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铭的前男友是一只猫。
这个认知让顾临突然有点心慌,他又开始抓不住叶铭。
他不害怕叶铭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多出几段恋爱,也不害怕对方遥远的过去里藏着一个初恋,这些在他看来都只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一小部分生活。
只要叶铭永远都会记住他,只要叶铭想起他的时候还会感到心烦意乱,他就感到心安,自己确确实实有握住叶铭的心安。
可是一只猫?
他能和人比,但到底要怎么和猫比?
戴着猫耳绑好猫尾,趴在地上学猫叫给叶铭听?
顾临一直知道自己不正常,也知道叶铭其实也没有多正常。
叶铭的正常只不过是把失常的混乱打包塞进小得没有空隙的盒子里,然后用一层外界看来极其普通的罩子作为保护层把小盒子锁在里面,不让人窥见。
顾临觉得这也是他男朋友可爱的一面,不能窥见又如何,该是烂掉地方反正不会自己长好,给别人看见也无所谓。
所以顾临不藏,他光明正大的给叶铭暴露开自己全身上下一切可以被注意到的缺点。
而叶铭藏的很深,甚至如果不是顾临主动去把深埋着的部分从对方的内核里拖出来曝光在太阳下,叶铭应该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
顾临怕了,如果叶铭真的爱上一只猫?
不,也许那只猫已经是特殊的了,那它的死亡会成为什么?
顾临不敢继续往下想。
在正常人的世界里这应该叫做吃醋,但这么认真的吃一只猫的醋?想想顾临都觉得自己可笑起来了。
想到那只猫是构成叶铭的元素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顾临就觉得不安的同时烦得他头痛。
哪怕叶铭的记忆里那只猫淡化,哪怕叶铭已经忘掉它,构成自我的一部分却永远不会消失。
这个想法让顾临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恶心死了。
他恶心的想吐。
顾临捂着嘴,压下自己反胃的干呕。
总有几个瞬间顾临会感受到叶铭离他很远这个认知,那些瞬间往往都是顾临最为害怕的瞬间。
几年前他曾经和叶铭分手过一次。
他是因为什么提出分手来着?因为年轻的他难得为自己拖人下水的举动自责?
顾临记不太清楚自己当时的想法了,实际上除了和叶铭有关的部分,高中大部分的事情他都忘的差不多了。
毕竟值得他记住的东西实在是太少,高中只有重复、重复、重复,纸箱里会动的皮影只有不需要丝线的叶铭以及被线缠着的他。
揣测性的思考过去,努力模拟了一下自己过去的思维模式,顾临想,他没准是想要互相放过。
他觉得自己不该拖叶铭下水,他不应该让另一个人陪他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真是稚嫩又青涩。
和现在的他不一样,现在的他每天都在试图把叶铭拽得更深,让他坠入泥沼,沾满满身泥污,被他捂着嘴巴搂紧怀里,爬也爬不出去。
想想这个场景顾临就忍不住想要实操,想要死死从身后抱住叶铭的腰,靠近他的耳朵让他最好一辈子泥泞不堪。
他男朋友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可他做了这么多,叶铭还是会在不经意间离他很远。
想到这顾临下意识看了眼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十二点。
顾临突然能够体会叶铭大半夜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他回来时的心境。
原来爱情是一个能够这么轻易就让人丢失掉安全感的东西。
他让叶铭失去了安全感,他自己也没能找到安全感。
行吧,算他活该。
说到底他依旧不是那个游刃有余的一方。
爱情是需要经营,他俩经营的这叫什么?大投入低回报,每天都等着赤字破产。
头疼。
顾临给叶铭打了个电话。
“嘟,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顾临按掉红色挂断键,看着黑下来的屏幕,想也没想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直接起身往门口走,拿了挂在墙上的钥匙就开门出去。
铁门被甩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震得靠近门边的鞋柜也是一晃。
十二点过后的公园少了散步闲逛的老爷爷老太太,连牵手谈情说爱的情侣都散了个一干二净,哪里都很空。
叶铭常坐的位置上只有一只不知道哪来的野猫。
又是猫。
顾临皱起眉头转身离开家楼下这个小得离谱连门禁都没有的公园。
踩着汽车的尾灯,顾临走过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他都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在慌什么,就这么焦虑的跑出家门,傻兮兮的在路边游荡。
这个晚上他无比的想要见到叶铭,立刻、马上,一秒也等不了。
从家附近的马路一直走到了最近的商业街,因为有商场的存在,即便已经过了十二点人流依旧在街道上穿梭涌动。
走在不够宽阔的人行道上,与对向的人群逆流而行,肩膀与肩膀间时不时摩擦,身后身前都有按着把手的电瓶车和摩托等在一个个的行人旁边不耐烦的寻找空隙。
顾临就这么穿梭其中,在走过某个地铁口时,看到了靠着墙壁站在流动的人群中静止不动的叶铭。
叶铭靠着墙壁看着走来走去的人,已经关闭停运等人检查的地铁口处向外照出明亮的白色灯光,却照不到贴着墙的叶铭。
视线遭到一瞬间的妨碍,叶铭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面前的人影,映在他身上的光影就被阻断,他被面前这个人圈在了墙壁和身体中间。
叶铭抬了下眼睛,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因为过高的温度流着汗的顾临。
汗水从顾临的额间顺着往下流,微微抿紧的嘴唇泛红,看着似乎有些干裂出血。
“顾临?”
等真的找到了叶铭,顾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反复张嘴又闭上,那张能言会道的嘴在此刻变成了摆设,顾临的脑子有点乱,在叶铭疑惑的视线里僵硬的开口:
“夜晚很长,而我一刻也不能没有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少了你的每个小时,我都比上一秒更加爱你。”
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顾临成功让叶铭看过来的眼神从疑惑变成了无语。
因为突如其来的心慌所以急匆匆的跑出来找自己的恋人,顾临想用言语表达出来,想告诉叶铭自己想见他,可当他要开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很好的说出口。
爱情宛如混乱的沼泽,你手足无措,你束手束脚,摆着没有人能理解的动作,舌头搅成错综复杂的麻花型,肢体做不出爱,语言也说不出爱。
只有你自己知道:哦,你恋爱了。
明明是想说真心话,讲的内容却如同油嘴滑舌的假敷衍。
最终顾临干脆闭上眼睛伸手抱住叶铭。
叶铭会懂的,叶铭一定知道他想要的,顾临紧紧搂住叶铭,肯定的做出判断。
而这个判断不来自顾临对叶铭的了解,仅仅只是他自己的期望。
“你在怕什么,顾临。”
顾临把脑袋枕在叶铭肩膀上,在过了零点的街道上光明正大的和叶铭拥抱。
路人偶尔惊奇的视线顾临一点都不在乎,哪怕是厌恶的眼光在他看来也不过是送出礼花的土豆脑袋。
“可能是在怕咱们大名鼎鼎的叶哥打我?
顾临刚要抬起头,又被叶铭压着后脑勺按回肩膀上。
一听就知道顾临是在鬼扯,叶铭随便揉了两把顾临的头发,让他的头发越发蓬松,乱得就像个没有才气的街头艺术家。
顾临确实撒谎了,真正的理由被他藏在抬起的舌根下面,与交错的血管一起跳动。
他害怕自己改变了原本的叶铭,又怕他没能成功改变叶铭。
顾临一下下捏着叶铭的耳垂玩。
完好无缺的耳垂让顾临不由自主的想起曾经那上面有过的细小耳洞,开在叶铭耳朵上的洞愈合了,那道伤口愈合了,顾临用劲捏住对方的耳垂,而现在他想要看到叶铭重新带上光线下反射光芒的耳钉。
“叶哥,我送你的耳钉呢?”
顾临曾经送过叶铭一对耳钉,他拉着自己连耳洞都没有一个的小男友,把耳钉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对方,理由是他想看叶铭戴。
当时叶铭接过礼物盒子,沉默的拨开碎发给他看耳垂:“我没有耳洞。”
“我知道。所以下午翘课吧,我带你去打耳洞。”
顾临就这么带叶铭翘掉了那天的课,拽着某个看上去不好惹却很乖的“老大”,在工作日的正午时分跑出了学校。
高中时的叶铭对交往中男朋友总是格外的宽容,有着和现在相比完全不一样的纵容,顾临要在他的耳朵上破几个洞,叶铭便答应了。
并违反校纪校规,顶着教导主任的训斥,戴了那对耳环三年。
可现在叶铭的耳朵完好无损,上面再无丝毫戴过耳钉的痕迹。
“丢了。”
叶铭随口回答道。
“你不会的。”
顾临笑着反驳,他没有可以拿的出手的理由,也没有对叶铭分别四年的了解,但顾临清楚那个留在过去里,还处在高中时期的叶铭不会丢掉他送的耳钉。
如此确信的语气令叶铭冷笑一声,不过他没有再说什么。
他的确没有丢,在分手以后他摘下耳钉,把属于前男友的礼物扔进抽屉,只在每次打开抽屉时不经意间想起这对小巧的生日礼物,并对着镜子,看到自己日渐合拢长好的耳洞。
顾临在的时候,对方在他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耳垂上留下一个孔,顾临走了,那道穿透他肉/体,被刺进金属的空洞便一点点愈合。
最后完整的变回了一开始的样子,再也看不出被刺穿过的伤口。
他俩就像这个耳洞,只要再也不见面,只不过是一个早晚都会愈合的孔。
然而现实是他俩重新在一起了。
“我想送你一对新耳钉了。”顾临该捏为揉,放松手指间的力道,然后又慢慢拿手指沿着叶铭耳垂的边缘向下抚摸,把手落在他的脖子上,“再重新打一个好不好。”
顾临的语气带着诱哄,和他第一次哄着叶铭去打耳钉时的口吻很像,温柔又缠绵。
叶铭垂下头,轻轻抱了一下顾临。
“等你送了再说吧。”
对于叶铭来说这已经相当于答应了顾临。
平整的耳垂上即将重新被尖锐的耳钉刺穿。
顾临压着喉咙里难受的涨痛,吻在叶铭的嘴角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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