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
指的是师兄师姐还有师父一同制服那只魔引吗?确确实实是拯救皇宫众人于水火中,避免更多无辜之人惨遭邪魔屠戮。
于公,身为皇子特意前来替宫中所有得救之人表达谢意实为大义。
于私……他当真不怨仙门中人杀他至亲?虽然按理说真正夺取他母亲性命之人乃附身其中的邪灵,可面对亲人离去,又有几人可以维持理智,何况一个向来不受待见、只有母亲可以依赖的小孩……
“你……”
面对女孩面露疑惑继而欲言又止的异样表现,林蘅亦感到茫然不解,随即歪头对上她的目光:
“洛予道长损耗自身仙力救我母妃性命,让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痛苦,也让我有机会可以和母妃再次团聚,如此大恩大德,真的不知该如何报答……”
音调愈加微弱,少年不由得攥紧两侧衣摆,垂下的双眸之中或有后怕、或有庆幸,以及许多无法言明的情绪,毕竟数条生命因此切切实实地消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而江岁礼显然还因这段自己毫不知情的故事沉浸在震惊之中,并未注意到少年的神情:
什么?!
淳嫔没有死!
还被师父救了?!
可是……
毕竟在包括师兄师姐在内的所有人眼中,她已经丧生于那道足以照亮半壁皇城的除邪阵法之中,甚至于司空将军也亲眼目睹她的尸体被抬出宫殿,起死回生的巨大反转,任谁一时之间都难以消化。
“你母妃她……现在怎么样了?”
从林蘅磕磕绊绊说出的那些有限信息之中,江岁礼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妖邪被彻底铲除之后,师父并没有同其他人一道离开,反而独自留下、用尽仙门道法将淳嫔拉出鬼门关。
而她毕竟一念之差造成了许多人的死亡,皇帝为平众怒便以假死之法助她脱身,如今隐姓埋名于京郊元福寺中诵经祈福以赎身上罪孽,却是其他人眼中终于自食恶果的死人。
至于皇帝对其一再照护的缘由,她不甚清楚是否同宫人之间口口相传的流言蜚语有关,而对于师父出手相助的事情,江岁礼同样无比讶异,毕竟如此举动几近耗费了他半条性命。
果真还是不够了解他……
“姐姐。”
“嗯?”江岁礼终于回过神来。
“你能带我去见洛予道长吗?我记得他好像是姐姐的师父?”
“这……”
林蘅微垂眼眸:“其实,此番进入凌云派,我一心想要拜洛予道长为师,想要成为和他一样厉害的人,斩妖除魔、拯救苍生。”
“但……掌门说了,三长老此生只收一个徒弟。”
少年眼中灿若星河的眸光并未因此消减半分,反而愈加欣赏地落于女孩身上:“有姐姐这样优秀的弟子,想来洛予道长早已心满意足了。”
此生,唯一的徒弟吗?
长发受涌进大殿的冷风鼓动、飘到眼前,眸光也因此闪烁不止,江岁礼鲜少从他人身上感受到自己是特别的存在,此时心尖也不由得为之颤动,即便于师父而言兴许只是想少些麻烦,毕竟初见时他便是那般不受拘束。
“等他回来,我便带你去。”
江岁礼目不转睛地望向眼前一改往日怯懦、神情明媚灿然的少年,也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
远处终于逃脱魔爪的月芽转头便在人群中搜寻起江岁礼的踪迹,原地转圈眺望许久,终于得见角落里二人的身影:
哎?那不是叫……林、蘅的小师弟吗?
他们两个靠那么近在说什么呢?
奇怪,难道他们之前就认识了?
“嘿!”月芽重现唬人绝技,借着人群掩护、悄悄移动到女孩身后,一把搂住她的肩膀。
怎料江岁礼此次不再只是原地惊颤,转而翻转手腕、径直用手中剑柄戳向身后。
“啊——”“我的肋骨……”
月芽双臂抱在胸前、踉跄着连连后退,而江岁礼在听到熟悉的惊呼声后,身体随之一怔,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她身边:“师姐!”
一旁目睹全部过程的林蘅也因此惊叹不已:“好、好厉害。”
“你要杀了我吗,师妹?”
月芽面露十分痛苦,惹得江岁礼愈加惊慌失措:“师姐,你、还好吗?”
显然,这是一句废话……
但看到女孩手忙脚乱替自己检查伤口的模样,月芽难免心下不忍,随即无奈扯开她的手臂:“得亏你才刚刚开始学,否则就你师姐我这小身板儿,根本不够折腾的。”
江岁礼抬手抵在眼前,弱弱辩驳道:“上午一直在练习这套剑法,一顺手、就……”
“可大殿里都是同门,有必要这样痛下杀手吗,呜呜——”
转眼又由衷感叹道:“不过师妹这般天赋异禀、又肯下功夫,日后定然是和揽星师姐、景元师兄他们齐名的仙门高手。”
面对这般腔调略显怪异的夸赞,江岁礼只得礼貌笑笑:“真的,很对不起。”
“若你也肯像师妹这般有上进心,将来也未尝不能成为高手之一。”
揽星背手执剑,方才纠正完一名弟子的动作。
月芽闻声倏尔站直身体,好似身上疼痛都不及来人可怕:“天地良心啊师姐,我真的努力了!”
揽星还未及开口打趣,便被月芽推搡转身、向不远处的人群中看去,本以为又是她这小师妹转移话题的诡计之一,却见其煞有介事地抬手道:
“师姐你看,就是他!老是往江师妹这里瞅!”
“打早上开始集合时我就注意到了,那小子,肯定心怀不轨!”
啊?
江岁礼闻之也跟随他们的目光转头看去,兴许是对方的神情过分真挚、沉醉,她一眼便找到了师姐口中的男弟子,而他的视线果真十分直白地落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她再三低头确认身前是否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而当注视已久的对象同自己目光相接的那一瞬,男弟子彻底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即便不断被过路的同门推搡。
“嘿!”“还真就这么、看起来了?”
月芽也为这番简单粗暴的操作搞懵了,随即好似被别人家的猪拱了自家大白菜的农户一样心生恼怒,一步踏上前去:
“喂!那边那个男弟子——”
“对,说的就是你!”
迎着对方疑惑不已的神情继续大声喊道:“别再看了,再怎么漂亮也不会是你的。”
“还不如将全部心思放到如何快速提高修为之上,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头都捞不到好处!”
此话一出,瞬间汇集全场目光,大殿之内短暂陷入一片寂静之后便是无休止的议论和欢笑。
男弟子垂眸思索片刻后,像是备受打击,提着长剑径直跨出了殿门。
“师姐!”
江岁礼已然因方才话语满脸通红,再加上对方犹如脱缰野马完全不受控制,一番激动之后竟是比练习剑术还要疲累。
“你看他完全没有否认,就是喜欢你了!”
“哎?”江岁礼神情一顿,不知所措地眨巴眼睛,“可,可我们压根不认识啊。”
“我的好师妹,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见钟情吗?”月芽转而纠正道,“准确来说,是见色起意!”
即便在原来所处的世界里,江岁礼已然是年满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却是完完整整单身了十八年的感情小白,虽然自认为对旁人的情绪一直敏感至极,却也因眼前景象慌乱不已。
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揽星竟也出声调侃起来:“师妹这般单纯美好的女孩,不论在何处都会很受欢迎的。”例如她自己就很喜欢乖巧可爱的师妹。
“嗯……小家碧玉的长相,确实很受小师弟喜爱啊。”随即若有所思地望向一旁全程不曾张口的少年,“你说是不是啊,林师弟?”
“嗯?”林蘅好似上课不认真听讲、却被老师突然点名的学生,一时摸不清头脑。
“嗯?”“你看他承认了。”月芽好似邀功请赏一般挑眉望向余下二人。
“师姐!开玩笑也要分清楚对象好嘛!”
江岁礼全然不似方才有任何羞怯之意:他还是个孩子啊……
月芽却不死心地嘀咕道:“年纪小不妨碍人家的理想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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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这是我请教坊间木雕师傅照着你的画像一丝一毫亲手刻制出来的紫檀木雕,完工后又用上好的助眠熏香烘烤数日,既美观又实用,特来送给师姐。”
“祝贺师姐在年末考核中取得优异成绩!”
“柳师弟,真的不用——”
话未说完,那位名叫柳千河的男弟子已然径直穿过整个场地,在校场数百弟子的欢呼雀跃声中安然坐回自己的位置。
徒留江岁礼一手执剑、一首握紧木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已经是柳千河自入门以来坚持不懈向江岁礼表达喜爱之意的第四年了,可以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不知疲倦。
而江岁礼一再表明态度却依旧无法阻挡他的进取之心,加之每次都点到为止、并无持续纠缠之意,她也无法说出更过分的话来拒绝,却也无法安然接受他的示好:
这样下去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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