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木溪镇温乡柔情3

“阿娘,我想要这个!”

司空玲身穿红衣、头戴金铃,叮呤咣啷地跑向街道旁刚刚摆好推车的老伯,她一眼锁定那串头顶兔子耳朵的山楂,却在转身看向爹娘时瘪起嘴来:

“……”

夫妻二人肩碰肩、手牵手,目光一路追随退回身边的女儿,兰亭佯装失落道:

“哎,小叔的百果炙肉,姑姑的玫瑰烘饼,爹爹的五辛盘,还有为娘的蒸年糕……竟比不上一根糖葫芦。”

“噗——”司空越笑得身体发抖,“其他的倒好说,只是那团年糕,却比黏窗花的浆糊还粘牙。”

“难道不是因为某人几乎要把锅给烧透了?”

兰亭甩了甩手,却被司空越握得更紧了:“亭姑娘息怒~”

可是无论如何,司空玲这两日确实仗着众人宠爱吃了许多甜食,脸颊肿到像那只被蜜蜂蛰伤的大黄,兰亭可不想女儿在大年夜牙疼得满地打滚……

“你看那只灯笼,是不是也很像小兔子,阿娘带你去看好不好?”

正所谓眼不见为净,兰亭刚要哄着女儿离开,一抬头却看见师徒二人在糖铺前玩得热火朝天,画糖画、捏糖人、转糖葫芦,你推我搡间还不忘把糖丝黏到对方身上。

兰亭不敢低头,她知道女儿已经按捺不住了……

江岁礼迎着司空玲渴望的眼神走过来,凭空变出一只小兔,但因手艺有限、外加恶师捣乱,和推车上的模板简直两模两样:

“除夕夜吃糖,来年一定甜甜蜜蜜。”

“可是……”江岁礼指了指女孩鼓起的右脸,“只许小阿玲舔一口哦~”

司空越和兰亭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木溪镇不比青阳城繁华,但百姓们爱热闹的劲头却丝毫不差,点爆竹、看花灯、制冰雕、煮热茶……将岁除夜的花样摆了个遍,洛予也充当起钱袋一角,陪着江岁礼满街跑。

“师父,这支发钗好漂亮!”

“师父,那个灯笼好可爱!”

“雪圆子好好吃!”

“这酸梅也好——好酸……”

恰时升空的烟火照亮了两张皱皱巴巴的脸,却盖不住二人清脆的笑声,洛予面露窘迫,江岁礼却看出了神,不知是刻意迎合她、还是彻底解放天性,师父当真任由她一直“胡闹”,但她不想深究,继续一边逛、一边喊“师父”。

一处摆满稀奇玩意的店铺旁,男男女女手拉长弓、对准十步开外一个时明时暗的红点,摊主说,连续击中十次,有神秘大奖。

江岁礼在洛予亲身指导下艰难拉开弓弦:

这弓不对!店主使诈!

正待长箭离弦之时,一道纯真的童声惊得江岁礼手臂一缩,箭羽转眼消失在黑夜里。

“师父就是丈夫吗?”司空玲眨着眼睛问她。

“什么?”

江岁礼自己都不敢相信,头脑风暴半天却只有这两个字可以说出口,而司空玲误以为小姑姑没听清,重复道:

“小叔是姑姑的师父,那也是姑姑的丈夫吗?”

“不是不是不是——”

江岁礼没有心思去数究竟有多少个“不是”脱口而出,但她现在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不是!”

江岁礼将弓箭一把推回洛予怀里,连忙蹲身捂住那张小嘴,因为她的问题太过惊天动地,江岁礼连解释都磕磕巴巴的:

“师、师父,就、就是老师——先生的意思!”

“是教你学习某样东西的人,比如……”

因为太过尴尬,江岁礼只敢随手往后一指:

“箭术,师父就是在教我该如何握弓、射箭……”

对,就是这样!

分明是寒冬腊月,身上却好似浇上了滚烫的铁水,江岁礼不由得抹去一把虚汗。

“可是……”

江岁礼瞬间警惕起来:

可是?什么可是?

司空玲的嘴唇微微贴上江岁礼的掌心:

“爹爹也时常会教娘亲射箭,爹爹说过,他是娘亲的丈夫,是娘亲的……嗯……夫君?”

司空玲又眼睛一亮:

“对了,除了射箭,还有骑马、打拳,还有……”

还有姑姑一直唤“师父”的样子,也像极了娘亲在家里使唤爹爹。

小女孩撅着嘴巴细数父母亲的恩爱日常,江岁礼却比方才被人动过手脚的弓弦还绷得紧,她不该存有向五岁小孩讲清道理的侥幸心,她也不敢回头看身后人的表情。

反观洛予还在细细打量手里的弓箭,店主作假,他本该给个“教训”,但如此欢庆之景,也没必要较真,至于小侄女的话……孩子还小,怕只是觉得两个词听着相近,也就这傻姑娘会急得团团转了。

因为这场闹剧,江岁礼再无心学习箭术,也不再觊觎神秘大奖,而三心二意做事的下场便是射出的每一支箭都完美偏离靶心……

.

木溪镇因环绕镇子的河流——木溪河得名,而今家人团聚、共贺新年的除夕夜里,两侧河岸皆是来来往往的人和绚丽夺目的景。

江岁礼一行人所处的河岸对面,正有一群工匠击打铁水,向天空散发灿如星河的铁花。

洛予隐在星光投射的阴影下,望着凭空出现的信纸出神,信里说:

几大仙门世家来凌云讨伐,声称凌云三长老被魔气侵染,他的徒弟与魔物为友,师徒二人皆已投身魔族,与近来魔族引起的祸端脱不了干系。

且天河郡前任郡守之子亦为他三长老所害,刘鸿远被发现在刘府湖底,有人亲眼目睹三长老深夜出入刘府,为报刘鸿远与徒儿的私仇……

掌门让他二人暂不返还,只待风波平息,这桩桩件件蜂拥而至,定有幕后之手推动,不论是林元一、还是他洛予和江岁礼,对方的目标怕是凌云派和舍生珏。

来信末尾:

【替我向师妹说声对不起。】

【也向师兄道,新岁安康。】

【常景元】

信纸的褶皱不断加深,渐渐隐去了它的内容,正当洛予再次面临情绪失控之时,一声叫喊拽住了他。

“啊——”

江岁礼着急忙慌地向后退去,对岸的铁水还是落在了手臂上,而铁花还在持续不断地散开,像捕捉猎物的大网。

洛予一面用外袍遮挡、一面拉着江岁礼后退,直到“滋滋”的声响彻底停下。

“姑娘不必担心,这铁水里加了东西,不烫人的。”

江岁礼细细一看,皮肤上只有淡淡的红印,没有任何疼痛,都是因为她太紧张了。

江岁礼笑着向大姐道谢,目光却始终不离柳树下的河灯。

大姐被冬衣、冬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眼睛,双手插在袖间瑟瑟发抖,却依旧笑眼盈盈:

“姑娘,我做的河灯在木溪镇可是数一数二的,不论样式还是材料,都是顶好的,要买一只吗?”

江岁礼蹲下身仔细挑选:

“除夕夜也要放河灯吗?之前听说这是中元节的传统,为了向逝去的亲人寄托哀思。”

“姑娘不是木溪镇的人吧?”

江岁礼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师父,而对方并未觉得哪里不妥,江岁礼最后也只是冲大姐笑了笑,她是少有的和“江岁礼”不相识的人。

“木溪镇有一个传说,这木溪河的尽头乃千里之外的仙山,有山神守护,山神会在岁末之日将带有祈愿和思念的河灯一一收起,并将它们传达给天上的亲人,来护佑子子孙孙。”

“原来是这样。”

崇尚科学的江岁礼却十分愿意相信这个世界的传说,也很想见见这位山神大人。

大姐望着女孩认真的面庞笑了:

“哈哈,先不论传说是真是假,放河灯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是只有中元节才有思念要传达,亲人们也想在团圆夜找到回家的路啊。”

.

待江岁礼和洛予双双离开河畔,隐在林间的黑衣人终于现身,手指轻轻一挑,那只落在后方的河灯便跳出了水面。

魔界——浴火都,隐于人、仙两界的缝隙中,魔族自魔神殒落后一直无法翻身,久居于仙族之下。

寝殿内,从人界归来的男子退去黑袍,一头白发倾泻而出,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怀里的河灯,直到一只手臂搭上肩膀,男子瞬间清醒,用尽全力推向对方,浓雾散去,那人却毫发无损。

紫箐半笑半疑地摆摆手,目光在他苍白的脸和紧握的灯上来回转动:

“五殿下真是好兴致,不久前才在人间丢了两条命,如今还有兴趣去凑凡人的热闹?”

“重雪,你就当真放不下她?哈哈哈——”

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轻蔑的笑也变得苦涩起来,此时,重雪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同她纠缠,只是自顾自拆开那只金莲,纸条从中掉落,他强装镇定地捡起来、细细辨认:

【小雪,来世只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

翻至背面:

【对不起】

紫箐方才靠过去,那信纸便连同河灯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一缕黑烟,她无奈地摇头:

“九尾狐族的后代,生来便有九条命。”

“你不如化形数数看,你的尾巴还剩几条?又有几条命给了那位姑娘?”

“三殿主的手莫要伸得太长了……”

“呵,我偏要。”

紫箐说着便得寸进尺地将手掌抚上他的胸膛:如果没猜错,这层黑纱下还留着被人万剑穿心的孔。

“若非你从中作梗,江岁礼早就和她的母亲一起死在那处院子了,我也不会背上办事不力的惩罚。”

紫箐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你,当真不知那半块舍生珏去了哪里?”

重雪的额头青筋暴起,他咬咬牙:

“不、知、道。”

“罢了。”如今也不是纠结这小小法器的时候。

紫箐恢复面上的笑容,倚坐在重雪的床榻上看他:

“但你莫要忘了,你入那神魔炼狱是为了什么,那仙门猎杀魔众无数,其中也有你的母亲,难道你筹谋数年只是为了与那伪君子当面对峙?”

“还是说,因为他是你心上人的掌门,你不想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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