面上不说，却在背地对我下毒，就为了让我败在萧寒岩的手里。若没有他们这些人助纣为虐，我又怎么会落到当日那个下场？在大火中将你们救出来，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

夏蝉原先苍白的脸如今透着病态的红，方璃甚至听到她的牙齿在不住地打颤。方璃连忙抽出她手中的鞭子，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好了，好了。”方璃感受到夏蝉逐渐冷静下来，“夏蝉，你现在不能动怒，我可是费了大力气才让你醒过来。请你看在我的面上，我们回客栈坐下来好好聊聊好吗？一切仇怨都是因萧寒岩而起，我和王弃尘此番也是为了揭穿他的真面目而来。在我们互通信息之前，可不能内讧。”

夏蝉慢慢放下鞭子，捂住胸口深呼吸了几下，看向方璃，勉强提起微笑：“阿璃，你说得对。我从离开流云盟后，便一直在追查这件事。直到查到萧寒岩头上，一切才串了起来。我得知王弃尘就是王北定，心中无比担心你。一路快马加鞭，结果你知道比我多得多，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挣开方璃的手，淡淡道：“多谢你今日救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夏蝉转身就走。方璃气极在原地跺了一脚，追了上去。

还没等到她拉住夏蝉，夏蝉的身体便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方璃及时接住她轻飘飘的身体，差点跪倒在地。

方璃无奈地抬眼看向王弃尘，最终叹息道：“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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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