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血？！”许霜起微微一愣，他静心去听，却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动静。

他快速起身几步走到窗前，许霜起撑开窗户往外看，昨夜天冷了许多，今夜河水上起了薄雾，月光被乌云遮住，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水色，冷静地问：“萧安你能嗅到，人血的气味离这里多远吗？”

唐萧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许霜起眼中没有了以往的淡然平和，只剩下锐利警惕。

“能让我闻到，那应当已经在二百丈以内。”

他对人的气息格外敏锐，但因为异能等级的局限，哪怕是他最讨厌的血腥味，他能察觉的范围也不过六七百米。

再远他就感受不到了。

“二百丈？！”

水面上，二百丈已经是个很近的距离了。

若是顺风，好些的船只一个时辰能行数千丈，慢些，这二百丈的距离也只需半刻钟就能抵达！！！

“除了血腥味还有什么？”许霜起问道。

“铁锈、还有人，有船朝着我们船头的方向来了，现在只有一百八十多丈。”唐萧安沉默片刻开口道。

唐萧安直接说出了许霜起心中的猜测：“应当是有水匪。”

其实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能嗅到的气味更加复杂。

浓郁的血腥味、汗臭、铁器的锈味……

不是应当有水匪，唐萧安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他们确实遇到了水匪！

只是已经离着如此近，却还没看到火光，听到异响。

这种情况，只可能是有人在悄悄靠近！

他们很小心，除非距离非常近，不然很难发现。

“我去找船主，萧安你……”许霜起语气一顿，斟酌片刻，随后说道，“你去下面找我爷他们，把我们的人都叫醒！别弄出太大的声音。”

要是下层住着的人，自己先慌了，那才是难了。

先把他们的人叫起来，稳住之后，便是吵醒了下层的人，应当也能控制住。

“好。”

“你要怎么说服船主？”唐萧安问道。

“我就说，我听到了响声。”

“对了，萧安，你去下面，记得跟他们说，是我听到了有奇怪的动静，担心是水匪。”萧安突然过去，只怕村里人会不相信，这时候他那些个平日用不上的虚名，倒是能有些用处。

萧安是替他传话，村里人不会将他的话当耳旁风。

至于这事之后会如何。

反正死无对证，他就是听到了！

旁人听不到那是旁人的事！

唐萧安深深地看了许霜起一眼，唐萧安知道许霜起是想要保护他。

“我知道了。”

他快速穿好外衣，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刀鞘平平无奇的匕首丢给许霜起。

许霜起下意识接过。

“拿着，藏好，万不得已的时候用。”

许霜起刚想要问那你呢，就看到唐萧安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腿。

他还有，只不过是贴身放着。

村里人出门都记得带木棍，他怎么可能没带防身的家伙。

“万事小心，现在是一百五十丈。”

唐萧安没再掩饰他的能力平静地说。

许霜起对他微微颔首。

他没有推门而是走到窗边，在许霜起惊讶的目光下从小窗户中钻了出去！

船为了防水身周都涂了漆或是油，很是光滑，极难攀爬行动，许霜起惊得赶紧跑到窗边低头去看。

就见唐萧安已经平安地跳到下层甲板上了。

刚开始唐萧安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首先做的就是打开窗户，不仅仅是为了看景色，还有看从这个窗户能够跳到船什么地方！

落地的唐萧安终于明白今天为什么他会这么烦躁了。

确实是他的直觉在作祟。

他的直觉感觉到了危机。

许霜起确定唐萧安没事就安心了，他不再耽搁，将衣裳披在身上，假装将鞋穿反，快步朝着上层船主住的地方走。

他分明看着那么惊慌，脚步声却丝毫不杂乱，没有引起上层还未睡的人的多少注意。

许霜起甚至没有直接去找船老大住的屋子，而是径直去了今日他见过的二管事房前。

他伸手拍门。

没一会屋里就生起了烛光。

“许大郎？你怎么到这儿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慌张？”开门的二管事本来还要生气，但见这许大郎衣衫不整，神情慌张，他瞬间收敛了怒火。

“管事，我刚好像听到有人说什么悄悄过来，我还听到了水声和划船的声音，你说这……”许霜起抿了抿嘴，没有说下去。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

二管事闻言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这听着，怎么像是……像是有水匪？！

不对啊，太守不是抓了好一批人吗？

“你，你跟我来！”常年走南闯北的二管事很快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想其他没有意义，还是赶紧告知船主要紧。

许霜起见他如此快就就稳住了心神，稍稍放了点心。

若管事是个扶不起来的，只怕会更麻烦！

※※※※※※

整个下层是完全联通的空间，床板从一头铺到另一头，

唐萧安从窗户跳入屋子，里面复杂难闻的气息让他情不自禁地屏气皱眉，他很轻易地找到了许九岸等人睡觉的区域。

唐萧安径直走向许九岸，上去掐了一把许九岸的手。

许里正年纪大了，许霜起不在，那最能组织起队伍的人选就只剩下许九岸。

他用了大力气，一下子就把许九岸掐醒了。

“谁？”许九岸被掐差点惊叫出声，被唐萧安用手帕捂住。

他下意识反抗，却发现捂住自己嘴的人是艾哥儿。

借着月光，他看到艾哥儿面色冰冷地朝他摇摇头。

许九岸瞬间明白这是让他别出声。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唐萧安这才放开手：“大郎听到了动静，好像有水匪。”

他同样没有说得太细，太过紧急他跟许霜起根本没有仔仔细细对口供，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先说个大略，其余的让他们自己猜去，口供等事情了解了再完善也不迟。

许九岸大惊，一个翻身坐起。

他自己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痛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艾哥儿真的过来了。

还说他们遇到了水匪！

“大郎让我把你们都快叫起来，找出东西防身，还有别让这边乱起来。”唐萧安仔细说道。

现在两边距离，只剩一百二十多丈了。

“我这就把他们叫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赶紧去叫人。

通安郡大旱那年他已经二十多岁，正是身强力壮，记性也好的时候，他见识过世面，此时，他知道得先把自己人先收拢起来。

不然就是砧板上的肉，一盘散沙，等着被砍。

唐萧安也去帮忙。

许家平日的宽厚公正这个时候起了大作用，没人怀疑唐萧安的说辞，被叫醒的人都是赶紧起身翻找防身的东西。

年纪小的，记不起当年的惨状的青壮声音大一点都会被同伴拦住。

哪怕他们如此小心，还是吵醒了一些同样睡在大通铺里的人。

迷迷糊糊清醒的人，本来还想要呵斥两声这些不睡觉的家伙，但等他们看清这些人面色沉沉，手里还都拿着尖锐的木棍，便是性子爆裂的人，都是一愣。

许里正见自己人都收拾好了，这才走到最前头说：“我们船遇到了水匪，你们也赶紧准备吧。”

“啊？！”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水匪？不行我得上去找我们家少爷！”

……

一时间船舱里乱糟糟的。

一百多丈。

唐萧安考虑着该如何让这些人冷静下来。

“不想死的就给我安静！我们这么多人慌什么慌！！！”

“怕什么？我们村的人，从来不怕事，你们别不是怂蛋吧？”

“谁敢动我们的粮食，我们要他的命！”

许九岸咬牙恶狠狠说道。

此时的他，跟平时不着调的他，看着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他这么一吼，跟在他身边的村人都是抓紧了手中的木棍，默默支持着他。

许里正推了把宁童石，宁童石将他们带的多出来的木棍丢了过去。

哗啦。

木棍滚动的声音，似乎压下了众人的嘈杂。

宁童石扯着嗓子喊：“拿起来，自个护着自己，别不像是个男人！”

情绪是能够传染的。

本来慌乱的人群，竟然真的冷静了不少。

又有那刚反应过来的人，组织自己的熟人，上前拿木棍……

唐萧安悄悄走到后面，在许里正身旁说：“我上去找大郎，里正你们小心。”

许里正知道艾哥儿有本事，这个时候他要是能跟着大郎，他也安心。

“去吧。”

许里正从怀里掏出个弹弓：“我看你们俩没拿，原想着用不上，没想到还是用上了，艾哥儿你自己也小心点。”

唐萧安一愣，他伸手接过那个一看就是许秋满的弹弓。

他用过一次的弹弓。

“我知道了。”唐萧安郑重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

“你说什么？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五大三粗的船主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

“在下自然没有说谎。”

“这河上平静得很，我可什么都没听到。”

许霜起微微皱眉，从萧安从窗子跳出之后就在默默计数。

已经过去了许久，真要是有水匪，怕是已经在他们七八十丈之内了。

唐萧安上了甲板，远远地顺着血腥味的方向看到了隐隐的火光。

哪怕是悄悄靠近，货船上有烛火，能作为靶子，可在黑夜的河面上，那些水匪不用火把，也会很容易迷失方向。

只剩下七十丈了。

怪不得已经能看到火光！

许霜起还没有出现，唐萧安干脆根据气息找到船主住的房间附近，他捏住喉咙，用尖锐的声音喊道：“前面怎么有火光啊！”

听到动静的许霜起立刻意识到是萧安回来了。

他装作紧张地快速打开门冲向船甲板。

船老大现在想要安慰自己这只是巧合都不成了。

他们几个人冲出去，果然看到了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火光。

“他娘的！”

船老大愤愤骂道。

“快去把人都喊起来，转向，快点转向！”船老大带着二管事赶紧去安排。

许霜起等他们几人走了，才躲到暗处，冷静地穿好衣服和鞋子，将头发仔细绑好。

明明是个书生，却像是随是能上阵杀敌。

唐萧安从他身后绕了过来。

因为提前知道唐萧安应该在这里，许霜起没有受到惊吓。

“怎么样？”

“下面还好。”

他们都感觉到了船在转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这里人多，不用太担心。”许霜起拉起唐萧安的手，“走我们去找小爷爷他们。”

这个时候跟熟悉信任的人更加安全。

※※※※※※

白枕柯从睡梦中惊醒。

周围是混乱的脚步声和各种他听不清的喊声。

“烧水，快去烧水！”

“快去把人都叫起来！”

“你们守好门，公子要是有闪失，咱们也活不成！”

……

“这，这是怎么了？”

白枕柯还没来得及穿好衣裳，钟芝彬就衣衫不整慌慌忙忙地闯进来：“白，白兄，有水匪，已经到我们船边了！咱们，也赶紧去，帮忙！”

钟芝彬说话磕磕巴巴。

双手都在颤抖，可是他想要做点什么。

不想要显得这般无用。

他狠狠抓了两下自己的双手，试图阻止自己的双手继续颤抖下去。

“你说什么？！”白枕柯一惊。

他下意识要往外冲，只是走到一半他停了下来。

外面太危险了！！！

他们如此年轻就成了秀才，往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这个时候他可不能犯蠢。

“我们就待在屋里，船上的船员多，肯定有办法躲过水匪。”白枕柯四处张望，深觉躲在屋子里还不够，可这客房实在太小了，就算是床底他都躲不进去。

“你，白兄，我听闻来了许多水匪，要是船上的人都躲着，那可如何是好！”钟芝彬震惊地看向白枕柯。

就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似的。

被钟芝彬这么看着，白枕柯恼羞成怒：“你要去便自己去，你我只是读书人，哪能跟那些个水匪拼？”

他不要命了，自己还要呢！

钟芝彬抓住他的胳膊失望地说：“我等虽是读书人，可我们也男子啊！这个时候自然要吃一份力！”

这船上可还有不少搭船的女子和小哥儿。

白枕柯甩开钟芝彬的手：“若是你有本事，只管去，何必拉着我！”

钟芝彬见他冥顽不灵，气愤地转身，走了出去。

因为愤怒，他的手虽然还在发颤，他心中的恐惧少了许多，整个人似乎也多了一分力量。

“老五，是不是不太对劲，这船怎么调头了！”

“妈的，这是发现咱们了？”

“走快点！”

仅仅能坐下十几人的小船打头，快速驶向前方的船只。

许霜起一行人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们留了一批人留守在下层船舱，剩下的人都上了甲板，船老大甚至派了些一看就身强体壮的船员上了小船，守在大船周围。

那些个水匪最喜欢砸穿船，让船上人自顾不暇。

船老大安排中突然发现，那一群运粮食的村人倒是挺厉害，这么快就聚在了一块，帮了他不少忙。

等他再看到许霜起的时候。

瞧见的就是冷静地拿着长棍的他。

这让船老大几乎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这人先前的慌乱，怕不是只是想要取信于他们。

许霜起扫了他一眼，远远对船老大微微点头。

他只是个童生，若真是表现得一丝不乱，怕是都要被以为是内贼了。

尤其……只有他听到了那些‘奇怪的声音’。

“真让他们发现了！”

“老七砸船，你们几个往上爬！”

“别让他们跑了！”

……

唐萧安眯起眼：“来了。”

他站在甲板上随手一指，那里有个人。

同样站在甲板上的许霜起，一长棍斜着插下去，将一个水匪直接穿透。

“啊！”

他一甩长棍，挂在他长棍上的水匪就被甩了下去。

砰的一声，有重物落入水中。

“不止一波人，这只是第一批。”

唐萧安低声对着许霜起说道。

“这些水匪贪生怕死，只要我们杀光这一批，之后他们会自己滚的。”

许霜起面容冷肃。

只要能撑过开始，这些水匪同样会惜命。

说是亡命之徒，可越是这样的亡命之徒，有时候越害怕死。

“我刚才瞧过了，这船上没有大富大贵之人。”

虽说这货船不小，各种货物粮食布匹更是不少。

可并不值得水匪拼尽底子。

唐萧安点点头表示赞同许霜起的判断。

他拿出个弹弓。

这是刚才许里正给他的。

没想到许里正竟然还记得这事。

他拉开弹弓，闭上眼，根据气息的方向，放手。

嗖！

一个想要用刀砍船身的人手腕一疼，刀直接掉入了水里！

跟他们距离不远的钟芝彬忙乱地提着热水往下倒。

他特别小心，小心地不将热水倒在船下自己人身上。

正是因此，他的动作太慢了。

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被烫得龇牙咧嘴的男人笑着露出一嘴黄牙，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钟芝彬双手一软，手中的木桶掉落，他咬牙想要甩开爬上来的水匪的手，那手却像是钉在了他胳膊上。

就在他慌乱无措的时候，一根长棍斜插过来。

“啊！”

钟芝彬重新获得了自由。

可是他却吓得坐在了地上。

他，他……他刚才看到那木棍直接穿透了那人的胸膛。

钟芝彬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仰头去找刚才救了他的人，恰看到了大步流星离开的男人和小哥儿的背影。

一下子，钟芝彬认出了他们。

是那个运粮队伍的领头人和他带来的小哥儿。

他们刚杀了个水匪，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钟芝彬感觉到了窒息，有人好心将浑身瘫软的他拖到了里侧，防止他碍手碍脚。

喊声、尖叫声、哭泣声、脚步声、刀割在肉上的声音……

一切的一切，钟芝彬似乎听不清也看不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撑着甲板重新站了起来，他身上还有刚才水匪身体中喷射出的血液。

可是这一回他的双手不再颤抖了。

下层船舱内。

“快！快将口子堵起来！”许里正指挥着乡亲，用布料将船身出现的口子堵住。

若是船毁了他们都别想活。

宁童石守在许里正跟前。

防止有人想要趁火打劫。

里正可是他们的主心骨，绝对不能出事！

虽说他们同坐一条船，但除了他们自己人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完全相信。

甲板上，到处都是血腥味。

“这不太对劲。”唐萧安皱眉说道。

来来去去过来的水匪已经有二十多个了。

他们竟然还没有退去的意思。

“这样下去不行。他们不是来抢东西，就是来抓人杀人的。”他们这里有什么好东西，这些水匪还非要攻下来不行？

既然没有，那除了钱财以外，这船上有的便是人命了！

他在叫醒许九岸等人之后，上来时顺便转了一圈，虽然没有看到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但见到了许多书生，其中似乎很多都是得了功名的秀才。

瞧着竟像是结伴前往郡城。

就是不知他们是不是郡学的学生。

若是就死在这儿，这事怕是要彻底闹大。

联系到厉州太守一直重视水路，最近还有严查，这些人怕是彻底急了。

这是想要玉石俱焚，还是想要被招安。

唐萧安有些猜不出。

而且被打劫的不止他们一艘船。

知道的消息太少，唐萧安不好判断。

许霜起同样有所怀疑。

“不好！有人往上面丢火把！”唐萧安闻到了很难闻的油味，只是刚才他以为是这些人自己引火用的，并没有重视。

此时一支火把竟是直接被丢了上来！

只是不是丢在如今人多的甲板上，气息太乱，唐萧安一时分辨不清火把被丢到了哪里。

“唐船主！有人往船里丢火把！”唐萧安赶紧躲到一边，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喊道。

被叫的船主转头去看，却没看出是谁喊他。

他没在意，只是赶紧叫人去检查是不是哪里着火了。

唐萧安回到许霜起身边，低声说道：“我想去那边看看。”

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难道真就是想要鱼死网破？

“你！”许霜起一棍子扎翻一个想要爬上来的水匪，温热的鲜血顺着木杆流到他的手心，让他的手几乎抓不住木棍。

这！

这太危险了！！！

他是不想让唐萧安去的。

可他也知道，唐萧安的判断没有错。

许霜起深吸一口气：“你、你去吧，我给你打掩护，万事小心。”

明天要上夹子，今天早更一会，后天上夹子请假一天，后天继续正常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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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