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相信,姜雨会跟他一直待在度过余生。她手底下那么多弟兄,难道全部散伙,她洗手作羹汤吗?三姑奶奶为了他金盆洗手,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孟留真想都不敢想。
她如今对他如此有耐心,无微不至,无外乎一个原因。她在逗他玩罢了。不高兴,把人绑在树上吓唬,要用火把阉了他。高兴起来了,坐在床边喂粥,嘘寒问暖。
像养一条狗。
他只是她玩弄于股掌的一条可怜虫。对于这种受制于人的耻辱处境,孟留真心中隐含着巨大的愤怒。无论是第一次在山上,还是现在,那份不甘从未消减。她确实救了他,但那不是她将他囚困在此处的理由。孟留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心里很清楚,他不想被玩。
他要出去。
姜雨扫了他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这是喝酒要闹,勾她的话。或许是百无聊赖,她觉着胡说八道玩一玩也没什么大不了。
因而姜雨轻描淡写道:“五爷是个大度之人,从不计较。”
孟留真一呆。
他倒是没料到姜雨会有如此回答。
“你们真好过?”
“这重要吗?”姜雨端详他表情。
“重要,”孟留真脸色一点点沉下来,道:“如果你们在一起。五爷是个好人,我们不该……”
“不该什么?”
姜雨逼近他,瞳孔中倒映着孟留真的脸。
孟留真局促地退后。
酒气袭人,姜雨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孟留真顿时面红耳赤,眼睛都睁圆了。他喝完酒,身上本就敏感,姜雨的指尖的触感划出了鸡皮疙瘩。孟留真别开脸,语无伦次接道:“不、不该做对不起他的事。”
姜雨指腹轻轻按压着他的下嘴唇,道:“你以为自己溺水后,我是怎么把你救回来的?”
孟留真脸一路红到了脖子。他昏迷时什么都不记得,但将醒来,嘴唇上绵软的触感,还有姜雨近在咫尺的脸,是有印象的。凭借这些零星记忆基本上可以猜出她做了什么。
孟留真刹那无地自容,他低下头去,视线闪躲。
姜雨强行握住他的下巴。
孟留真道:“我不记得了。”
姜雨语气轻佻,“我帮你回忆回忆?”
孟留真垂死挣扎:“不不……”
姜雨松开他,将他的慌乱无措收入眼底。孟留真忙喝了一口酒压惊。他手忙脚乱,被呛到了。姜雨笑起来,继续夹了一块子菜下酒。孟留真在边上疯狂咳嗽,道:“上次就算了,以后不要随便揩我的油。
姜雨嘲讽道:“你以为你是天仙?”
孟留真道:“我不是,五爷是天仙。”
姜雨摸着下巴对比了一下。孟留真和五爷,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从长相到气质,天差地别。孟留真那份蠢气和稚气别具一格。她评价道:“你确实比不上五爷。”
孟留真有些不爽。
她竟然还正儿八经比较了起来。
一个男人,不如一个男人。这话听起来还是很伤人的。
姜雨道:“五爷踏实稳重,可靠,还会说话。你除了比他年纪小点,还有什么优势吗?”
孟留真没好气道:“那你找他去啊!”
两人边拌嘴,边吃饭。酒足饭饱,孟留真也被气饱了。姜雨故意戏弄他,还要把他贬低得一无是处。孟留真自尊心受到沉重打击。他明明是吃亏的那个人。到头来,好像他一文不值,上赶着送她都嫌弃。
孟留真负气道:“你看不上我,我就看得上你吗?你一个个蛮横无理、阴险狡诈的女土匪!”
姜雨拱手道:“多谢褒奖。”
孟留真气了个七窍生烟。
简直厚颜无耻。
姜雨道:“去把碗洗了。”
孟留真气冲冲端着碗出去。两人不欢而散。姜雨酒劲一点点上来了。她脑子很清醒,五感在酒的刺激下变得异常敏锐。她听到孟留真叮叮哐哐把碗放进橱柜的动静,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孟留真在发泄不满。她坐在原处,只见他的身影走来走去,晃得人眼晕。
姜雨掐住眉心,有点烦。
她仰面朝天倒在了床上。
孟留真的手从橱柜里摸出那把切菜的刀。他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回头看向姜雨,姜雨半醉的样子躺在那。烛火明灭,他攥紧小刀。
姜雨道:“给我倒杯水。”
孟留真吓了一跳。
“来了。”
他把刀缩进袖子里,倒了杯茶,端过去。姜雨没睁眼,道:“喂我。”
孟留真将茶杯靠近她唇边,碰到了,茶水全部倒进了姜雨脖子里。冷水凉得人一激灵。孟留真找帕子擦,有些无从下手。姜雨不耐烦扯开了领口,湿漉漉的锁骨和肌肤暴露在孟留真视野中,尤其的白。他下意识觉着非礼勿视,错开目光,手指轻轻抵着帕子擦拭她脖颈。不知道是太过于紧张还是别的原因,他袖中藏着的小刀突然滑了出去。
冰冷坚硬的锋芒顶在姜雨的喉咙口。
孟留真大惊失色,慌了手脚。
姜雨缓缓睁开双眼。
孟留真忙握住刀。
姜雨道:“想杀我?”
孟留真道:“不是。”
姜雨道:“想胁迫我?”
孟留真忙道:“没有。”
画面太让人产生误会。他偷藏了刀,又恰好暴露。姜雨并两根手指轻轻挡开锋刃,匕首飞了出去,插在墙上。孟留真大气也不敢喘。姜雨一只手掐住了他脖子,把人拉下来。鼻尖对着鼻尖,气息交缠。
孟留真身上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为什么呢?”姜雨问。
“我不是故意的。”
孟留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说说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孟留真咽了口唾沫,“我……”
姜雨踢他膝盖,孟留真失去重心,扑在她身上。两人一上一下叠着,身上衣料单薄,体温迅速上升。孟留真害怕她会掐死自己,本能支撑起身体。但姜雨不放他走。
姜雨身上酒热难耐。
孟留真是凉的。
他洗碗在河边吹凉风,现在被吓得心也凉了半截。姜雨看起来既像是喝醉了又像是清醒的。她的手顺着他的后脑勺,脖颈,脊椎骨游走,星火燎原一般。孟留真被摸得头皮发麻。那种滋味从未有过**。
姜雨潮热的气息喷他耳边。
他觉得自己要下地狱。
姜雨道:“你出汗了。”
孟留真紧张道:“我我有点热。”
姜雨的手游走在他腰间。他腰眼发麻,一动也不敢动。两人贴得太紧了。他偷偷去看姜雨脸上是否有发怒的神情,却一不留神,嘴角碰嘴角。姜雨几乎跟他唇齿相依,呢喃道:“孟留真。”
孟留真仓皇啊了一声。
姜雨略睁开眼睛,目光迷离,隐含醉意。
“如果你想杀我,我给你这一次机会。”
“不,”孟留真慌了,“我不杀人。”
“你可以试试。”
姜雨向后仰起了脖颈。
她修长的脖子,最脆弱的咽喉,暴露给他。
“我不会杀人。”孟留真胆战心惊。
“很简单,”姜雨睨着他,“你咬下来,我就断气了。”
孟留真脑子里一团浆糊沸腾。
为了逃跑,杀了三姑奶奶,他怎么敢?
他连鸡都没有杀过。
姜雨揪住他的领子,压下来,蛊惑道:“来啊。”
孟留真道:“你喝醉了。”
姜雨道:“你不杀我,就再也没机会了。”
孟留真脑中警铃大作。姜雨摩挲着他的后脑勺,他感觉到她身体的起伏,耳根烧得通红,能滴出血来。耳鬓厮磨,气息乱了套。他像是要陷进一团棉花里去。事态的走向,似乎有点不对劲了。孟留真吓得够呛,结结巴巴道:“姜雨……”
姜雨道:“嗯?”
孟留真道:“我还是先出去算了。”
姜雨朝他吹了一口气,“你怕什么?”
孟留真心肝直颤,“别这样。”
他手脚无处安放,整个人快被煮熟了。
姜雨摸着他眼角。
“看着我。”
孟留真低下头,对上她的视线。两人眼神像那颗拉丝的冰糖葫芦,扯不断。姜雨道:“告诉我,你方才是不是想杀我?”
孟留真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是。”
姜雨道:“好,我相信你。”
孟留真有点没底气:“那、那没事了?”
姜雨道:“你吓到了我,补偿一下。”
这怎么补偿?
孟留真看她的样子,不像被吓到。一把匕首而已,三姑奶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孟留真犹疑问道:“什么补偿。”
姜雨沿着他的喉结亲了上去。
孟留真瞠目结舌,差点弹起来。
“等等等……”他还有点游离状况外。
姜雨揽住他,不放人。
孟留真道:“你冷静冷静!”
姜雨又叫了他的名字:“孟留真。”
孟留真受不了,他脑中的弦快要绷断。
姜雨轻轻抚摸他手背,道:“你比五爷好看。”
孟留真惶恐至极,似乎这是第一次,三姑奶奶夸他的好处。但在此情此景下,怎么显得居心叵测,让人这么害怕呢?他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烛火摇曳,风声稀疏。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幕画面。三姑奶奶意乱情迷。她鬓发凌乱,就这么躺在他身下。那酒里是加了春/药吗?他惊疑不定。
姜雨看起来完全醉糊涂了。
孟留真气息紊乱,理智尚存,“我们不能这样,这是不对的。”
姜雨手指往他袖子里钻,“什么不对?”
孟留真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没有成亲,我们怎么能像禽兽一样,因一时冲动无媒苟合?”
他突然蹦出这么一大段话。
姜雨听得七零八落。好半晌,才回过味来,她半道上停下来,歪过头,意味深长道:“哦,原来你知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懂。”
孟留真满头大汗:“男的怎么会不懂。”
姜雨曲起了膝盖,又道:“你还懂什么,说来我听听。”
孟留真瞬间弓起身体。
他被碰到了。
“你别……”
“你不喜欢我。”
姜雨碰着他的脸,“你喜欢谁?”
孟留真喘着气,呼吸困难。
姜雨道:“是你以前那个新娘子吗?”
孟留真道:“不是,我没见过她,是父亲定的婚事。这门亲事已经黄了。”
“那你喜欢谁?”
“我没有喜欢谁。”
“你大哥呢?”
要命,这种节骨眼,为什么要提起大哥。
孟留真像是被敲了一闷棍。
姜雨摩挲他胸膛,手指圈了他心脏位置,道:“你心心念念总是你大哥。”
孟留真捉住她的手。
“不是,我大哥是我亲大哥,我……”
“那还能有谁呢?”
姜雨点着手指头:“在你心里。”
孟留真脑子一片混乱,道:“没有谁。”
姜雨嗤笑了一声,带动胸腔共鸣。孟留真哪里经得起她这样撩拨点火。她仰头亲了他嘴唇,孟留真彻底疯了,他捂住她嘴唇,赶紧爬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姜雨身侧的空气凉下来。她躺着没动,听到孟留真跳进水里的响动。
空气里都是燥热的气息。
她静静闭上了眼睛。
等体温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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