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最后谢谌还是没有再与宋蕴枝问起,看见她打了宋景安的事情。
可也没有和她解释,为什么在刑部的事情结束之后,没有差人来找她,告知她一声,甚至还与女扮男装的永宁公主,一起在画舫上的事情。
但她也不会特意去质问这些,毕竟她与谢谌的感情,还没到可以随便指责他的地步,且她在他跟前,要打造的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这样才能逐渐卸下对方的心防。
她要是因为看穿永宁公主的装扮,就气势汹汹冲上去质问,反而会惹得谢谌不喜。
而且永宁公主的身份,也不是她一个谢府三少夫人可以随便置喙的。
她觉得自己还是很识时务的。
唯一遗憾的是,昨晚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同谢谌说找御医的事情,她双手托腮,看着窗外在空中打转的枯叶叹了口气。
施嬷嬷听见她的叹息,把手中新斟的茶放在她跟前,问:“夫人这又是在想什么,昨夜的事情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姑爷瞧见了夫人打三少爷,会因此诘问夫人,但愿姑爷不会起疑。”
她可是看着夫人私下是何模样,在姑爷跟前是何模样的,姑爷似乎很满意夫人在他跟前的那副模样与性格,要是被姑爷知道了夫人真实的性子,夫人怕是免不了被冷落。
“夫人以后在外头,也该好好收敛一下性子,就怕哪天又和昨晚一样被姑爷撞见,姑爷不是什么蠢笨的人,能一次被夫人糊弄过去,不代表能一直被夫人糊弄。”
她的话自然有几分道理,可宋蕴枝觉得下次还有人敢冒犯她,以她的脾气,在谢谌跟前她能忍住,可是谢谌不在时,她是一点也不想忍。
可施嬷嬷对她来说到底是长辈,她只得敷衍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保证以后在外头那般行事,一定不让谢谌知道。”
每次只剩下施嬷嬷在身边的时候,宋蕴枝都习惯叫谢谌的全名,语气中也没有在旁人跟前的温柔小意。
既然提起昨晚的事情,施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昨夜夫人吩咐我,让掌柜的把账记在三少爷身上的事,要是三少爷被老爷责罚了,说不定会趁机攀咬夫人。”
宋蕴枝道:“昨晚我打了他,又被我摆了一道,以他记仇的性子,定然不会轻轻放过。”
想起可能又要应对宋家人,宋蕴枝只觉得自己烦得不行。
果不其然,才用过午膳,宋家那边就来了人,说是宋家二爷,也就是宋蕴枝的亲爹派了人来,要请她回宋家一趟。
还说五姑娘也念叨着想她了,想要见她。
宋蕴枝听到这话,秀气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她知道宋彦这是在拿芃芃当借口,她才见过芃芃没几天,哪里就这么快想她了。
一旁的夏竹担心道:“这可怎么办,一定是三少爷在二爷跟前说了什么,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去了肯定没什么好事!”
这时候宋蕴枝反而冷静了下来,她脑中灵光一闪,突然笑了:“要不说是我爹呢,都被我坑成这样了,还能这般替我着想,想尽办法帮我一把,他都这般努力了,我自然是要顺着他的意,走吧,陪我去一趟宋家。”
夏竹听不明白她的话,只是见她眼下还能笑出来,心中更是担心了。
夫人该不会是被二爷给吓傻了吧?
她忧心忡忡地跟着宋蕴枝上了马车,只是在上马车前,却听见宋蕴枝转头交代了一下施嬷嬷,“嬷嬷就不用跟着了,若是我在日落前还未回来,便和郎君说一声,就说我爹今天特意让我回家一趟,晚上怕是不能回来了。”
施嬷嬷瞬间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点头称是,心里大约也知道夫人这一趟回宋家,怕是要顺水推舟,借二爷的手做事。
她看着马车逐渐远去,终是叹了口气,夫人真是的......
宋蕴枝进了宋家,人才下了马车,就看见吴氏身边的李嬷嬷等在大门了。
见了宋蕴枝,她哎呦了一声,上前不甚走心地行礼,阴阳怪气道:“侍郎夫人倒是让老奴好等,赶紧进去吧,二爷和夫人可是在里头等久了。”
宋蕴枝小时候在李嬷嬷身上没少吃过亏,后来十几岁的时候虽然没再给对方欺负她的机会,可是这李嬷嬷一向狗仗人势,仗着吴氏是她的嫡母,没少拿出来膈应她。
她晲了李嬷嬷一眼,漫不经心道:“嬷嬷方才唤我侍郎夫人,就应该知道,我夫君官居三品,在宋家能随便压任何人一头,我身为侍郎夫人,他们等我不是应该的?”
如今她的身份确实非同寻常,这话李嬷嬷竟是无法反驳,只得暗暗气得咬牙,想要开口刺几句,可一想到她如今的身份,别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估计就连夫人,她怕也是没放在眼里。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我进去?还是说你的派头比我的还大,需要我等你?”
宋蕴枝走了几步,又回头扫了还在原地的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被她看的后背一凉,讪讪道:“老奴不敢!”
她面上恭敬,心里却道她现在神气什么,是侍郎夫人又怎么样,在她老子跟前,还不是一样要乖乖听话。
否则一个孝字压下来,也能给她苦头吃!
这般腹诽着,李嬷嬷还是老老实实将人带到了前厅,此时厅中只有二房的人在。
宋景安因为醉仙楼上门讨债的事情,才被宋老爷家法伺候没多久,眼下他的背后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甚至都坐不了,只能由小厮扶着站在吴氏的身边。
而吴氏则心疼地拿着帕子,在给他擦拭额角因为疼痛渗出的冷汗。
宋媛安也拿着帕子掖着眼角,一双眼睛像是才哭过。
至于为什么哭,大约是宋景安被家法伺候的场景给吓的,不过落在外人眼中,便是为胞弟被打而伤心难过。
宋蕴枝一进门,瞧见这幅画面,差点都被感动了。
宋彦坐在主位,上午不仅宋景安挨了打,就连他也被父亲给斥责教子无方,要不是后来儿子与他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他还没想到让人上门要账的,是他的好女儿宋蕴枝拾掇的。
正在气头上的他见了宋蕴枝,立刻猛拍了一下桌子,吓得身边的吴氏母子三人俱抖了一下。
“逆女,还不跪下!”
宋蕴枝早就习惯了宋彦这幅色厉内荏的模样,她没被吓到,一脚踏进门槛,并未听他的话乖乖跪下,而是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为何这般生气,景哥儿这又是怎么了?”
吴氏见此,含着泪道:“景哥儿是你的亲弟弟,不管如何,将来你还要仰仗他,你怎么能这般坑害自己的弟弟呢!”
宋蕴枝在心里轻嗤一声,昨晚他任由纨绔把她当成花楼陪酒的娘子作践,可从没想过她是他姐姐,如今却说这样的话,宋景安也配做她弟弟?
再者就宋景安这样的人,还仰仗他?不给她添乱就不错了。
心中如何想是一回事,面上她却无辜道:“母亲说得什么话,什么叫我坑害自己的亲弟弟?我听不懂。”
语罢就看见宋景安气红了一双眼睛瞪向她:“昨晚的事情你敢做不敢认,那醉仙楼上门来要账,明明就是你指使的,掌柜的都说了是你身边的施嬷嬷亲口同他说的!”
宋蕴枝没有否认,反问他:“在此之前,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做了什么?”
此话一出,宋景安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可是一想到父亲母亲会给他撑腰,又挺直腰杆,伸着脖子道:“昨晚那样的情况,难道你要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人狠狠宰一顿而不帮忙?不过是与人喝几杯酒就能帮我,这不是你这个做姐姐应该做的?”
宋蕴枝差点被他的话给气笑了,这样想着,她也笑了出来,“所以呢,你就让你那些狐朋狗友,把你的亲姐姐当成花楼娘子一般作践?”
宋彦不知道这一回事,闻言当即又是一拍桌子,瞪向宋景安:“岂有此理,方才你怎么不说还有这事?你就是这样让外人欺负你姐姐?”
宋景安害怕地往吴氏身后躲去。
宋蕴枝冷眼瞧着宋彦生气的神情,完全没有被他维护的感动。
期望多了失望就会越多。
吴氏见丈夫一副要骂宋景安,忙拉住他:“夫君,景哥儿还小,他性子一向单纯,能懂什么,而且不就是和弟弟的朋友喝几杯酒,又有什么妨事的,三丫头自己觉得被冒犯,大可不理会他们,而且身为姐姐,见到弟弟跟人厮混,也该把人给带走,怎么还答应那些人无理的要求。”
宋媛安跟着道:“莫不是其实姐姐见了他们,心里生出了什么别的想法,所以顺势而为吧。”
宋蕴枝扫了宋媛安一眼,笑意不达眼底:“四妹妹怎么总喜欢把旁人想得和你一样,难不成其实你是嫉妒自己不能和你弟弟一般,能随便出门同男人喝酒。”
宋媛安没想到她反过来造谣自己,她提高声音道:“你胡说!”
宋蕴枝不咸不淡道:“这么生气,难道真被我说中了?”
宋彦怒道:“你如今已经嫁人,还和从前那般不检点,不安安分分呆在后宅,反而在外头抛头露面,坑害弟弟,如今还不知悔改,这一次为父要替女婿好好惩罚你,来人,带三姑娘去佛堂抄经书,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
果然她那没用的爹,还真听把吴氏母女的话听进去了,不过他们说的这些话,夏竹大约都记下了,宋蕴枝想。
她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去佛堂抄书本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被婆子带走之前,她回头扫了一眼屋内的几人,眸色微冷。
宋景安和宋媛安太熟悉她这个眼神了,被她的目光轻轻一扫,二人身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谢府。
谢谌才下了马进去,在书房的路上却被匆匆而来的施嬷嬷给拦住了。
只见施嬷嬷扑通一声跪在了他跟前,老泪纵横道:“姑爷,求求您快去帮帮夫人吧,您再不去,夫人怕是要被关在宋家的佛堂上一晚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