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秦入砚就像砧板上的鱼。被当作鸡蛋一样剥去外壳,她也丝毫不在意车厢内,前排还有外人。

一层,又一层。

冬日的衣物足够多,多到成为了她的缓冲垫,去接受自己即将敞在日光下的事实。

或许,孟琼华是要碰她了。

秦入砚手指搭在孟琼华的小臂上,半是躺着,眼睫颤颤,如醉卧,最是撩人。

手指还不断抚摸着孟琼华的肌肤。

孟琼华从来不屑太厚重的外套。

即便是过去的三个冬天,她也总是旗袍在身,一丝一毫的累赘都不要,没有厚裤绒袜,没有羽绒貂皮,轻盈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蝶。

就连被迫离开花月,也好似只是起舞,身姿随着风摇曳,几近破碎,却又有着非比寻常的坚韧。

她就像知道什么打扮最适合自己,引以为模板,在这个方面,绝不迈出舒适圈。

毕竟,秦无霜喜欢古典。看古典舞,赏古风美人。

据说,她们是在一座梅园认识的。

在秦无霜带孟琼华回家的前一个冬天。

白絮纷飞,红梅映雪。

美人着舞服,在寒风中肆意舞动,水袖挥开飘飘细雪,晃出道道灵光。

寒阳照出尘埃,也在背光处,勾勒出一个朦胧的她。

美人回头,一见倾心。

随后有了第二次起舞,第三次偶遇……

若孟琼华别无二心,倒可称之为一段佳话。

只是……要秦入砚说,孟琼华做得太明显了。

或许也就秦无霜会突生恋爱脑,放着太多的纰漏当目盲,把这么个危险的,别有所图的女人带回家。

养蛊一般,在隐患中与她恩爱。

甚至还可能享受这般悬崖边刺激的爱恋,自以为是的揣摩着美人一举一动,相信她只有小聪明。

于是果真养出最美,也是最毒的蛊物。

沾之毙命。

秦无霜的后果便是如此,秦入砚亲自带着孟琼华的手摆动,抖开身上最后一件枷锁。

她要如何才能逃开这条毫不掩饰獠牙的毒蛇,又要如何把世间最聪明最狡猾的捕食者代入她的陷阱?

秦入砚看着孟琼华终于肯加上的绒毛披肩,保暖肉色裤袜,略略仰头。

只差一点。她只有一件薄透的衬衫还贴在可怜的峰峦上,半是遮着一抹霞光。

她只有够大胆。拿出足以吓破鬼魂的胆识,足以击溃妖魔的谋略,打碎自己的一片真心,连带着廉价的尊严一起,才能避免变成下一个秦无霜。

见秦入砚毫不在意,面上一点颜色都无,孟琼华到底是无趣,还是心软,都不重要了。

她伸手关上了挡板,拉上窗帘,隔绝出一片只属于她们二人的伊甸园。

身在伊甸园的人,总会偷尝一颗禁果。

秦入砚要当那禁果,也要当诱人堕落的坏蛇。

孟琼华没有摘下手套。哪怕秦入砚再三暗示,手指都勾住那丝绸的边了。

探向禁地,一点点上挑。

孟琼华也依旧没有反应。

所以,她不准备碰自己。

秦入砚想,或许孟琼华也只是想看一场梅园的舞。

那就让她用生疏的反应,笨拙却真诚的动作,为孟琼华上演一场秀。

车厢只闻呼吸,一个浅薄淡然,一个急促娇羞。

一个却有些茫然,一个却充满自信。

秦入砚让孟琼华的手指作为画笔,以身躯当画板,任其涂抹,糟|蹋了也无妨。

所以,用些力,触感会更好。

她檀口启合,是海妖发出了诱|惑。

不必怜悯她。

捏住那戴着白丝绸的手,覆上一片雪,教她如何按压,教她如何蹂|躏。

牵上一狭白玉软,引领她,告诉她,哪里最为美妙。

秦入砚看见孟琼华眼神飘忽,手指也在她身上发出了轻颤。

这是意动的表现。

孟琼华接下来的反应决定了秦入砚加码与否。

一秒,两秒……

孟琼华抽回手,神色冷冷。

秦入砚也不恼。

她只好自己勾勒,自己留恋,替孟琼华画着太多春光,好似用的是孟琼华的手。

效果比她想象中,都要好。

孟琼华若是觉得碰她也无所谓。

反正她们在一块儿,各怀鬼胎,只有以她取乐是唯一的共识。

那她都这样引诱了,孟琼华大可随意亵|玩。

就像之前的酒雕。顶多懒一点,让秦入砚自己动手。说到底还是在观赏。

现在孟琼华连看都不想看。

她扭过头,不去搭理秦入砚接下来太狂妄的动作。

耳根都有一丝红。

其实不是不想。

是不敢啊。

秦入砚无声的笑着,把那件轻薄的内衣披好,重新附在孟琼华身上。

“我亲爱的‘阿麟’。今天还没尽兴,还不满意吧?”她贴在孟琼华耳边,呢喃低语。

声音模糊不清,好似渺远。

又近到孟琼华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

热得她耳骨发痛。

却被粘腻的声音魅到不肯甩开。

“呵,是。别想拿你那低.俗的玩意儿交差。”

孟琼华被耳边、身上身下的同种黏糊烦了态度,冷着声,算得上一句羞ru。

秦入砚坐回原位,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今夜回家,肯定让孟姐姐好好尽兴。”

只有憎恶、痛恨,又控制不住的喜欢,才会不敢。

孟琼华的取向当然也是女子。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看穿她的那一刻,秦入砚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怜爱。

就好像,在看一只要掉入她陷阱的白兔。

就要露出破绽。

下一息孟琼华朝她袭来,极为用力的掐过她最幼嫩的红。

捏着她的脖颈,逼她缺氧。

隔着几层布料,把方才的不敢全都发泄。

才算泄了愤。

孟琼华走了。

秦入砚这才发现,挡板不知何时收回。

可车早已停下,司机也早就离开。

秦入砚平复了一下呼吸。

她还是暂且,暂且。不要太自傲。

孟琼华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无力而柔弱的猎物。

她只会等一个,自己放松警惕的时机。

然后——

龇出她的獠牙。

* * *

尽兴是没有标准的。

秦入砚在藏书阁躺了半日,临近午夜,孟琼华才结束了繁忙的一天,回到这偌大的庄园,可能给她圈养的金丝雀一个眼神。

孟琼华大概是习惯了。

在藏书阁找到秦入砚,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抱臂在门口看着她。

秦入砚乖巧的落在地上,朝孟琼华走去。

“这地方就这么好?”孟琼华闻着她身上的油墨味,忍不住蹙眉。

她以为秦入砚该讨厌这个地方。

秦入砚拍掉灰,“能让人安静,放松。呆在里面,偶尔时间会变得很慢,看着窗外的雨,一页书一下午也翻不完。偶尔又会感觉很快。”

“比如,我现在就感觉上一次见到阿麟,像是眨眼之前。”

秦入砚还是夸的有所收敛了。

藏书阁是她的地方。从小到大。

医学世家的孩子,从小都更喜欢泡实验室。

再不济也会被长辈,妈妈、姐姐,带出门观察动植物,打好夯实的生物基础。

藏书阁里放着的书太杂乱,五花八门。秦家小孩不爱看。

只有秦入砚会来。

第一次,是她被人戏耍,骗到藏书阁,关了整整两天两夜。

换作别的小孩,再不济也会被吓哭,锤着门,然后对这样幽森僻静的地方产生恐惧。

秦入砚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拿一本书,看得入迷。

随后是第二本,第三本……

入夜她便带着没看完的部分爬到最高的窗,借着窗外的月光,对书里描述的世界如痴如醉。

白天她便找一个阳光正好的角落缩着,看金黄的瀑布勾勒出灰尘的模样,寻着一本书,知道了丁达尔现象。

后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

破开了藏书阁的门。

门被恶作剧的孩童锁得很紧,这次破了,后来秦入砚花了好些功夫翻新它。

靠她自己的手,从她自己找到的书上学来方法和知识。

那个整蛊她的男孩被秦无霜的母亲拎着衣领。秦无霜跟在她母亲身后。

没人注意到最高处的秦入砚,找得心焦。

秦入砚也不看她们一眼,觉着,那是群没有手里的书有趣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其实没几个人比得过她的书。

当时的小秦入砚更傲慢罢了。

直到那群人翻乱了她整理好的目录,她这才悠哉游哉跳下地,拍了女佣的背一下。

把她吓一大跳。

之后秦入砚听见秦无霜说:“真是个怪物。”

“你不是,小时候在这里被困过?”回忆被孟琼华一声询问打断。

是听见那声称得上坦率的表白,才决定了解一番的。

“啊。”秦入砚刚结束那段回忆呢。

“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之后她是饿得吃了三碗饭。

但也终于找到了这个家里的容身之所。

“阿麟怎么知道的?”秦入砚勾了下唇,给出的笑直率得刺眼。

是真的无所谓。

“你曾经得喊我一声‘妈妈’。我当然,也得尽点责任呢。”

孟琼华说的是她和秦无霜还有关系的日子。

说罢,她收回眼神。

她做不到这样的坦率,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她的心很小,装得下一个人,装得下一件事。

谁招惹她,谁不可能好过。

谁对她好,她便百分回报。

这一生只会如此。

这么想来,她也是个很简单的人。

简单到必须给自己戴上太多太多层伪装,才能在这风云诡谲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不然,迟早会被秦入砚这样的聪明人,这样天生冷漠,帝王风范,沉着得好似没什么能在她眼里称得上大事的人,吃干抹净。

她们是豺狼,猎豹,一切凶狠,天生的捕猎者。

她不是。从来,她都只是一株菟丝子。

不过是善于发挥自己的优势而已。

比如现在。

秦入砚会觉得,孟琼华是在威胁她。

通过这个称呼,这个身份。还试图羞|辱她。

也幸好秦入砚是那样的性格,冰雪聪明,也容易把许多事想得太复杂。

她看不见孟琼华掩掉的迷茫和惆怅,只会尽全力在分析她的意图,与她对弈,同她过招。

“说的是,阿麟。”无非是秦无霜说给孟琼华的。当作谈资和笑料吧。

毕竟后来,秦入砚也关了那个男孩三天,在暗黑的楼阁。

她还记得,那次找到那个男孩之后,秦无霜看着她,没有说话。

眼睛里,却写着那一句无比确切的评价。

——真是个怪物。

孟琼华眨眼。

她想起秦无霜对秦入砚的评价。

“这是个怪小孩。从不合群,每天冷着脸,对本家的实验、安排,不闻不顾,晃晃悠悠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当年,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孟琼华痴痴的看着她,把她当成神明、偶像,将她的话奉为圭臬。

心里想的却是,秦入砚的那双手。

那是一双特别特别,特别适合做实验的手。

哪里会是秦无霜想得那样简单?

现在这双手放在了自己身上。

是它最不该存在的位置。

那代表罪孽与贪婪,世间最见不得人的私欲。

如此,亵|渎感也最脏重,惹得孟琼华生了一瞬间的怜惜。

也只有一瞬。

因为秦入砚太会得寸进尺。

自己的眼神若不能绷得足够紧,就会被她挑出破绽。

然后悄悄逼近,把她的存在扎进自己的心里,每天靠一点动作,一点话语,给它施肥浇水。

催它快快生长。

孟琼华看着晃眼的天花板失神,下一刻果然——

秦入砚的脸凑了过来。

她眉目含笑,又好似有情。

对,她是喜欢自己的。

多可怕的人,多可怕的感情。

孟琼华掐着床单清醒过来,眼尾挑着一丝意兴阑珊。

“你不是买了几个新的?不给我用,是打算私藏了?”

今夜,孟琼华不想要太多秦入砚的肢体。

不要她的手指,不要她的腰身。

白天摸得太多,腻得慌。

“并没有这样的想法。阿麟,小鸟把你想要的,洗好了,带来了。”

秦入砚拿着她成套的玩具,摆在床头柜。

没啥好修的,但是也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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