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尼克斯办公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隔壁,失窃了。
这件事的性质远超失窃物本身的价值。这意味着尤尼克斯的安保出现了巨大漏洞,内部兴许有泄露机密的叛徒,并且很可能不止一个。明面上有形的物质损失只有一只章鱼,但没有人能保证无形的信息和隐秘完好无损——尽管程序并没有被攻击的迹象。
保安部里里外外彻查,法务部和秘书团挑灯夜战,公关部随时待命……这座庞大的商业堡垒,每个零件都被擦拭得空前锃亮,严阵以待。
穆利纳斯快忙疯了。
他压下了消息,但为了排除隐患,内部人员或多或少地嗅到了风声,家族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
与之相比,区区一只章鱼,实在上不得台面。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穆利纳斯暂时处理完了公务,在等待下一批文件摆到他面前的短短几分钟空闲里,他又看到了那只空荡荡的花边鱼缸。
被打成蝴蝶结的海草孤零零的,背对着他,连飘动也不向着他的方向。
穆利纳斯手一抖,笔帽叮咚一声,落在桌面上滚动。忽然一股倦意袭来,让他不想伸手,只眼睁睁看着笔帽落地。
“……”
穆利纳斯盯了它几秒钟。笔帽不为所动。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捡起笔帽。
这只是很简单的动作,穆利纳斯却有种耗尽了大半气力的错觉。
可能是连轴转太久了,他这几天一直在熬夜。
穆利纳斯躺进靠背,缓缓按住太阳穴。
秘书长踩着低跟鞋进来,带着一打文件,离开前被穆利纳斯叫住:“那边呢?”
这个问题秘书长应对得很熟练了:“仍在调查。”
那就是还没有消息。
带走软软的人非常专业,几乎没留下丁点痕迹,显然吃的就是这碗饭。
被他借用制服的助理一直昏迷到晚上,是在卫生间突然倒下的,连袭击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都没看见。医生从他血液里检测出了未代谢的毒素,目前督查署正就这种毒素进行溯源追查。
但据穆利纳斯所知,这种毒素流通得很广,至少覆盖大半个地球。
而且督查署找穆利纳斯要走的‘可能与尤尼克斯有仇或者与穆利纳斯私人有恩怨’的名单,实不相瞒,穆利纳斯口述了八页纸,正反都写。
他们把调查重点着眼于犯人和其幕后指使,很符合常理的判断,但穆利纳斯嗅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感。
剖去背后意义,尤尼克斯的失窃物只有他的软软。
穆利纳斯觉得他列出来的名单里没有人会刻意找一只章鱼的麻烦,那些人要是能潜入尤尼克斯,只会闷声发大财,绝不会特意带走一只宠物。
——换而言之,这件事兴许就是冲着软软来的。
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有不同的意见,他们认为这是对尤尼克斯的挑衅。
帕提斯私下里说:“醒醒,朋友。我承认软软非常可爱,但只有你把软软当宝。总不能有人绑架一只章鱼来敲诈你吧??”
穆利纳斯斜他一眼,不打算告诉他软软是一只会像人一样思考,还会说人话的神奇章鱼。这件事只有穆利纳斯知道。
但,谁会对一只章鱼下手??
穆利纳斯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令人讨厌的感觉。
康里就是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的,刚好撞在枪口上。
穆利纳斯耐着性子听他表达担忧和感同身受,只觉得烦不胜烦。桌面的文件堆得老高,蛇总一边看文件一边看显示屏,还要一边听表弟吧啦吧啦,心想你就是来给我添堵的吧?
“还有那只章鱼……”康里说。
嗯?
心不在焉的穆利纳斯抬眼。
“也不知道它究竟去了哪里,章鱼这种物种本来就不在宠物协会的保护范畴中……”
穆利纳斯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他听了半晌,打断道:“你很关心我的章鱼?”
“……当然,表哥。我也算对章鱼颇有感情……”
这个表弟是兄弟姐妹里最喜欢跟他套近乎的一个。穆利纳斯不在乎他背地里的小动作,也无所谓他借自己的名声当招牌。跟穆利纳斯沾亲带故的亲戚实在太多了。
但康里提到了章鱼。
他是这几天来极少见的,会跟穆利纳斯提‘章鱼’的人。大家都更在意尤尼克斯。
穆利纳斯缓缓眯起眼。
机密都完好无损,只针对他的软软下手……
一只章鱼,他的爱宠。
穆利纳斯往外想,怎么想都圈定不了范畴,他的对手们没人这么无聊。
往内想呢?
“……康里。”穆利纳斯平淡点名。
“怎么了,表哥?”
“我记得你还没有结婚,一直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圈子内外还有两三个好友。最近找到了新的项目,生意蒸蒸日上,虽然在生鲜运输上还有些难题要解决,但我看你已经有了思路,前不久刚打通关节,建立了一条新的运输线,合作方对你赞赏有加。”
穆利纳斯的语调不急不缓,内容却令康里头皮发麻。
他不自觉握紧通讯器,听见穆利纳斯在他耳边说:“总的来说,前景是相当光明的,是吧?”
“……是的。”
“那就好,我也很期待你的成就。我们拥有同一个姓氏,世界八百亿人口里只有不到五百人与我们享有同等的荣光。通常情况下,我会非常高兴看到我的族人们出人头地,生活愉快……”穆利纳斯略顿了顿,仿佛隔着网线看到了康里冷汗直流的模样,和缓道:“你也会希望我生活愉快的。”
康里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句。
他僵硬地说:“是的,我非常——”
“我现在过得就很不愉快。”穆利纳斯说,“我的章鱼本来应该在我手边,用它漂亮的蓝眼睛看着我,但我如今只能看着它留下的空鱼缸。你一定很能理解我的愤怒。”
“我——”
穆利纳斯直接道:“不如来为你的表兄排忧解难吧。”
康里:“!?”
“你养育章鱼比我更有经验,想必找回丢失的章鱼对你是手到擒来。”穆利纳斯似笑非笑,“只要我的失窃物完好地回到我身边,我就不必要去计较那么多了。”
康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的表哥似乎猜到他干的好事了。
但康里很快说服了自己。换位思考,他自认没办法在穆利纳斯的位置上推断出真相。
“当然,我也会感谢你的。”穆利纳斯说。
穆利纳斯轻易地使唤了他。
康里憋屈得不行,可他不能拒绝——他太馋穆利纳斯允诺的好处了。
挂断通讯,穆利纳斯沉思片刻,叫来秘书长询问接下来的行程。
他摩挲着钢笔,沉吟片刻:“一个小时后的会议推迟到下午。文件挪到晚餐时处理。”
穆利纳斯不放心。
他得亲自去看一看康里。
“我怎么会知道章鱼去哪?我又不是章鱼!”康里低声咒骂,“你想找走丢的宠物,不如去餐桌或者下水道里翻翻看啊?去剖开食客的胃袋在胃酸和肉糜状的消化物里找找你爱宠的残渣?”
他一拳锤在桌上,整张桌子抖了抖,花瓶和桌面发出胆怯似的颤音。
男人盯着那只颤动不稳的花瓶,忽然升起一把挥倒它的冲动。
这是他的书房,他私密的空间,他当然能肆无忌惮地宣泄自己的暴戾,而不是在穆利纳斯那张冰冷得跟个死人没区别的脸面前装孙子。
受压迫太久,终于能释放的隐秘快.感诱惑着康里,随之涌上的自卑和心慌则被他刻意忽视。
他很清楚他的无能。
他所能做的仅仅只有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无声逞凶,虚张声势罢了。
制氧机悠悠嗡鸣。
咕噜噜。
氧气忽然笑了一声,泡泡簇拥着上浮,顷刻间撞死在水面。
就像穆利纳斯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后,唇舌间吐出的音节。带着虚假笑意,短促,看似亲热。
他在穆利纳斯眼里也只是泡沫般渺小,转瞬即逝的玩意儿吧。
男人缓缓回头,眼珠从眼角斜过来,冷冷扫视。发光的水族箱梦幻得宛如另一个世界,水中甚少泛起被活物搅动的涟漪,舞姿优美的浅灰色生灵忐忑地缩在角落。
他捕捉到了一抹徐徐飘动的牛奶色,经过多日的电击与饥饿,再没有逞能耐、耀武扬威的力气,只能虚弱地攀在海豚的背鳍上。
康里微笑起来,看着那抹白影,语调无辜地说:“我哪知道章鱼在哪呢。”
他哼着歌,拎上一只装着鱼的铁皮桶,脚步轻快地走上阁楼,在墙上的按钮板上按了一下。阁楼的地板,也就是书房的天花板,水族箱的顶部,缓缓向两边滑开。隔着一道加固的钢化玻璃,康里愉快地俯视自己的囚徒和战利品。
被人为堆砌的海洋世界,安全且完美地贴合他的心意。
他蹲下身,放投喂食物的小型送菜电梯下去,电梯门却不像往常那样打开。
海豚缩在角落,警惕地望着这边。
“来,过来啊,小鱼。”康里充满蛊惑地说。
鱼堆成一个小丘,在透明电梯中鲜活地跳甩尾巴。电梯反复移动,吸引着海豚的视线。
“快来,”康里说,“你不饿吗?不想吃吗?”
明摆着的陷阱令海豚退避三舍,但眼神隔三差五地就瞄向电梯。
“不来吃么?这么鲜美的鱼……”
海豚终究游了过来,嘴轻轻碰上电梯门,水瞬间通电。电光噼里啪啦地闪过,海豚悲鸣一声,飞快蹿远。
那只白章鱼连忙缩到礁石后,只露出一只无力地在水中飘荡的腕足,像是又被电晕了。
康里心情畅快,放下更多的鱼,再次诱哄自己的囚徒,如此反复。
看着海豚一次次蹿远,又被饥饿驱使着试探上前,然后再次被电飞,康里就升起恶作剧成功的快乐。
“行了行了,”他笑得弯下腰,“吃吧,不玩你了。”
海豚虚弱地摇摇尾巴,满怀希冀地凑了上来。
啪!
电光再次闪过,康里大笑起来。
终于,电梯门打开,海水灌入,活鱼纷纷涌出。康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电梯升至顶部,门向他敞开。
康里转身拎起桶,脚踝忽然一阵刺痛,想低头看看,身体却已经麻木。
他睁大眼睛——这就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后的事情。
软软收回卷住康里脚踝的腕足,吸盘一张一翕,重新吞没鸟嘴般锋锐的毒刺,像是花瓣轻柔地裹住了花蕊,变回一朵羞涩无害的花苞。
人类沉重的身躯在他身后轰然倒下,地板似乎都颤了颤。
“呼、呃……呃……”男人倒在地上,张着嘴,双目无神,肌肉痉挛着,拼命地喘息,脖子却被毒素死死扼住,肺部像是被无情挤压的海绵,渐渐干涸。
他浑身滚烫,突如其来的热度烧却他的生命。那张刚刚还笑得开怀的脸,因缺氧而发紫,神情狰狞,眼珠用力瞪大,让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他对生的渴望。
他还保有最后几分钟意识。不长,也许一分钟,也许两分钟。
软软如一滩液体,悄无声息地流过地板。他的皮肤与环境融合得天衣无缝,康里看不到他,但能看到湿濡的水痕在墙壁上蔓延,像是蜗牛爬过,紧接着,按钮板上的按钮突然被按动。
软软知道哪个会放电,哪个控制电梯升降,红色的约莫是开关系统键。他按下了剩下的那个。
康里的眼睛瞪得更大,乒乓球似的眼珠几乎要脱框而出。
嗡——
坚硬的钢化玻璃,保护狱卒的屏障,缓缓滑开了。
“逃跑的话,我还是有点经验的……”
海豚:“经验?”
软软竖起三只腕足,头头是道地说:“成功的越狱需要三件法宝:了解监狱的布局、熟悉人员的规律、还有内部或者外部人员的配合。”
海豚满头雾水:“那是什么??”
“《金蝉脱壳》。我看了三遍了。”
“……好吧,”海豚决定放过这个听不懂的词,“你的计划我明白了,但你怎么确定,你能混进电梯,跟着上去……还知道我们头顶有道门?”
“嗯……我以前好像见过类似的构造,所以去摸了一下。”软软说,“我摸到缝了。”
“你什么时候摸的??”
“而且,”软软说,“没有门的话,维修人员从哪里进来呢?我猜是头顶,电梯检修就是在轿顶。”
海豚:“维修……?”
海豚再次略过这个词,“好的,我懂了……但愿你真的能成功。”
“辛苦你了。”软软摸摸他的嘴,认真保证:“我会回来找你的。”
海豚蹭了蹭他,“走了就别回来了。”
计划顺利进行。
康里试图挣扎,但他连像脱水的鱼那样扑腾的能耐都没有,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只能被窒息扼住咽喉——不过,他的努力还是有所成效。
地板沾了水,湿润滑腻。
他的身体,缓缓滑入了水池。
噗通!
康里睁大的眼中,倒映出海豚向他游来的模样。
鱼群一哄而散,礁石后那只白腕足飘出来——是一只断腕。
海豚游到他眼前,天生带着弧度的嘴咧开,笑出一嘴森亮的尖牙。
啊——我!签!约!啦!
我有小黄v了嘿嘿嘿,呼呼呼,哈哈哈~
审核终于没有那么长了!!秒放出了!嚯嚯哈嘿!
开心心,美滋滋,原地旋转飞升。
巴啦啦能量,变仙女!
抓住基友一顿叭叭叭,基友说:你悠着点。
基友:你是一只成熟的太太了,要学会高冷,端庄,矜持了。
我:啊这。
基友:你这么幼稚会赶跑读者的。
我:???
这必不可能,我就要放出来!就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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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Chapter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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