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里面醒来,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久的梦境,在梦里的一切记不清了,但是,记得那种不高兴的心情,感觉如同做了噩梦。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询问了不少问题,我的名字记得,我的职业记得,但医生说,那是三年前了,他还指着隔壁病床上那个几乎同时醒来的高大男人说,那是我的丈夫,秦臻。
秦臻也是一脸迷茫,看我的目光,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他神色冷峻,气质威严,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而我,会认识这种类型的人吗?如果不是他手上有一个和我手上一模一样的铂金戒指,然后警察过来询问,将我们的物品还给我们,里面有结婚证和护照,还有身份证,证件上的地址是同一个,结婚证是三年前的夏天,而现在,我们的记忆都停留在三年前的春天,结婚证标注前的三个多月,刚刚过完新年,刚刚开始上班——那个时候,两人还不认识!而这一次,都是从飞机上坠海。
医生和警察都离开了,病房里面只有我们两个,只有两张病床,手背还在输液,我的头部裹着纱布,秦臻的右腿裹着石膏。
过去了三年,岂不是表示我已经有二十九岁了?平白无故的老了三岁,真是一件令人有些伤心的事情呀!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警察送来的包,里面东西完好,有一面巴掌大的手镜,拿起,里面映出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并不算是十分美丽的,眉毛又浓又长,鼻梁高挺,五官深邃得有些中性化,雌雄莫辩,但皮肤确实很好,光滑紧绷,没有一丝瑕疵,没有化妆也很顺眼。
心绪平静些,查看自身,条纹状病号服,但左手手腕上多了一个名牌手表,右手手腕多了一个墨绿手镯,就连手机都换了,一看就是新品,莫非,这些,都是和秦臻有关?毕竟,以自己的小气节省程度,不会这样的!
我看向秦臻,他倒好,颇有些顺其自然的安然模样,拿着手机在看,眼睛盯着屏幕,神情专注得很!
“秦臻?”我试着唤他的名字,他抬头:“什么事?”
“我刚刚看了一下,你比我大七岁,结婚的时候你三十三岁,现在三十六岁了?”
“嗯。”
“刚才警察说,我们户籍上没有小孩,我们真的结婚三年了?”
“看来是这样!”
我没有问出口,为什么不要小孩呢?有些奇怪呀!我并不是那种只想要疯玩的性子,一直以来,我认为自己很居家的。
“秦臻,你有没有记忆,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不记得了。”
“那,你手机里面有关于我的照片吗?”
秦臻停顿了一点,点头。
我有些尴尬道:“我手机需要密码锁,我试了几次,都不对,你知道我的手机密码吗?”
秦臻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淡漠道:“不知道。”
“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六月二十一日。”
我尝试了一下,天啊,竟然真的打开了:“天,真是你的生日密码!”
秦臻这时淡淡道:“我的手机密码也是你的生日,刚才看过结婚证,尝试了一下,成功了。”
我愣住了:“我们,感情,似乎挺好的?”
“嗯。”
我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果然几乎都是两人的合照,秦臻穿着围裙在做菜的时候,在卧室里穿着睡衣依靠床榻的时候,还有在花园里的时候,此外就是自己自拍照,还有一些风景照。
看见这些亲密的照片,头脑里还是一片空白的,就连心境都没有一丝起伏,真是奇怪呀!这失忆,也太彻底了!
最后一瓶液体输完了,肚子也饿了,我们都动不得,但我还能下床,便点了外卖,给秦臻摆好桌子,他的手还是能动的。将我的外卖放在同一张桌子上,我坐在床沿吃,顺便给他倒了一杯水,他还用相当客气的口吻说“谢谢”,我笑了笑:“我在一家大公司的财务部做会计,你是什么工作的?”
这种聊天的感觉很奇怪,分明知道结婚证上是已经结婚三年的人,但是,又相当的陌生,既没有记忆,也没有感觉,看着他俊美而冷峻的脸,心里只有迷惑,竟然也没有“一见钟情”感,那么,我们到底怎么结婚的?
近在咫尺的距离,心,远在天涯吗?
秦臻淡淡道:“我在地方检察院担任检察官。”
哦,这点倒是符合我以前念书的时候所憧憬的对象的条件之一:公务员,高级知识分子。
我观察他的举止,夹菜很有规矩,吃东西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咀嚼的时候,两侧面颊的频率也很优雅,看起来,家教不错,似乎还有一点点的小洁癖——记得以前大学有个同学,我只是坐在她旁边,就陪同观看了一节课,期间她用酒精喷手喷了不下十次,手机表面也喷了,别人拿着薯片递过来,她嫌弃的眼神,至今记忆犹新——为何记不得他以前的生活习惯呢?
秦臻用纸巾擦擦嘴巴,再抽出一张,擦擦手指,然后对收拾一次性塑料餐盘的我说了“谢谢”,我再倒出一杯水,护士过来发药了,并道:“两位的护工还没有来吗?”
我愣了一下,想起自己那令一言难尽的家人们,莫非是秦臻的家人?
护士离开后,我试探道:“秦臻,你的父母会来吗?”
“他们在我七岁那年就去世了,伯父伯母说明天过来。”
“你,是你伯父伯母养大的?”
“嗯。”
我露出有些迷茫的笑容道:“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秦臻淡淡道:“先休息吧,一切顺其自然。”
我点点头:“你的伯父伯母应该知道一些有关我们的事情的。”
外面暮色已经降临了,我觉得浑身发痒,心想着要洗澡,这时,一对四十岁左右的男女进来了,看他们穿得整整齐齐的,我心中一惊,忍不住猜测他们的身份,结果他们脸上比我们还震惊,放下手中的塑料袋,语调颤抖道:“秦先生,秦夫人,你们醒来了?真不好意思呀!我们今天中午出去有点事了,两位想吃点什么,我们立刻去买!”
秦臻道:“两位是伯父请来的护工吗?”
“是是!我姓周,这是我老婆,姓严,两位叫我们老周和老严就行了。”
“我们已经吃过东西了,现在,我们也醒了,就不麻烦两位了。”
老周露出沮丧的神情,欲言又止,老严开口道:“是,那我们就走了!是我们护理不周到,希望秦先生和秦夫人不要介意就行。”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就像走了一个过场。
我也不是那种习惯被人照顾的人,两个人一离开,我立刻搜寻起衣柜来,还真的给我找到了自己的衣服。
“你想要洗澡?”秦臻看我在病房里的动静,淡淡开口道。
“嗯,头皮好痒!那个警察说我们昏迷了一个星期,在重症监护室里都待了三天,嗯,越说,身上也痒了。”
“你的伤口在头部,应该先问一下医生。”
“对哦,我之前迷迷糊糊的,都没有让医生拆开绷带看看!我都没有觉得头疼了!”
等我来到医生办公室,只有一个医生在埋头写病历,其余人都下班了,就他一个人值班?
等我一说,那个医生果然不准:“请你忍耐一下,等明天主任他们来查房了,会看你的伤口的!现在,就算是拆掉了绷带,伤口还有缝线,不能进水的!所以,洗澡可以,不能洗头!”
我沮丧的回到病房里,然后告诉了秦臻:“我顺便问了一下你,他说你也不能乱动,最好是擦澡!都要等明天主任查房后才能决定!”
“知道了。”
“那我先去洗澡了。”我迟疑了一下,看看他依旧冷峻的脸色,“待会我给你擦澡吧。”
秦臻脸上露出了一股古怪的神色——那就是不适应的陌生的感觉!
我补充一句话道:“毕竟,我们现在是夫妻吧?”
秦臻抿抿嘴,没有说话。
洗了澡之后,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了,好似之前有无数的污垢沉淀在身上很重,我用塑料盆打了水,端到床头边,转身将病房门反锁了,然后开始拧帕子:“先洗脸吧!”
秦臻说了谢谢才接过,等我再拧干一次帕子递过去,秦臻露出了有些嫌弃的眼神,没有接:“这是洗脸帕,应该换一盆水,换个洗澡帕子。”
“行。”
秦臻自己能够擦干上半身,等到我拧干帕子,迟疑的看向他的裤子的时候,他却面无表情,一句话都不说。
“你,自己能不能擦下面?”
秦臻看着我,用一副“你是白痴吗”的眼神,他的一只脚还吊在床尾特意安置的吊环里,吊着石膏呢,怎么动作?连屁股也挪动不了!
我叹口气,心底里暗示自己“结婚三年的夫妻,还有啥没见过”,闭了闭眼睛,认命了。
终于擦完脚趾了,准备给他穿袜子,他道:“换一双新袜子。”
“又没有气味,没关系啦!”
“不舒服,换一双!”
“你的名堂真多!”
等我洗完衣服,全身都累瘫了,躺在床上,点开小说界面,还没有看五分钟,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是被护士喊醒来的,要测体温,血压。
等我自己洗漱了,还要给秦臻洗漱,还要扶着他上厕所——他坚持不肯用尿壶!等到他落地,我才发现他身高真的高,有一米九!肌肉也格外健壮,一场病似乎并没有让他变得虚弱。
点了外卖,吃了,然后等来了医生查房。
那个主任的态度很热情,拆了我的头部绷带之后,笑着说“伤口恢复很好,今天就拆线吧!”我才摸到在额头发髻边缘处有一个不算大的伤口,幸好是这里,我的头发才没有被剪掉,运气真好——据说,一飞机的人,就我们两个幸存了下来!
秦臻的石膏拆下来后,那个主任摸了骨头,用惊叹的口吻道:“愈合得非常好!这个愈合速度是我平生未见!完全不用再包上石膏了!待会我开个单子,去照个片!”
副主任就在一旁积极的开好了复诊照片的单子。
他们离开后,我去护士站借了轮椅,推着秦臻去做检查了。
这个医院很陌生,又太大了,我问了两次,才找对地方,做完检查出来,秦臻忽然道:“我以前在这个医院住过一段时间,刚刚想起。”
“想起三年之内的事情,还是之前的?”
“六年前的事情,我因为受伤退役,受伤期间,就住在这里。”
“哦,这里是全国最好的医院。”
秦臻迟疑了一下道:“照理,我不会结婚的。”
“为什么?”
秦臻不再说话了,直到回到病房里,我扶着他上床之后,给他倒了一杯新的开水——杯子里还有早晨倒好的水,他说冷了,我加了一点开水,他又说不能喝这种水,只能全部倒掉,再重新倒水,可真是龟毛呀!我自己就无所谓,杯子里的冷水加上开水,变成温水,直接喝。
刚喝了一口,他突然道:“六年前,我受伤之后,未婚妻提出解除婚约,理由很简单,因为我的精索被弹片隔断,受伤,即便是痊愈之后,医生说,基本上也不能生育了。”
我愣住了,看着他说话的脸,很平静,而且眼神深沉的盯着我的脸,似乎想从我脸上窥探出什么——可我只有震惊呀!
“后面三年,我也相过亲,基本上,女方听说了我的情况,包括父母早逝,见面之后都表示不能进一步相处。”
“哦。”
“那么,你是和我相亲认识的吗?”
“我说了,过去三年的事情,我不记得呀!不过。”我停顿了一下道,“我这人,不喜欢相亲,也从来没有相亲过。所以,我觉得,我不是通过相亲认识你的!”
“那么,我们之间,有没有共同的朋友,你先说说。”
我想了一下道:“我的朋友不多,逛街购物的朋友倒是不少,要说最亲密的朋友,倒是只有一个,夏娃。”
秦臻眼睛亮了:“她,我认识,我的一个朋友,周勤辉曾经和我吐露过心事,说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和夏娃同居过三年。”
“啊?可我记得,夏娃的男朋友是华政,她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和谁同居过。”我迟疑着,脑海里回顾这夏娃说过的话,“她是去年夏天从国外回来的,啊,不对,在我的记忆里是去年,但按照日历,是四年前的夏天,那个时候,我刚好进入她父亲的公司上班有小半年。中间分隔了七年,她有什么事不说,也很正常。总之,我们是通过夏娃认识的?”
秦臻淡淡道:“有可能。”
“那,我们结婚前,我知道你不能有小孩吗?我的身体是很健康的。”
秦臻没有说话,眼神幽深。
自己纠结是没有用的,无论怎么去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而且,也没有出现头痛,就像是这段记忆完全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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