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瑞是什么？

这个问题，他早就思考过了。

穆利纳斯做每件事之前都会思考后果，影响，备用方案和急救措施。这是他引以为豪的习惯，他的思维就像每一个不自觉熬夜、越睡越晚的年轻人那样，不自觉就揣度着远方。

通常情况下，他总能得出完备的成果——所以他成功了，而他的十几个兄弟姐妹失败了。

但这次，穆利纳斯没有得出答案。

菲尔瑞对他来说是什么？

是‘子嗣’，‘兄弟’，还是‘朋友’？

穆利纳斯不知道。

在他二十四年的生命中，他没有遇到过像菲尔瑞这样，在他心里扎根的人。

他也不曾住进别人的心房。

没有人像他呵护菲尔瑞那样爱护他。

他曾怀疑他的小章鱼是藏匿在他身边的利剑，而他的误解深深地刺伤了懵懂的生灵。穆利纳斯甚至不相信他自己的感性，只有明确的物证，再佐以感情的判断，他才敢确信菲尔瑞的无辜。

然后他懊恼，他后悔——因为他觉得菲尔瑞很难原谅他。

但他的小章鱼温柔地看着他，棉花糖般香甜的脸裹在蓬松如面包的被窝里，用那双会说话的蓝眼睛，柔软地注视着他，用最简单的单词，直白地表露雀跃。

那么高兴，高兴得……连穆利纳斯也心生欢喜。

就像那只白白软软、只有拳头大小的团子，伸出细得似乎一扯就断的腕足，轻轻缠上他指尖时那样。

少年在夜灯下对他笑，弯起的眉眼，唇角的弧度，勾住了穆利纳斯的目光，在他心底悄悄扎根。

于是穆利纳斯心中，开出一朵小花。

这只年轻的森蚺，不曾体会过舐犊情深，不曾感受过血浓于水，不曾过品味过情同手足。

他心里的第一朵花，是白团子的形状，是菲尔瑞的姓名。

穆利纳斯只知道他有一朵花。

他浇灌他，保护他，心甘情愿地为他奔波，他只知道他想永远拥有他。

那是无法用语言表述，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的……希冀。

假如他不曾遇见菲尔瑞，他本可以继续忍耐孤身前行的寂寞。

但享受过拥有菲尔瑞的生活，他就无法忍受失去他的未来。

“菲尔是我……”

那朵漂亮的小花在穆利纳斯心尖上绽开花瓣，伸了个懒腰。

穆利纳斯目眩神迷。

他幽深地凝视着小章鱼，那眼神太复杂。

“……是我最重要的人。”

仍然是那天的灯，仍然是那天的人。

菲尔瑞便知道，无论如何，穆利纳斯都不会伤害他——先生喜欢他，是真心的。

但他很早之前就明白，人类的真心不是坚不可摧的盾牌，真挚能比虚伪更恐怖。

向来把心思写在脸上的小章鱼，此刻也没能掩饰自己的情绪。

穆利纳斯打量着他，却突然发现，他读不懂菲尔瑞的神情。

他亲手养起来的少年，在他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他不曾注意到模样。

菲尔瑞探出胳膊，掌心向上，轻声说：“手。”

穆利纳斯：“嗯……？”

“手给我，先生。”菲尔瑞说，“握住我的手好吗？”

属于成年男性的宽厚手掌覆盖上他的掌心。菲尔瑞反手抓紧了穆利纳斯，握得很牢。

“先生，你真是很可怕的人。如果这也是假装的，那我在你怀里死去的时候，也仍然会心怀感激吧。”

穆利纳斯：“什么？”

少年抬起眼，纤密的眼睫下，幽蓝的眼眸流淌着恢弘的波光。

“先生，你根本不会放我回大海吧？”

被他紧紧攥住手臂的男人，愣了一下。

穆利纳斯怔愣的模样清晰地倒映在菲尔瑞眼中。

菲尔瑞的手更用力几分，穆利纳斯居然感到了一丝疼痛。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菲尔瑞的力气本来就大得可怕。

只是小章鱼从不伤害他而已。

“不要骗我。”菲尔瑞盯着他，认真地说，“先生，别骗我，我讨厌欺骗。如果你不想回答，你可以不说话……但不要骗我。”

穆利纳斯沉默片刻。

这不对劲，菲尔瑞极其反常。

是雨燕说了什么吗？

不应该啊。

菲尔瑞听别人讲话都会认真听，因为他告诉小孩儿这是礼貌，但很少有人能真正影响到菲尔瑞。小章鱼的脑回路自成一个世界，有时候穆利纳斯都摸不清楚他的小脑袋瓜里转着些什么脑筋。号不准菲尔瑞的脉，没法跟他聊到一块。

雨燕……根据穆利纳斯的经验，虽然看人很准，眼光很毒，但那张嘴贱得要命，菲尔瑞应该不想理会他，更不会听他挑拨才对。

——除非这是菲尔瑞自己的判断。

这是菲尔瑞自己的想法。

“我换一个问题。”菲尔瑞轻声说，“你想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吗？”

穆利纳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要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菲尔瑞冷静地说。

他的面容还是那么娇软可爱，有点圆嘟嘟的婴儿肥，娇软可爱，但他的神情却让穆利纳斯感到陌生，还有点微妙的熟悉。

穆利纳斯顿了顿，才忽然意识到，他见过菲尔瑞的表情——在镜子里。

那是他自己的表情。

菲尔瑞认真的样子，和他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是日复一日地跟在他身边，看他指挥调度，命令下属时学会的吗？

“不要转移话题。”菲尔瑞说，“也不要避重就轻，偷换概念……”

他严肃地哒啵哒啵说了一堆，要不是一只手还抓着穆利纳斯，他可能还要掰着手指数一数。

那都是穆利纳斯常用的话术。

然而穆利纳斯没有教过他这些。

……是听他用过之后，回头跑去问助理了吗？

这种小事，在狼助理的汇报里，可能就变成了被‘闲聊’两个字一笔带过的部分。

数完，菲尔瑞又问：“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先生……采取了什么‘措施’？”

他的语气镇定得令穆利纳斯心惊。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现在也仍能看出悲伤……

手腕上传来的拉力，将穆利纳斯拽回原地。

男人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竟退了半步。

菲尔瑞安静地注视着他，那双蓝眼睛中透出一种精疲力尽的平静。

暴风雨和海啸肆虐过后的海面，总是格外安详。长烟一空，万里无云，大海祥和得像泪洗过的良心。

穆利纳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脱掉规整的西装外套，手指扣住领口，松了松领带。

他问道：“我可以躺上来吗？”

菲尔瑞往内侧挪了挪。

还穿着衬衫和西装裤的男人便躺到他身边。

穆利纳斯只躺在被子上，没想钻进小章鱼暖烘烘的被窝里去。但他刚躺下，一只细白柔软的手便伸过来，探向他的脸。

有些冰。

穆利纳斯垂眸看着那只和自己的手截然不同的小手掌。少年的手其实是十七八岁年纪的正常尺寸，但跟身量高挑的他相比就小了一整圈，是他一手可握的大小。掌心娇嫩，贝壳般的指甲修建得平整光滑，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

他养的小孩儿这么健康，他相当骄傲。

穆利纳斯轻轻拢住那只手，啄了一下菲尔瑞的掌心。后者看着他，撩起被子，把他也裹进温暖的被窝。

他们短暂地对视。

一只香喷喷的小漂亮，慢吞吞地，细细索索地，蹭进了他怀里。

穆利纳斯娴熟地搂住他的背脊。

菲尔瑞睡觉时不穿毛茸茸的小羊套装，只穿单薄的真丝睡衣。隔着一层衣料，他们交换彼此的温度。隔着一段空气，他们静默地聆听彼此的呼吸。

穆利纳斯便知道，小章鱼同样不愿伤害他——菲尔也喜欢他，真心的喜欢。

他们都愿意用最柔软的姿态呵护对方。

因为强硬只会造成伤害，对峙会使他们一同受伤。

穆利纳斯的声音轻缓得怕惊扰了夜色。

“你还想了什么？”

“……我不够了解人类，我曾以为我的笨拙……让你感到很有趣，所以你会笑我。”菲尔瑞说，“那个笑容里，有一部分，是窃喜吗？窃喜于我太笨了，只能待在你身边。”

他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

菲尔瑞尽可能用平稳的语调，他剖析自己的事，像诉说别人的故事。

“我总是学同样的东西，反反复复，是学习本就如此，还是……有一些，先生不愿我学得更多……的缘故呢？”

“就像剪去文鸟的翅膀，它就再不能飞翔。”

菲尔瑞顿了顿，沉默半晌，缓缓道：“我有的时候会觉得……”

他看着穆利纳斯说：“我也是笼子里被圈养的鸟。”

“但我不喜欢那样。所以先生，告诉我，你想过要把我永远留在身边吗？”

“为此，你引..诱过我吗？”

“你有特意地哄过我吗？想让我认为待在你身边是最好的选择吗？”

“如果我想离开，你会阻拦我吗？”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菲尔瑞轻轻吸了口气，穆利纳斯听见他压抑的急促吐息，“先生，在你心里，有没有一部分……把我当做你的所有物，当成由你做主的宠物呢？”

“……”

穆利纳斯的皮带咯得菲尔瑞有点痛。

穿着正装躺在床上不算舒服，但被窝贮藏着梦与爱意，硬挺的衬衫在温火中软化，金属制的带扣也如同散发体温的暖玉。

少年用尽了所有勇气，像个打了败仗的新兵，被牵住鼻环的小牛，疲惫地低下头去。

稚嫩的牛犊用圆润的角，轻轻抵在男人的胸膛上。

告诉我吧，先生。

他悲哀地想。

我喜欢的第一个人类，卖掉了我。

我喜欢的第二个人类……会怎么对我？

穆利纳斯垂眸看着他凌乱的发顶，和两只颤动的耳鳍。

暗流涌动的湖泊，表面上总是无波无澜的。

穆利纳斯闭了闭眼。

半晌，他嗓音和缓，用同样缓慢的语速说：“我很感谢你。”

他半搂着菲尔瑞，抚摸他的肩胛。两片瘦弱的蝴蝶骨在背脊里震颤，仿佛随时都会破开少年纤薄的皮肤，带他远走。

“我很感谢你，选择沟通，而不是离开。”

菲尔瑞闷声道：“我没有说我不会走。”

“我知道。你要是想走，我拦不住你，我也不会拦你。”穆利纳斯摸索着，手指慢慢爬上菲尔瑞的脸颊，“我保证——你要做你真心想做的事，任何事，我都不会阻拦你。”

他没用多少力，只是轻轻一挑，他的小章鱼便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来。

菲尔瑞的脸在被子里捂得泛起红晕，宛若微醺。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做。”穆利纳斯缓缓道，“只要你认为值得。”

“我之前，一直都小看了你。我很抱歉。我只想着你还是个孩子，你什么都不懂，我可以尽情地……把你变成我想要的样子，让你成为我认为好的人。我大错特错，是我太狂妄了。”

穆利纳斯用视线描摹菲尔瑞的眉眼。这张稚气未脱的面容，才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刻在他心底了。

“你的确还很稚嫩，但你已经超越了很多人。”穆利纳斯说，“你只是没来得及变得更老练而已。你已经……比我更了解我了。”

人是感性与理性的结合，是感情与理智的拉锯。

他的感情叫嚣着，让他乘胜追击，捕获他的猎物，品尝他的佳肴。

穆利纳斯垂着眼睫，“和你永远在一起，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想过要那么做，这是真的。”

“如果你真的要把我锁起来，”菲尔瑞喃喃道，“我大概……跑不掉吧。”

“但我不能，”穆利纳斯说，“我不能。”

他的理智牢牢地绞缚了他。

男人有些粗糙的指腹抚过少年的眼睑，菲尔瑞垂下眉眼，眼睫似收拢的蝶翼，轻盈地停在穆利纳斯的指尖。

穆利纳斯轻声说：“我不想让你讨厌我。”

他的嗓音像一阵微风，惊动了停泊的生灵，那只蝴蝶倏尔展翅，露出瑰丽的蓝色光斑。

“那、先生……为什么……”

穆利纳斯犹豫了一下。

他移开目光，罕见地感到一丝羞赧。

“是我的私心。”

也是他唯一能放纵自己去做的事。

他近乎呢喃地说：“我想你在我身边多呆一会儿……”

穆利纳斯想，这个才刚开始做人类的少年，是多么漂亮啊。

他热情又勇敢，挚诚又敏感，是大海里的太阳。哪怕暂时被阴云遮蔽，哪怕不生在人类世界也没关系，只要看着他，穆利纳斯就知道，他的未来光芒万丈。

等菲尔瑞找到了自己喜欢的方向，憧憬的事业，愿意拼尽全力去追寻的理想……他会认识更多人，学会更多事，走过山川和原野，欣赏更多瑰丽的风光。

他越成长，心灵就越广阔。

风筝飞得越高，线就越长，但总有一天它会遇上属于它的风，义无反顾地飞向远方。

穆利纳斯知道，只要拉紧线，缠紧转轮，风筝就飞不高。

但它生来就是为了飞翔，天空才是它的归宿。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悄悄地，偷偷地，把线放慢一点儿。趁着风筝还在他身边，多摸摸那漂亮的骨架和鲜丽的纱。

人，是因为受教育才成为人。

不是到了年纪就能成为高学历的人才，而是在高等教育中积蓄年龄。

菲尔瑞早就该走向更远的地方了。穆利纳斯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只是他舍不得。

他低垂的眉眼里映出遥远的前路。那里天高海阔，道阻且长。

男人笨拙地剖析自己，几乎生涩地，吐出对他而言过于直白的话语：

“……我想你慢点长大。”

菲尔瑞愣愣地看着他。

仿佛第一次见到日出，第一次走进雨帘，第一次在丰收的季节冲入麦田，第一次折下桂花夹进书页，第一次伸出手，看飞雪落在指尖。

一叶可以障目，叶落也能知秋。

穆利纳斯近乎圈养的留恋令他惊惧，却也令他感到怜惜。

那不是罪恶，也不算错误，只是爱的另一种形式而已。

菲尔瑞喃喃道：“……对不起，我、我反应太过激了，我……”

“你太着急了，菲尔。”穆利纳斯低声道，“为什么这么急切？为什么要急着去学更多，急着想离巢呢？”

菲尔瑞伸出手。

指骨修长，指节匀称，这是一双少年的手。

“我已经快十八岁了。”他说。

“可你实际上才活了多大年纪？你完全——”

“菲尔瑞·奥科特佩斯已经快十八岁了。”小章鱼说，“我和人类的生长速度是一样的，换句话说，我比别人迟了十八年。”

穆利纳斯执着地纠正：“十七。”

“……好吧，十七。我要多久才赶得上别人十七年的累积？”菲尔瑞说，“我不够聪明，还有点懒惰。如果连你都不帮我……我要多久才能像个正常的、在陆地出生的人呢？”

“可你还是个——”

菲尔瑞打断了他：“别人不会把我当孩子的！”

“但我会。”穆利纳斯说。

他试图握住菲尔瑞的手，向他展现一条大道。穆利纳斯拨动着罗盘的指针，纤细稚嫩的指针晕头转向，却仍义无反顾地探向前方。

菲尔瑞说：“但我不愿。”

他们珍惜着短暂的沉默。

穆利纳斯垂下眉眼：“……抱歉。”

“我没有那么生气。”菲尔瑞说，“先生没有伤害我，我们只是……只是需要谈谈。”

他把手放进穆利纳斯的掌心里，让后者能轻而易举地拢住他小了一号的肢体。

穆利纳斯捏捏他的指骨，软体动物的手指，哪怕拥有了骨骼，柔韧度也远超常人，指尖搭在穆利纳斯虎口里的温驯模样宛如挽住父兄的臂弯，第一次被引入宴会的少女。

半晌，穆利纳斯叹息一声。

“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这些的？”

小家伙无忧无虑的样子仿佛还在昨天。

每天只想着吃更多的美食，玩更多的玩具，泡在浴缸里感受水的气息，在宠幸橡皮小鸭还是泡泡机之前徘徊不定，最后一手一个玩得开心，要泡到指腹发皱，才肯慢吞吞挪出来。

多快乐啊。

菲尔瑞用那双会说话的蓝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从我决定要留在你身边开始。”

那个时候，菲尔瑞才真切地感到，他不能再永无止境地消磨时光。

他必须努力，他必须奋斗。

穆利纳斯似有所觉，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菲尔瑞抱住他的脑袋，伸长脖子，学着穆利纳斯的样子，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

动作青涩得像往门板上贴贴画。

“我想，”菲尔瑞鼓起勇气说，“成为对先生有用的人。”

“所以、所以……帮帮我吧，先生。我不想永远做，只能被你保护的小孩。”

小章鱼和蛇总的关系进入到新阶段了，开心。

简要总结一下。

蛇总：慢点长，慢点长吧，长大了就要离开我了啊……

穆利纳斯看得太远，所以格外珍惜当下。但他心底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菲尔瑞本来应该接受更完备的教育，所以他有点心虚……

而菲尔瑞，因为真的想要跟蛇总永远在一起，而开始认真地思考未来——然后就发现啊不对啊先生好像把我当宠物养哇！

这章修了很久，总算是写出来了。自我感觉还可以，人设，两人间的关系，剧情之类的，都比前文更深入了吧？

蛇总不是完人，菲尔瑞也在思考，当然目前还是蛇总技高一筹，从穆利纳斯一句话拿回主导权之后，菲尔瑞的气场就弱下来了……总之，是信息量巨大的一章，可以看出很多东西。

唉，不知道我写清楚没有哇，这种全感情戏的章节，很容易写得矫情。嗯……好吧，我的确是个矫情的太太。不过确实不虐的，是甜的，对吧[心]

阅读理解！有没有人来做阅读理解！拜托啦，我好想看阅读理解，想知道读者的观感，想康康大家get到何种地步啦？

赶稿结束，回头看看这几章的数据，点击和评论都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少啦，收藏飞速跳崖……[拭泪]

我休息休息，接下来隔日更几天哦，这几章写得太累啦，下一更在1月10号晚上九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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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Chapter 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