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
冷冽的嗓音中,带了一丝疑惑。
“发生了什么事?”他扫了一眼房中乱七八糟醉倒的少年,眉头轻拧。
谢谌路过醉仙楼的时候,想起自己原是答应了宋蕴枝,却失约的事情,本以为她因为他的失约,大约今晚是不会出门了,谁知道却在门口看见了谢府的马车。
他心念一动,便进了醉仙楼,问了掌柜的,得到答案后知道自己猜得不错,才确定他这小妻子就算是他没有赴约,仍旧独自一人来了这里吃饭。
出于心里生出的那么一点愧疚,他便上了楼,想要去寻她。
哪知道会在路过一处房门半开的包厢,会听见她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那声音里没了平日里对着他说话时的乖软,反而带着一丝不耐烦,甚至还带了点盛气凌人在里面,而且他没听错的话,她刚才似乎是打了谁?
顺着声音,谢谌走到了门边,往里面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宋蕴枝抬起了手,而站在她对面的小舅子宋景安的脸上,还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看她那架势,似乎还尤绝不够,想要再扇他一巴掌。
他眉梢轻抬,眼中带着疑问,对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唤了她的小字。
却见那道身影僵了一瞬,他怀疑眼前的这一幕只是自己的幻觉,他那乖巧善良的妻子,其实如今还安分的在家中时,宋蕴枝已经快速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行云流水般转身。
谢谌没想到自己会看到一双泛红的眼睛,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只见小姑娘已经带着委屈的神色扑进了他的怀中。
“郎君!”
一时之间,属于女子身上独特的馨香瞬间包围了他。
被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谢谌甚至能感觉到她轻快的心跳。
只是不知道这加快的心跳中,有几分是因为见了他,又有几分是因为紧张了。
他低头,想要把人从怀中给拉开,然而宋蕴枝的手劲这会却出奇的大,还不等他开口,她已经先发制人:“郎君不是说有急事要回刑部,所以今晚不能陪我吃饭,如今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事情忙完了,特意来找我的吗?”
不等他回答,又继续道:“我虽然先前知道郎君不会来了,但还是希望郎君能来,所以一个人在这里等了郎君那么久,没想到还真的等到了郎君,只是我方才实在是饿了,便自己先吃了,郎君不会怪我吧?”
说完眼巴巴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眸子,仿佛是森林的涉世未深的小鹿才有的。
谢谌不自觉移开眼睛,他自然是特意来找她的,他扫了一眼还跟着永宁公主,瞧见对方眼中的带着好奇。
被宋蕴枝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打断,他原本想要问她为何与宋景安在一起,方才她是不是打了宋景安。
话到了嘴边却变了:“抱歉,我确实有事回了刑部,来这里也是看见了家中的马车在楼下,想着你应是在这,所以上来看看。”
见他没有继续问她方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成功被她带偏了,于是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打算不给他问的机会,继续道:“那郎君在刑部用过晚饭没,今晚订的包厢我还没退,若是郎君还没有用晚饭,便与这位公子也一道来吧。”
说着她松开了谢谌,转而拉着他的手往她先前的那间房去,完全不理被她打了的宋景安,而宋景安看见那样的场景,后知后觉他这位庶姐大约是得了姐夫的喜欢,所以也不敢再他跟前放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少女不由分说地拉着他,温暖柔软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掌,他只得无奈跟着她的脚步往那边去。
永宁公主头一次见宋蕴枝,她也知道谢谌是因为意外娶了她,后又派人去打听过这一位的事情,知道她的门楣不高,身份也比不得嫡出,只是姨娘生的。
她还打听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宋蕴枝的外祖家,从前在京中却是不一般的。
只是拥有那样的家世,却不明白为何宋蕴枝的母亲,会成了别人的妾室。
她的目光落在了宋蕴枝的身上,见少女生了一张花儿一般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最惹人注意,干净得没有任何的杂质,看人的时候还带着懵懂的天真。
原先她听了京中的传言,还以为这位三姑娘是位颇有手段的人儿,没想到除了那张脸生得格外出众之外,目前的性子来看,倒是没有看出有什么奇怪的问题。
正好,在宫里呆久了,她就喜欢这样性子单纯的,看来谢谌没有娶错人,这样的性子才能拿捏住他那样的人。
所以不久前她在那间房外听到的,那道盛气凌人的声音,其实不是宋蕴枝的吧,大约是她身边的丫鬟?
“嬷嬷,你去同店小二说,再上一次那几道菜。”宋蕴枝让谢谌和永宁公主坐下,自己则走到了施嬷嬷跟前吩咐。
说着往施嬷嬷耳边低语,“再去同掌柜的说,那间房今晚的账记在宋景安的头上,只是他今晚带的银钱不够,你让掌柜的明天让人上门去宋家取。”
说完拍了拍施嬷嬷的手,软声道:“按我的吩咐,去吧。”
施嬷嬷给了宋蕴枝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示意她放心,这件事她一定办妥,然后恭敬地应下,转身就出了房门。
宋蕴枝一向放心施嬷嬷做事,醉仙楼的饭菜价格虽然比寻常酒楼的价格高,但是价格最离谱的还是它的酒,那么一小杯就要好几两的银子。
这也是她昨天施嬷嬷来了这一趟,她才知道的。
想起宋家入不敷出的公账,加上祖父好面子给她嫁妆按照嫡女出嫁的派头添了不少,如今宋家的公中的账目一定很好看。
今晚她答应与那些纨绔喝酒,还故意都喝的是最贵的,等明天醉仙楼的人上门要钱,她都能预见宋家会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而她爹寄予厚望的宋景安,怕是少不得要被祖父家法伺候了。
出了这口气,宋蕴枝即便是知道跟着谢谌的公子,是女子打扮成的,也不介意了。
她在谢谌的身边坐下,让夏竹给二人倒了茶,接着听见永宁公主说话了,只见她看着窗外,眼中明显带了笑意,似是满意这间房:“我从前倒没留意这里的妙处,能把外面的夜景尽收眼底。”
闻言宋蕴枝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公子若是喜欢,下次我和郎君做东,再请你来这里。”
永宁公主原是看着窗外的景致,听宋蕴枝这般说,她回头与之相视一笑,爽快地答应了:“好呀,届时夫人可不要忘了。”
谢谌听闻,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头看向宋蕴枝,却见身边的妻子睁着一双水洗过的眸子,此时正认真看着对面装扮成俊俏少年郎的宁安公主,两边的脸颊红扑扑的。
那模样,就好像是因为对方与她对视而害羞了一般。
而永宁公主也与之相望,一双桃花眼中映出宋蕴枝的脸,这场面落在旁人的眼中,容易引人遐想。
他呼吸一顿,扫了一眼永宁公主一眼,语气中带着冷意:“你爹不让你随便外出,用过饭便回去。”
永宁莫名被他凉凉地扫了一眼,突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直到二人用饭的期间,仿佛只要宋蕴枝让人给她添茶倒酒,捧着脸问她味道如何的时候,谢谌看向她的眼神就会冷上几分。
最后实在受不了谢谌的冷眼,放下筷子没多久,就找了借口离开。
宋蕴枝看着她有些仓促的背影,眼中露出不解,“慕容公子怎么了,真就这般着急回去?”
莫非是对方见不得谢谌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所以受不了刺激早早离开,宋蕴枝在心里暗暗地想,毕竟她让春桃打听来的传闻,都是永宁公主思慕谢谌多年,她会这般想也不奇怪。
早在看见谢谌对她的态度客气后,尤其介绍的时候,称她姓慕容,宋蕴枝就猜到了女扮男装的人就是永宁公主。
只是她在席间全程都观察着对方,发现相比起谢谌,永宁公主似乎更喜欢窗外的美景和桌上的美食。
谢谌觉得宋蕴枝的语气带着失落,一想到方才她的注意力几乎全程都在永宁身上,他的语气不经意冷了几分:“她家中管得严,不能太晚回家。”
早已习惯了他冷淡的语气,宋蕴枝这会并未察觉到他今晚的不同,她恍然:“原是这样,那我们下次请她,是不是该早点?”
谢谌瞥了她一眼,看见她眼中带了期待,一股气闷突然涌了上来,他道:“再说吧。”
宋蕴枝这时候才感觉到了什么,她歪头看向谢谌,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郎君怎么了,是生气了吗?”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委屈道:“郎君一定是和慕容公子有要事要谈,是我不好,不该做主请客,打扰了你们二人,对不起......”
谢谌眉心一跳,再垂眸,果真见小姑娘拉耸着一颗脑袋,像是被霜打过的花朵一般瞬间蔫了下去。
他确实觉得有些气闷,可还未等他明白这点不适从何而来,就见宋蕴枝主动将他的不高兴,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真是懂事得令人不忍心责怪她。
可原也没有什么要责怪她的,他不去再想宋蕴枝为何这般关注永宁,转而安慰她:“并没有,与她要谈的事情早已谈完,你我是夫妻,你请她,便等于是我请了她,今晚还要多谢你替我款待她。”
他从未一下与她说过这么多的话,宋蕴枝有些意外地张了张嘴,最后在他说完之后,突然抬头对上他,脸上的难过早已一扫而尽,一双亮晶晶的杏眸盯着他,眼中慢慢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她凑到谢谌的跟前,身体下意识朝着他跟前倾去,扬起一张精心打扮过的脸,而后,甜软的嗓音缓缓钻入他的耳中。
只听见她道:“郎君能与我解释这些,我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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