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感，扇在脸上的手指半截同时打到耳朵的位置，细微的耳鸣像电流一样穿过大脑刺进头皮，直击的麻痹过后马上就是发热快要烧起来的痛处。

顾临摸了下自己发僵的脸颊，靠着厕所瓷砖制成的墙壁，冰冷的凉意穿过薄薄的一层校服黏住他的脊背，与脸上火热的触感完全相反。

看着自己面前咬着牙扬着手臂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男同学，顾临几乎是克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我倒是没想过我会被男的扇耳光。”

他声音压的很低，不住的发笑，笑得喉咙吸气呼气咳嗽起来。

顾临这副模样在对面的男生眼里成为了明晃晃的挑衅，原本还因为克制不住出手而感到慌张的男生马上变了表情，还没来得及消退的愤怒迅速重新沿着断掉的神经冲进男生的大脑，男生想也没想，伸手扯住顾临的衣领，几乎是拽着他把他的脑袋按进了洗手池里。

顾临的脑袋在安装过低的水龙头上磕了一下，随着开关打开，猛烈的水流直直从他的头上向下喷涌而出。

强劲的水压同样溅了男生一身的水，男生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即便顾临看不见，依旧恶狠狠的瞪着顾临。

“你他妈的离我女朋友远点，听明白没有？！”

脑袋被按在水池里的顾临自然没有理会他，透过逐渐积起的水面，男生看到顾临似乎在水底睁着眼睛斜眼看他。

恶寒的感觉打散了一部分大脑刺激，男生下意识缩了下手，又意识到自己不能示弱，使劲再次摁住顾临的脑袋。

“你最好给我管住你自己，否则下次我叫人把你腿都打断。”

最后他放了句狠话，扭头离开了厕所。

男生走后，水龙头的水花依旧持续不断的拍打在顾临的脑袋上，他把头埋在漫起的水池里，睁着眼睛，直到眼睛难受到受不了合上，顾临才直起身子。

湿透的头发不停往下递水，让顾临本就被浸湿的衣领向下一直渗透。

巨大的水流冲到水池里，水花短暂的淹没洗手池的边缘，又很快因为少掉堵塞物一点点缓慢的从排水口流走。

顾临此刻几乎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衣服、裤子，所有接触空气的地方都泛着湿润的凉意，布料上不规则的铺开几道被水浸染的深色。

注视着水池里的水排掉一部分又很快被水龙头填满，如此反复几次后，顾临伸手关掉了水龙头。

这次攒满的水顺畅的从排水口全部流走。

看了眼镜子，他的眼睛已经因此出现血丝，即便是简单的眨眼，也会感到异物停留时的生涩。

“没意思。”

顾临叹了口气，甩了甩自己滴水的头发，突然猛地转身，从厕所里快步走了出去。

五分钟后，顾临把刚刚的男生从对方的班里生拉硬拽拖了出来，本身人缘也一般的男生自然没得到不明所以的同学们的帮助。

顾临强行压制住那人的反抗，硬生生把人拖回了厕所，在男生惊恐的呼救声里，踢向他的膝盖弯，在肉身砸地的声音里，踩着人的脑袋踹进了小便池里。

“管住我？那我也送你一句话吧，走夜路小心点。”顾临踩住男生的脑袋，在他被恶心的干呕的时候，语气里带笑，用着耳语一般温柔的声音，轻飘飘的对男生说道，“万一我在路口等着你和你女朋友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呜呜呜——”

男生的声音从最开始的硬气变得迅速干瘪下来，说着说着嗓子眼里就传来哭腔。

看到男生哭得一把鼻涕一边眼泪趴在小便池旁边想爬开又动不了的蠢样，顾临笑得更开心了。

叶铭进厕所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一个男生趴在水池旁不停干呕，哭得稀里哗啦还不停拿水漱口洗头，看上去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塞进水管里，旁边靠墙站着的男生浑身湿漉漉的，笑眯眯的看着那人拿水浇自己全身。

面前这副场景本身就已经足够诡异了，叶铭站在门口扫了一圈这个空荡荡的厕所，见他一直不进来，靠着墙的男生还笑着朝他打招呼。

“你好呀，同学。”

叶铭皱了下眉头，并不想参合进别人的麻烦事里，他没搭理那人，回身径直离开。

不过可能是他耳朵太好，也可能是厕所太空回音大，叶铭离开时隐隐听到那个人对还在哭的人说了句什么。

“我不能被记过知道吗，你乖一点。”

哪怕叶铭不知道前因后果，这话无论放在什么语境下都不像好话。

叶铭的步伐加快，很快就再也听不见两个人的交谈声和厕所里猛烈拍打发出冲击的水声。

当时叶铭没想过自己在几天后还会再次见到这张脸。

“嗨，你是叶铭对吧，请问你还需要一个小弟吗？”

在叶铭吃完午饭，洗了手准备回教室的时候，他被顾临堵在了垃圾桶旁边。

汇集了许多没吃完的午饭的垃圾桶发出若有若无的酸臭，熏得叶铭头疼，叶铭看了眼自己面前脑子构造看上去不太正常的顾临，五指曲起一弹，手上还没干的水珠马上顺着他的指尖飞向顾临，顾临下意识一闭眼，叶铭就从他身侧穿了过去。

“麻烦让让。”

叶铭还是没能成功走掉，顾临拉住了他的手腕。

“放手。”

“你在我们学校很有名。”顾临拉着叶铭的手，像看不见叶铭不耐烦的表情似的，强行接上自己要说的话，“入学一个月就因为打架斗殴背上处分的叶同学。”

此刻叶铭才算是真的有点恼火，他感受到了直白的冒犯，任谁被陌生人这样擅自谈论想必都会非常不舒服，更何况顾临几乎是踩在叶铭厌烦的雷点上蹦迪。

他看着顾临眼睛里映着的自己，他能够看到自己生气时沉下来的脸色，是他最讨厌的样子。

叶铭毫无预兆的抄起摞在旁边等人收走的空餐盘，他的动作极快，扬起手臂对准顾临的脑袋往下猛地挥动，铁质的餐盘在空气中发出破空的呼声。

“砰——”

最终那个餐盘没有落在顾临的脑袋上。

在打中之前，叶铭错开了位置在半空中松手，单薄的铁制品猛地摔落在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动，回荡在午休时分空旷的操场旁显得突兀又刺耳。

回音传开的同时，餐盘摔在顾临脚边，两个人对视着，都没能第一时间说出话。

“你为什么不躲。”

“你为什么不砸下来。”

两句话从双方嘴里吐出。

然后他们皆是一愣，在蝉鸣响彻的树荫下，看着地上被太阳照耀反光的餐盘，陷入沉默。

叶铭先动了，他像接触到了不愿触碰的东西，用劲甩开顾临抓着他的手，神色冷淡的看了对方一眼，就迅速离开了。

这次顾临没有再去拦他，他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然后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餐盘。

做工本就不够精致的餐盘边缘处因为大力的碰撞出现一些细小的磕痕，顾临用手指摸了摸边缘凹进去的一个印子，随手把餐盘放回了它该在的地方。

第二天叶铭在食堂门口又和顾临碰上了。

“我想了想，觉得我昨天说的不太好，要不我换一种说法，咱们先从朋友做起。”

叶铭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顾临突然又换了副作态，突兀的低下头隐忍的吸了吸鼻子。

他低着头，头发挡住眼睛，配合着投下来的阴影，顾临用手背挡了一下脸。

手背上有一条划伤，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弄的。

“对不起叶哥，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问号有具象，叶铭的脑袋上一定已经被问号淹没，他刚想问顾临在搞什么幺蛾子，就看到旁边一个同学惊恐的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他们两个人，拿着自己的保温杯扭头就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边跑还有余音乱飘。

叶铭更困惑了。

“你们在搞什么？”

那男生一跑走，顾临马上扬起脑袋拨开自己眼前挡视线的刘海。

“大概明天就会传出消息吧。”

“什么消息？”

“我和你的呀。”

顾临开始觉得自己面前这位同年级的“该溜子”有点傻的可爱了。

不太像那些不爱学习又调皮捣蛋的不良少年，倒是更像自闭又不爱和人说话的孤狼。

顾临其实是想说，这个场景被人撞见，估计不出半天，他被叶铭霸凌的消息就会传遍全校各个班级，不过看叶铭一副不太理解他意思的样子，顾临还是没直接点破。

“我给您打饭吧，叶哥。”

抱着那么一点点点的补偿心理，和姑且身为新晋小弟的自觉，顾临主动向叶铭请缨。

“不需要。”

果不其然遭到了叶铭的拒绝。

虽然依旧没能弄懂顾临迷惑行为，但叶铭不打算刨根问底，对于这种小事他向来不在意，所以拒绝了顾临，他就准备去吃饭。

见身后顾临又跟了上来，叶铭也懒得把这个牛皮糖轰走，干脆就随他跟着。

第二天，第三天，接下来的几天顾临都会准时准点在叶铭吃饭的时候出现，偶尔还会帮叶铭拿一下筷子，递张餐巾纸。

其他时间从不碰面，只在吃饭时坐在一桌，比起普通朋友倒是更像饭友。

这个相处模式对独来独往的叶铭来说很新奇，却不怎么讨厌，于是他渐渐习惯了顾临在中午端着饭坐到他身边。

第一次说话时的不愉快在这一小段时间的相处里慢慢被抹平。

难得的，叶铭觉得，有个朋友好像也不算太坏？

这章是他俩的过去篇，之后应该也会继续穿插写过去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高中时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