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这回你发大财了。”

“十万两的买卖。”

“三姑奶奶还是厉害，单枪匹马杀进孟家，把事给办了。”

“还以为你被小少爷鬼迷心窍，要放孟家一马呢。”

忠义堂，召集大家开会，众人都到了，老大还没来。姜雨坐着喝茶，被老二老四一通酸话揶揄。她从孟家回来才两天，这事就已传开。那么大一笔谁不眼红。老二立即撺掇着老大开会，要分钱。

趁老大还没到，二爷决定占据道德制高点，给姜雨上下眼药。这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二爷有理有据道：“上回在忠义堂，你要求重新分宝贝。我们二话不说就分了。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次你从孟家截了十万两，一个人独吞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四爷道：“二哥多虑了，三姑奶奶岂是小气人？”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有来有回，话都被他们俩说完了。一上来火药味十足。

五爷瞧了一眼姜雨。

姜雨八风不动。她掏孟家，没提前跟任何人通气。甚至连五爷都以为她只是决定放了孟留真而已。姜雨从未放弃过自己的目标。

待到大哥进来，众人齐齐起身，问大哥好。老大抬手示意大家都坐，他入了上座，咳嗽一声，四下安静。老大说：“孟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算是开腔定调，今日开会，此事必有定论。

老二老四心怀鬼胎。

二爷道：“老大您来说句公道话。”

老大道：“宝贝均分，这是咱们拜把子立下的规矩。”

二爷斩钉截铁道：“就是这个理。”

老大道：“孟家是老三一个人去的，她出力最多。”

四爷借坡下驴，道：“那是，三姑奶奶劳苦功高，多分点也是应该的。”

老大捋了捋胡子，点头。

二爷四爷顿时吃下定心丸。

看来老大跟他们站在一边。眼下是三对二。

“依您看，该怎么分呢？”姜雨还没发话，二爷便已经跳过她的意见，直接研究怎么分。

这是个大问题。

老大喝一口茶，余光扫了一眼姜雨。

姜雨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喜怒不形于色，表面上好好的。大家一句句踩着她的底线蹦跶。谁也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突然暴起砍人。二爷四爷都有点怕她，但仗着有老大撑腰，说话也硬气几分。

老大把话头抛了回来，“你们觉得该怎么分？”

四爷道：“老大为首，自然分大头。其实孟少爷一开始就在二哥手里头。因三姑奶奶强要了去，二哥顾忌兄弟情分，才给的。别人不说，二哥也是居功至伟。”

四爷道：“老大三万，二哥和三姑奶奶各两万，我和老五各一万五。”

这话说完，都等着老大的态度。

老大点点头道：“分得还算公道。”

二爷道：“我听老大的。”

四爷道：“老五呢？”

所有视线汇聚在五爷身上。

五爷兜里揣了把话梅，有一颗没一颗吃着。

二爷道：“老五，你有没有意见？”

他们跳过姜雨，直接问五爷，挖她的墙角，把她架在那了。如果其他人全部同意，她一对四，处境不妙。五爷摆手笑道：“我无功不受禄。”

二爷脸色沉了下来。

“老五这是在点我们呢。”

“不敢不敢。”

“大哥都说了，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这是对大哥有意见？”

“四哥言重了，”五爷找补道：“我打心眼里敬重大哥的。”

“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三姑奶奶呢。”二爷哼了一声。

“你那一份，到底要还是不要？”四爷道。

“这……”五爷犯了难。他若说要，便是弃姜雨于不顾。

二爷语气不善：“不要算了！”

五爷笑微微地朝他们拱手，道：“各位哥哥们，我只是个小弟。分不分，我都没有怨言。只是大哥问我，我也得说两句心里话。孟家是三姑奶奶闯的，十万两要不要分，如何分，都绕不过她。于情于理，大家也该听她说两句。”

二爷刚想反驳。老大却道：“这话也有道理。”

二爷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四爷见风向偏离，顺势看向姜雨，“三姑奶奶？”

老大：“老三，你也说说看。”

姜雨道：“听你们说呢。”

老大：“老四的分配，你同意吗？”

姜雨道：“不同意。”

大家看着她，有点愣。她连马虎眼都不打，当场下老大的面子。

二爷道：“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雨道：“没什么意思。”

二爷道：“你连老大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就事论事。”姜雨喝完茶，把杯子拍在桌上，“我不分，就这一句话。”

她掉头就走。

四爷道：“还没商量完，三姑奶奶要去哪？”

姜雨道：“你想拦我？”

四爷道：“老大还坐在这呢。”

老大道：“老三，坐下！”

眼见势态不对，五爷赶紧拦住姜雨。这是她第二次当着老大的面翻脸了。五爷低声劝道：“好好说，先坐下。”

姜雨道：“没什么好说的。”

二爷道：“十万两，你想一个人吃独食？”

姜雨反问道：“吃独食又怎么样？”

“你！”二爷道：“你简直无法无天！”

“三姑奶奶连老大那一份都不给吗？”四爷继续拱火。

姜雨道：“不给又如何？”

二爷指着她的鼻子：“你反了！”

姜雨刚要说话，被五爷一把捂住嘴。五爷生怕这姑奶奶口不择言，来一句“反了又如何”。姜雨一把将他搡开。老大气得脸色铁青，厉声道：“姜雨！”

姜雨脚步定在那。

老大隐隐有些怒气，斥责道：“这么大的人了，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姜雨回过头，看着他。

姜雨勾着嘴角笑了笑，道：“我无父无母，懂什么规矩。”

她转身离去。

老大看着她背影，哆嗦着嘴唇，没说出话来。

……

“老三，你今天是怎么了？”

姜雨回到住处，五爷跟了进去。他一个劲的喋喋不休，吵得人头疼。姜雨想把他赶出去自己清净下。五爷的屁股就跟钉在椅子上似的。姜雨也不便把他踹出去，随他说去。五爷忧心忡忡道：“好好的闹成这样，还一走了之，你让大哥怎么想。”

姜雨道：“他爱怎么想怎么想。”

五爷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一直如此。”

“你明明已经看出来，老二老四是故意激你翻脸，为何还如此冲动？”

“他们想看我翻脸，我就翻给他们看。”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五爷难以置信。

姜雨胡乱躺着。

五爷走到她跟前，使劲盯着她看，道：“你根本就没有生气。”

姜雨随手剥了个橘子吃，“他们那德性，早看腻了，跟唱大戏似的。”

五爷道：“那你刚刚……”

姜雨道：“逗他们玩的。”

“你啊你，”五爷恨了一声，“你这是在打大哥的脸。”

“谁让他老糊涂，天天被人当刀使。”

“老三，别人不说，你对老大还是放尊重些。”

姜雨嗤了声，不屑一顾。

“老二看你不顺眼，老四爱拱火。这么多年，老大一直都是护着你的。”五爷苦口婆心道：“大哥方才也是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来分我的钱？”

“那可是十万两。老三，你真以为你一个人吃得下吗？”

“我胃口大得很。”姜雨拍拍肚皮。

五爷神色严肃，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老三，你自己想想。孟家失窃，难道会善罢甘休吗？十万两银子，这么大的数目。官府肯定会有所行动。那个张大人早就盯上咱们寨子了。老大让均摊银子，大家才会齐心协力抗敌。否则我们一盘散沙，你以为单凭你的人就足以对抗官兵吗？”

“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为银子伤了兄弟和气，得罪老大。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他们见死不救，你打算怎么办？”

五爷剖析利弊，言辞恳切，句句都是为她着想。

姜雨听完后难得没有反驳。

毕竟说实话，五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但姜雨仍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默不作声，一瓣一版吃橘子，五爷恨铁不成钢，所有的话都好像打在棉花上。他拿她一点办法没有，重重叹气，“你这狗脾气。”

他还是第一次骂人。

看起来真急了，姜雨觉着稀奇。

姜雨看向五爷，问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被你气的，”五爷气不打一处来。

“来，”姜雨抛了个橘子给他，“吃个橘子，消消气。”

“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

“听进去了。”姜雨张口就道。

“你就一点也不当回事。”

“官兵不还没来吗，急什么。”姜雨将橘子皮从门口扔出去。

五爷无力扶额，三姑奶奶，这刁钻脾性能把人给磨死。掏空孟家这么大的事，她也不商量，带着自己的人就干了一票。别人急得火烧屁股，她优哉游哉。别人以为她生气，她不生气。场子闹得这么僵，嘿她就是玩儿。

五爷把橘子摔在桌上，拂袖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着，一走了之。

阿狗正好进来，“五爷好，要不要一块吃晚饭？”

五爷一言不发就走了。

阿狗挠了挠额头，问姜雨：“五爷怎么也生气了？”

“这谁知道。”

姜雨看被摔烂的橘子，五爷看起来气得不轻。

男人，就是这么容易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