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视线，熟悉的信息素，彼时季锐正熟练的运用肢体语言，跟执勤的军雌沟通，那只将他从绝境中拯救出来的雌虫，就这么出现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黑发蓝眼，神情坚毅，非常典型的军雌形象。

一道浅浅的伤疤划破眉梢，给来虫增添了不少男子气概，注意到季锐的视线，雌虫少将神色微凝，骤然加快了脚步，季锐就这么看着那道英姿挺拔的身影，一步步走近，感觉心脏跳得有些快。

也不知是吊桥效应的后续影响，还是一见钟情。

执勤的军雌注意到雄子的视线转向，随之看去，立刻整装立正，敬礼道：“少将。”

少将？

季锐眸光微闪，他以为巡边，最高也就是个少尉，没想到……这可真是吓到他了。看来他是撞见了正在出任务的特殊小队，也不知道是在哪个阶段，前？后？还是进行途中？

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可完全不同。

也许他需要重新评估雄子的地位和对帝国的重要性。季锐看着雌虫少将冲执勤的军雌点了点头，而后在他面前站定，恭敬行礼道：“日安，阁下。”

“欧文·吉菲斯，这艘星舰的指挥官。”

“你好。”学着雌虫少将之前的样子点头算做回礼，季锐道：“季，锐·季。”说出口才想起帝国的姓名是反的，季锐停顿了一下，自然的接了下去，就好像强调了一遍他的姓氏。

这反而让在场的军雌觉得他是在意他的姓，在乎却没有说全，恰好符合那些流落在外，不受家族承认的弃子的表现。只不过往往有类似经历的都是雌虫，雄子倒是第一次见。

不知道是哪家，如此奢侈，连雄子都抛弃。

雌虫少将面上没有一丝异色，接道：“您好，非常抱歉，打扰到您休息，我仅代表星舰上的全体军雌，向您送上最诚挚的问候。”

……？

尽管欧文有意放慢了语速，对于刚开始学习帝国通用语的季锐来说，想要理解这么长的一句话，还是有些困难了。

显然也知道这一情况，欧文道：“阁下感觉好些了吗？”

这句话倒是听的七七八八，季锐点头“嗯”了一声，回应堪称冷淡。双方都没有提让季锐多说几句联邦语，确定语种，调试翻译器的事。

季锐：“进？”

季锐后退一步，让开身位，邀请雌虫少将进屋，在走廊上聊天并不礼貌，治疗室也不算私人空间。虽然一个词一蹦，但面对雌虫少将，季锐却没再伸手比划。

欧文：“我的荣幸。”

应邀走进治疗室，注意到季锐没有关门，欧文心底涌起些许暖意，为季锐的贴心与坦荡。很少有雄子会为雌虫考虑，注意到他们性别不同，不适合独处。

虽然他并不需要。

吉菲斯家不止他一只雌子，名声的好坏，对一只破了相的雌虫来说并不重要。就算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少将也一样，雄子总有更好的选择。

欧文在椅子上坐定，看着眼前目光干净澄澈，一眼就能望到底的雄子，忍不住去猜他多久会被染黑。私心里，他并不想送季锐‘回’帝国，但帝国代表着更好的物质条件，对季锐来说，也是好事。

两虫（人）十分默契，一个沉默，一个寡言，交流起来公事公办，效率十足，听得门口执勤的军雌满眼惊叹，还能这样？

看来少将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成为阁下的雌虫啊。

起身相送被拒，季锐看着雌虫离开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这么不善言辞，比他还不擅长人际交往，是怎么当上少将的？全靠军功吗？

感觉……还挺可爱的。

欧文·吉菲斯，季锐记下了这个名字。

相向而行的两艘星舰很快相遇，比侦查舰大了数倍有余，被雄协派来接他的星舰奢靡华丽，外装完备，光是看着就能激起所有向往星空的少年，心中的一腔热血。

总觉得这不是一个保护性协会该有的配置。季锐站在舷窗前，静静的看着两艘星舰完成对接。联邦也有雄子保护协会，可从没见他们如此张扬。

私心更喜欢军舰的简洁，季锐离开舷窗边，配合的登上雄协的星舰，接受了专业的身体检查。他的遭遇，以数据的形式呈现在了所有的虫面前。

十八岁的成年期，帝国有多久没有见到了？

自打蜕变期延缓剂发明至今，别说雄子，就连雌虫都很少有自然蜕变的了。可这只珍贵的小雄子，就这么孤零零的，在远离帝国的异种活动区，独自完成了蜕变。

毫无疑问，这是对雄子的迫害。

负责检查的医务虫已经出离愤怒了，季锐状似不经意间扫过自己的检查报告，发现这些虫没发现他精神力上的问题，丝毫没有出言提醒的意思。

不会说，也不想说。

底牌总是不嫌多的。

季锐现在对这个所谓的‘蜕变期延缓剂’更感兴趣，是真的能延缓蜕变期吗？对身体会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蜕变就像化茧成蝶，说是生命的奇迹，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

如果能延缓蜕变，增加身体积累能量的时间，哪怕有些许负面影响，对于先天羸弱的小雄子来说，也是救命的良药。

觊觎的技术＋1

季锐明智的保持了沉默，听着医务虫和雄协工作虫的小声讨（争）论（吵），光明正大的收集信息。反正，是他们以为他听不懂的。

尽管精神力等级鉴定有误，但季锐的数据是真的优秀。

科技发展到如今的程度，样貌可以被改变，基因可以被置换，唯有精神力和雄子信息素，是不能复制的。

一个确定性别，一个决定价值。

恰好季锐都具备。

就算精神力低了一点，也是瑕不掩瑜，怎么也不该被抛弃啊，雄子可是家族的基石，只要有高级雄子存在，就算在权利的斗争中短暂落败，也有翻盘的可能。

他们原本还以为季锐是精神力或者信息素有残缺，才会出现在帝国边线外，没想到检查下来，季锐虽然各项数据都有起伏，整体却还算健康。

消息很快在贵族圈子里传开，网上的热度反而降了不少，顾及季锐背后并不存在的家族，目前所有的虫都在观望，但季锐被救起后的一举一动，都被有门路的贵族世家拿去仔细分析了，他的性格，喜欢的类型，如何接近更容易获取好感，都被分析的清清楚楚。

一只刚刚成年，身体健康，没有所属家族的A级雄子，对贵族世家的吸引力，是季锐所不能想象的。

就连一直不受家族重视的欧文，都被吉菲斯家族紧急召回，只因季锐签署了赦免书，认为欧文在此次救援行动中没有过错，无需受到任何的问责。

这被看做是雄子对欧文有好感的证据。

所以自破相后，就被踢出了培养名单，没再受到过资源倾斜的欧文，久违的再次得到了家族的庇护，只因吉菲斯需要他成为筹码，将雄子拉入他们的家族。

就算无法成为雌君，雌侍也可以。哪怕吃不上肉，他们也一定要喝到汤，一只高级雄子能带来的利益，十个雌虫少将都比不上。

所以哪怕是威逼，他们也一定要把雌虫少将送到季锐床上。

对贵族间的博弈一无所知，季锐刚刚落地中心星系。漫长的星际之旅，在空间迁跃技术的加持下被无限压缩，这个迁跃距离，如果联邦也能达到，就不会出现救援不及的情况了。

搭建空间锚点吗？

好像确实比单纯依靠坐标好定位，季锐若有所思，科技树加点方向不一样造成的差异是很好弥补的，只要将技术资料回传，很快就能复刻。

季锐不想让联邦在与帝国的接触中吃亏，最好的办法就是取长补短，将帝国的高新技术资料全部传回联邦，让联邦从方方面面超越帝国，这样才能形成碾压性的优势。

季锐开始思考如何收集资料，还有保密问题，以及如何不被帝国截获。

玄色的耳夹闪过一抹幽光，在碎发的遮掩下并不明显，那是联邦的光脑，里面记录了他解析过的黑洞数据，以及联邦的空间坐标。季锐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暗渡陈仓。

顺利的走下云梯，长相精致的雌虫少年在季锐斜前方引路，这是塞西尔，雄协分配给他的专属负责虫，专门负责与他相关的事务，以后有任何问题他都可以直接联系塞西尔。

甚至包括私虫生活。

季锐也是后来才知道，塞西尔不是雌虫，也不是少年，他是亚雌。因为帝国对雌虫的过度压榨，衍生出的无翼亚种。

该说不愧是你吗？

季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从他登上帝国星网以来，每天都会遇到一些挑战他三观的事情。要不是对联邦的爱支撑着他收集资料，他早退网保三观了。

他都不敢想，如果他是雌性，流落帝国会遭遇什么。

也许从最开始就不会获救吧。

季锐并不因他是获益者而感到庆幸，他只觉得恐怖。如果他打小就接触这些，也许他跟帝国的那些雄子也不会有什么区别，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季锐在塞西尔的引导下走进雄协总部，他还需要做最后的登记，才能拿到帝国合法身份。

“我让你自己降为雌奴，你是听不懂吗？”

走进大厅，雄子飞扬跋扈的声音尖锐刺耳，季锐侧目看去，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别的雄子与雌虫相处。

“别给脸不要脸。”在雌虫们的簇拥下，应该是贵族出身的金发雄子对沉默的跪在地上，一身残破军装的雌虫道：“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吗？”

“给我打！”

“什么时候松口什么时候滚！”

几只拿着棍子的雌虫依言上前，季锐脚步不停，从喧闹的虫群旁边走过，雄协里的工作虫迎上来，将季锐请进了接待室。

身份信息，财产，雄子福利，以及事故补偿都需要雄子确认签字，季锐‘看不懂’条款，只能在塞西尔的帮助下，逐条跟工作虫核对，顺便确认帝国对他的态度，以及塞西尔的可信度。

结果不好不坏，季锐在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Ray·J

这是他在帝国的名字，完全的音译，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含义不错，虽然他既不认为自己是王，也不觉得他是守护者，阳光开朗、干净干练更是跟他毫无关系。

顺利成为了帝国雄子，季锐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他只觉得这一切来的太过容易，让人忍不住怀疑里面有坑。

联邦的人口问题比帝国更严重，也没见联邦允许三无人员未经考察加入联邦籍。

工作虫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只，执法处的虫等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道：“阁下。”

生怕戳到季锐的痛处，工作虫问的小心翼翼：“关于您为什么会出现在异种活动区，请问您有什么线索或是怀疑对象吗？”

“我不记得了。”季锐淡淡道。

仗着‘听不懂’，他已经听过好几个版本的猜测了，大体脱不离他是贵族世家的弃子，不被允许泄露家族相关信息，他觉得很有道理，也乐于配合这些虫的脑补。正好省得他自己编一个身世了。

“好的。”工作虫在平板上记录了什么。他们都知道季锐不是真的不记得，但涉及贵族阴私，雄协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季锐不追究，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之前还担心季锐想要一个说法，没想到季锐比他们预计中更理智。

工作虫道：“可能是惊吓导致的暂时性失忆，后续如果您想起了什么的话，请随时联系。”

季锐点头：“嗯。”

双方都知道不会有后续，默契的配合下，询问很快结束，季锐被塞西尔送出接待室，大厅里的闹剧仍在持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季锐的视线不自觉再次被吸引。

塞西尔以为季锐好奇，贴心道：“那是贝尔曼家的雄子，他想娶新的雌君。”帝国法律规定，雌君没有犯错，雄子是不能单方面解除婚姻关系的。

这是帝国法律对雌君的保护。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雄子总有办法解决这个，比如想办法让雌君犯错，或是逼他自己提出申请，有情义一些的还会把虫留在身边，只是身份不再是雌君，无情一些的就会直接解除婚姻关系，让雌虫自生自灭。

这样的情景在雄协很常见，权利的斗争瞬息万变，有上就有下，家族落败，不得雄主喜欢，保不住雌君的位置，还要承受家族的压力，被活活打死的也有不少。

卡拉雄子还愿意给一个雌奴的身份，不算好，但也不算最差。

死犟着不松口，只会鸡飞蛋打，什么也剩不下。可落为雌奴也不是什么好结局。塞西尔不关心这些，他只头疼该怎么给季锐解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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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欧文·吉菲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