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换上了一点笑意:“不过梦都是相反的,我还没谢谢郎君的人参,芃芃服用人参之后,身子好了许多,说不定不用多久就能下床了。”
她双手仍旧攥着锦被,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仰起看向谢谌,哭过的眼睛像是水洗过的一般,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着细碎的光。
谢谌见她情绪去得这般快,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只淡声回她:“你我是夫妻,不必言谢。”
说着又转身走到另一边,把手中的帕子扔进了盛满了水的铜盆中。
宋蕴枝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回味着他说的那句他们是夫妻那句话,没一会儿,她突然问道:“郎君明日可有空?”
正在洗帕子的男人动作顿了一下,他并未回头,暗自猜想她问这个做什么,半晌,才漫不经心回答:“明日休沐,你可是有什么事?”
说着已经回头,却看见她红着一张脸,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谢谌原是想走过去的脚步,霎时顿住了,他眉心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站在原地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安静地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却见宋蕴枝轻咬下唇,最后才鼓足了勇气,对着他把邀请的话给说了出来:“郎君送的人参救了芃芃一命,方才郎君虽然说了我们是夫妻,可我想着,我总不能理所应当地接受郎君带给我的好处,所以,我今天让施嬷嬷在醉仙楼订了明天位置,想要做东请郎君吃饭。”
说完她眼中浮现出明晃晃的期待,攥着锦被的手微微蜷起,暴露出一点忐忑不安来。
谢谌愣了一下,才知道方才是自己想岔了,对方并不是想要......
他在心中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既然把小妻子当成妹妹看待,怎么这会又往那方面去想。
既是宋蕴枝要请客做东,他虽然不想她平白费这个钱,可想着以她的性子,定然是希望他答应的,不然或许会觉得欠了他的,于是佯装思索了一下,最终才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地点了头。
“既是你做东,那便去吧。”
说完,就如他猜想的一般,看见宋蕴枝的唇角微微翘起,那双纯净的眸子中笑意快要溢了出来。
看见她脸上的笑,他的心情莫名也跟着好了不少,眼底出现一抹清浅的笑意。
宋蕴枝得了他的承诺,便心满意足地抱着被子重新躺下。
没一会儿,屋内的烛火被谢谌吹灭了,陷入黑暗中的宋蕴枝,很快就听见了男人在身边躺下的声音。
经过那一番假哭,眼下她的睡意已经没有了,听着身边男人轻微的呼吸声,她不禁想起施嬷嬷让她尽快圆房的话。
她虽然让谢谌答应了与自己去醉仙楼,可是请御医给芃芃看病的事情,还没有着落。
要不趁热打铁?
这样想着,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谢谌第一次与醒着的宋蕴枝的一起就寝,心里慢慢生出不适的感觉,想着以后不仅要和醒着的她一起,还会与她做那种事情,他便强行压下那股不适感,强迫自己慢慢适应。
那股子不适才压在没多久,身边的人却突然有了动静,很快靠里的手臂被一道柔软的身体贴上了。
他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于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转头正好看见宋蕴枝大着胆子,正拱着自己的被子往他的身上贴上来。
他们二人原是各自盖着自己的被子,如今宋蕴枝不知何时钻进了他的被子里,努力地往他身上贴近。
就在他想着该不该呵斥她的时候,就听见少女柔软的嗓音,轻轻地从耳边传来:“郎君,你身上比较暖和,我有点冷,可以抱着你的手睡吗?”
尾音里带了一点可怜兮兮的感觉。
近日的天气原也不是很冷,宋蕴枝更不是什么怕冷的人,她只不过是借这个来试图引/诱身边的男人罢了。
若是事成了,她也可以借着二人温存的时候,趁机向他提出请御医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的脸蛋生得不差,身材应该也还算可以,就不信自己这般主动了,谢谌还能当坐怀不乱的君子。
然而习惯了算计旁人的宋蕴枝,这一次却失算了,她感觉到了谢谌因为她的靠近,而有一瞬僵硬的身体,她正准备进一步,手摸索着要往他的胸膛上探去,身边原本躺着好好的人骤然间坐起了身子。
宋蕴枝难得罕见地懵了,而后拧起一双漂亮的眉毛。
不对呀,话本子里魅惑书生的狐狸精,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谢谌动作很快地将她从自己的被子里挖了出来,然后又快速地把她塞回了她自己的被子中,沉声命令:“乖乖躺好。”
宋蕴枝被他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人还在呆愣中,谢谌已经下了床,宋蕴枝借着外头廊上挂的灯笼传来的光,没一会儿就看见他抱了一床被子回来。
在她疑惑着要开口询问时,那床被子突然压在了她的身上。
沉重的感觉让宋蕴枝差点没呼吸上来。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多出来的被子,一时之间怀疑谢谌是真的不解风情,还是故意的。
谢谌见宋蕴枝没了动静,便道:“盖两床被子要是还觉得冷,明日我让人给你重新换一张厚实的被子来。”
说着他重新在宋蕴枝的身边躺了下去。
宋蕴枝被两床被子压的快要喘不上气儿了,她咬了咬牙,忍住要骂人的冲动,继续掐出甜软的声音:“郎君还真是体贴,我觉得身上暖和多了。”
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咬牙切齿,完全没有了素日里的纯良。
也只有在昏暗的环境中,她才敢露出这样的一面。
谢谌将右手枕在脑后,嗯了一声,才闭上眼睛淡声道:“睡吧。”
这一晚,宋蕴枝做梦梦见自己成了话本里的孙大圣,被如来佛祖给压在五指山下,这五指山不仅沉重,还从里面传来源源不断的热量,她被热得想要挣脱又挣脱不掉。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热汗。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去,看见谢谌不知何时已经起床,内室中早就没了他的身影,于是泄愤似的一脚把身上盖着的被子给踹开了。
身上的负重感瞬间消失不见,只是没了被子的遮盖,清晨的冷气很快就从四面八方袭来,她猛地打了个冷颤,冷着一张脸下了床。
夏竹和春桃进来伺候的时候,发现她的脸上带着冷意,她们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不解。
这时候才想起,昨夜里夫人为了等姑爷回来,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结果最终还是没等到姑爷。
兴许夫人是因为这个,所以生了姑爷的气。
换做她们,丈夫一直都早出晚归整天见不到人影,说不定她们会比夫人还沉不住气呢。
然而她们只猜对了一半,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昨夜谢谌的不解风情。
宋蕴枝气归气,但最终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谢谌的行为让她知道,想要与他进一步,怕是有些困难,她突然想起那支已经被宋仪安吃掉的百年人参,开始猜测这人参的由来。
或许谢谌对她的疏离,与最开始赠送人参的永宁公主有关,或许谢谌因为心中已经有了永宁公主,才不愿意与她圆房,要为永宁公主守节。
也是,她原就与谢谌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要不是因为她的算计,谢谌怎么会娶她?
她看着镜中妇人打扮的自己,轻哼了一声,觉得谢谌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就算是谢谌心中有人了又如何,他不愿意与她圆房,她不介意再对他用点手段。
施嬷嬷那天送了人参回来,神秘兮兮地给了她一个包裹,说是她娘让给的,能增进她与谢谌之间感情的东西,她如今还未打开看里面是什么,今晚倒要看看,娘给了她什么好东西。
她的脸上终于冰消雪融,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人畜无害。
不过她还是给自己留了个心眼,让春桃在府上偷偷打听,谢谌和永宁公主之间的事情。
王清芷她没放在心上,倒是这个出身不一般的公主,才能让她上心。
春桃善于人际往来,不多时,就带着打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你是说,永宁公主和郎君算是青梅竹马,关系很好,陛下还差点给她们二人赐了婚?”
宋蕴枝心想自己果然猜得不错,谢谌和永宁公主之间的情谊确实不一般。
春桃点头,继续道:“后来姑爷与夫人出了那件事,陛下还想着继续给姑爷与公主赐婚,而夫人......”
宋蕴枝知道,接下来春桃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见她不忍说出,她只好冷静地替她把后面未说出口的话说了。
“要么随便在朝着找个地位低的官员指了婚,要么就是给郎君做妾室,不过有公主在,驸马怎么可以纳妾,大约是前者吧。”
等她说完,瞧见春桃的神色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春桃见她说完没有任何不高兴的神色,只得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夫人还是不要去想了,况且知情人也说了,姑爷因为那事,觉得不应该让夫人遭受流言蜚语,所以婉拒了陛下的好意,直言要对夫人负责,这才娶了夫人。”
要她说,姑爷这样好的人,放着驸马爷不当,愿意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庶女,这在满京城中,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我知道,时间不早了,给我梳妆,等会还要同郎君一道出门。”
这还是二人除却回门那天,第一次一起出门,她得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夏竹和春桃自然也是尽心尽力,将她仔仔细细打扮了一番。
等她走出房门的时候,就连往日看惯了她的施嬷嬷,都眼前一亮。
“夫人打扮得这般漂亮,姑爷瞧见了一定喜欢。”
然而话才说完,就看见谢谌身边的流风匆匆而来,见了宋蕴枝立刻行礼道:“回禀少夫人,少爷突然有急事需要回刑部,今晚怕是不能陪夫人一起用膳,还请夫人不必等少爷了,少爷明天再同夫人赔罪。”
这话落在几人耳中犹如晴天霹雳,宋蕴枝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发生气,才勉强让脸上的表情不至于难看。
她语气带了失落,轻声问:“那郎君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流风听着宋蕴枝略显委屈的语气,觉得少爷不应该抛下夫人,心道公事再重要,难道还能比夫人重要吗?
可他面上却仍旧回答:“这个小的就不知了,按照以往,许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宋蕴枝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音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望着流风离开的背影,施嬷嬷有些担心宋蕴枝,正想要劝她,却见她已经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脸上的那点委屈早就没了踪影,仿佛谢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半晌,她听见宋蕴枝慢悠悠道:“醉仙楼的位子已经订了,总不能白白浪费那定金,走,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那模样,倒像是真的不在意自己夫君失约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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