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晚餐准备好了。”

一道道制作繁琐，摆盘精致的菜品被摆上餐桌，细数竟有上百道之多，很难想伊桑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折腾出这么一大桌饭菜的。

季锐头都没抬的‘嗯’了一声。

“……”

伊桑看着嘴上应了声，身体却没动，仍在摆弄光脑的季锐，犹豫着要不要先把准备好的饭菜放进保温箱。

催促，他是不敢的。

可……

伊桑想说错过时间对消化不好，雄子的肠胃是很脆弱的，太晚吃饭容易积食，还有可能引发肠胃炎。

但，初来乍到，他的身份又是雌奴，他没有资格对雄子指手画脚。

好在，没让伊桑为难太久，季锐很快关掉光脑走了过来，面对满桌的佳肴，季锐没有说出扫兴的话。但本心来讲，他并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

伊桑准备的饭菜，精致归精致，看得出是用心钻研过的，但每样的量都太少了，制作起来耗时又费力，还没有什么意义，他吃起来也麻烦。

对于这种道道不重样，道道就一口，追求摆盘的‘艺术品’，季锐真的欣赏不来。

他更喜欢家常一些的风格：

——量大管饱。

重点是不用一直撤盘子，难怪帝国的雄子都要娶好几只雌虫，就这个标准，想吃顿饭可不容易。他本来以为雄协给他准备的翻糖小蛋糕就已经够夸张了，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

季锐在椅子上落座，示意伊桑也坐。

这不合规矩。

伊桑听话的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只沾了一个边，随时准备跪下请罪。虽然是雄子的意思，但雄子向来反复无常，被罚的多了，他难免有些杯弓蛇影。

而且，按规矩，他不光没有资格坐下，甚至没有资格吃饭。法律规定，雌奴只配喝最廉价的营养剂，偶尔主虫心血来潮，不拘是雄主还是雌君雌侍，他们都该跪谢，然后像猫狗一样趴在地上舔食。

像现在这样上桌跟雄子一起吃饭，是不可能的。

可最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这样发生了，捧着用给雄子做饭剩下的边角料准备的蔬菜肉杂碎拌酱，伊桑等了又等，也没等来雄子的怒火。

季锐竟然是真的允许他上桌吃饭。

伊桑瞪大了眼睛，听季锐淡淡道：“吃饭。”知道他不动，伊桑绝对不敢先动，季锐率先叉起了一颗豆子……

动作停了一下，季锐眉头微皱，余光扫到伊桑正在偷瞄他，季锐喉结一滚，把嘴里味道古怪的‘豆子’咽了下去。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季锐的预感十分准确，腥甜腥甜，吃起来像肝脏的水果，煎得太嫩，好像熟了又好像没有的肉，不知道放了什么，甜到发腻的佐餐汤，唯一能看出原材料的…时蔬（？），炒都不炒，直接拌酱。

不苦吗？

季锐尝了一口，发现它竟然是酸的。

难怪菜量这么少，他是真不想吃第二口。季锐放下叉子，吃完的盘子摞了有半米高，也不等伊桑有动作，季锐顺手收拾了空盘子，放进洗碗机。

伊桑立刻起身：“阁下，奴…我来吧。”

这有什么可争的？不是放进去就行了？季锐一只手把伊桑压回了座位：“你继续吃。”刚才伊桑光顾着偷看他，饭却没吃两口。

季锐往伊桑碗里扫了一眼，果然。

可哪有雄主吃完了，雌奴还继续的，伊桑神色不安，见季锐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两支营养剂，脸色立刻就变了。

阁下，没吃饱吗？

显然，季锐比他之前那个从不运动的雄主饭量大得多。

等季锐拆开包装，喝了其中一支，伊桑已经脸色煞白的跪了下去。

做饭没有做够量，饿到了雄子，无疑是最大的过错，伊桑刚要请罚就听季锐声音冷冷道：“我是不是说过，不要跪。”

明明是疑问句，却被季锐说成了肯定的语气，伊桑被吓得打了个颤。

俯身，伏地道：“明知故犯，请阁下重罚。”

季锐在原位坐下，一手搭桌撑头，一手自然的垂放在扶手上，指尖随意的转着另一支营养剂，装着浅蓝色液体的试管，不断在季锐白皙修长的指尖旋转。

空气似乎都安静下来了，伊桑听着营养液在试管中碰撞的声音，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季锐等了许久也不见伊桑再开口，只得主动道：

“抬头。”

“我看起来很恐怖吗？”

伊桑闻言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季锐，平心而论，季锐长得很好看，身上还自带一股读过书的儒雅，一看就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所以才有很多网友觉得，季锐是豪门弃子。

据说，加密的小群里，有关季锐过去的爱恨情仇，已经更新到第三十七个版本了。狗血到季锐只看了两行，就甘拜下风。

已经连他是皇室子的猜测都出来了，也不知道皇室那边要是看到会是什么反应。帝国的皇室，可不是君主立宪制，他们是有实权的。

也许并不会在乎？

只要不把他召进皇宫里纳婿，一切都好说。

幸好他做测试的时候精神力等级还没恢复，A级可够不上皇室纳婿标准，要是再晚几天可就不一定了。

帝国雄子普遍精神力等级偏低，按照帝国的标准，联邦大部分雄子都是S级往上，SSS，SSSS都不罕见，甚至更高的也有。

他，自然也不例外。

有时候，季锐是真的很奇怪，帝国雌虫的身体素质比雄子强那么多，雄子的精神力又对雌虫形成不了绝对的压制效果，那他们想要反抗，雄子其实根本就没有办法。

为什么帝国的雌虫那么怕雄子？

甚至被雄子迫害致残致死的雌虫都比比皆是，他本以为这是因为上层对底层的压迫，可伊桑出身贵族，他也有这样的条件反射。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季锐脑子里面在跑神，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伊桑看着季锐的眼睛，很认真道：“没有。”

季锐不止不恐怖，还好脾气过了头，他犯了这么大的错，早该被关进惩戒室了，季锐却还能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换做一天前，他想都不敢想。

什么没有？

季锐回神：“起来吧。”

吃完饭骂厨子，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季锐将手中的营养剂递给伊桑：“以后做饭，两三道菜就够了，不用做这么多。”

“是。”

伊桑接过营养剂，攥进手里，显然没打算喝。他不知道季锐的好能持续多久，自然要为以后做打算，这支营养剂他想留起来，等以后救命。季锐也不管他，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多的，他也管不了。

“吃完，来沙发找我，有事跟你说。”

“是。”

“想问什么？”

伊桑欲言又止，想问问季锐喜欢吃什么，但季锐连帝国语都说的磕磕绊绊，又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呢？他连菜都认不全。

但是季锐没有折磨自己的爱好，如果下一顿也这样，他还不如喝营养剂。季锐思考片刻，道：“肉要煎熟，蔬菜要炒，汤不要太甜，还有……”

“我不喜欢菜里有奶油。”

那不就是……全不喜欢？没想到他今天准备的饭菜竟然完全不合雄子口味，伊桑垂首应是，有些心疼眼前的雄子。

阁下过去一定吃了很多苦。

旁的雄子可不会，明明不喜欢，还连着摆盘用的花一起吃完。目送季锐离开，伊桑重新坐下，乖乖吃完饭，收拾好桌子和自己，端着洗好的水果来到季锐身边。

季锐：“坐。”

伊桑听话的坐了下去，还是像之前一样，只搭了一个边，季锐扫一眼，伊桑往后挪了一公分，季锐的眼神开始变化，伊桑连忙又往后挪了一截，差一点就贴上沙发靠背。

但看他坐的沙发连轻微的下陷都没有，就知道他根本就没坐，只是并拢双腿保持着坐姿在扎马步。这要是换个恶趣味的来，非得看看他能坚持多久不可。

季锐也不管他，不会摔到地上就行，眼前这可是个孕雌。季锐顺手拿了一只果子，道：“你是军雌？”

“是。”

伊桑闻言，如芒在背，雄子都很不喜欢军雌，觉得他们粗鲁又野蛮，他很怕季锐也会嫌弃他。

以前他是雌君，雄主嫌弃他，也就嫌弃了，如果家族没有败落的话，他会一直是雌君。可现在他没有家族做后盾，身份也只是雌奴，季锐要是嫌弃他的话，他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

因为不能自立，所以小心翼翼。

季锐好像没发现伊桑的异常，继续道：“你之后怎么打算？还想回军部吗？”

翅翼受损，伊桑就算回了军部也只能转后勤，季锐不确定他是怎么想的，是更想回到军部，还是想复员回家干点儿别的。对帝国并不了解，季锐把选择权交给伊桑。

他可以吗？

伊桑眼中突然亮起了光。

雌奴，没有外出工作的权利，他们只能在雄主的产业中任职，不管是做苦力，还是经营公司，他们都是雄主财产的一部分，并不享有公民权利。

换句话说，他是没资格前往军部任职的，除非雄子愿意签署同意书，给他做担保。之后不管他获得了什么荣誉，或是犯了错，都要雄子来承担责任，军部并不享有独立对他做出奖惩的权利，毕竟实质意义上，他是属于雄子的财产。

但对雄子来说，军雌所获得的荣誉，没有多大意义。反而是他招来的麻烦，需要雄子一次次出面，甚至亲至赔钱。

所以放雌奴回军部，能给雄子带来的，只有麻烦。

他不该承认的。

伊桑并不清楚季锐是想考验他，还是真心愿意放他回军部，但唯独在这点上，他不想撒谎。伊桑攥紧了拳，垂首道：“我，想回军部。”

余光瞥到一抹银光袭来，伊桑没躲，伸手接住砸中他肩膀，而后落下的东西，发现竟然是一款光脑终端。

“给你的。”

季锐端起桌上的果盘：“帮你请过假了，到时候自己回军部上班。还是那句话，有问题找我，有什么不清楚，决定不了的东西，也可以问我，别自己瞎想。”

这算是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

深感自己通用语有进步的季锐满意的端着水果上了楼，将空间留给伊桑，让他冷静一下，连他的话都没有回答，可见被冲击的不轻。

这在帝国这么难得吗？

只觉得这是基本的季锐，对此并不理解，也不打算尊重，反正他是联邦的人，不是帝国的虫。

等伊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客厅里已经不见了雄子的身影，并没有因此敷衍了事，伊桑认认真真的向楼梯的方向行了一礼。

他真的没想到雄子会给他光脑。

虽然是很基础的款式，但他一点都不嫌弃，伊桑确认了网络信号正常，第一时间点进个虫页面，这么久了，他还不知道雄子阁下的名字，这可真是……

太失礼了。

刚确认完自己的归属，伊桑意外的发现季锐还给他转了一笔钱，要知道他可是彻底的净身出户，他的前任雄主，连一套能穿的衣服都没有留给他。

扔在浴室脏衣篓里的那套，还是军部的军服。

所以季锐花在他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是倒搭，他没想到……雄子不都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吗？为什么季锐如此不同？

伊桑站在客厅中间，眼眶微红，许久才擦了下眼睛，逐个给关心他的虫报了平安。还未被压弯的脊梁缓缓挺直，伊桑身上终于有了些军雌的气质。

二楼

季锐也终于开始了他迟来的适应性训练，本来蜕变期之后就应该开始的，没想到拖了这么久。不过也不迟。

换上运动背心，季锐拿起了哑铃。

流畅的肌肉线条不会太臃肿，也不会太少，薄薄的一层贴在手臂上，力量感十足。是真正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季锐还是很在意锻炼的。

虽然人已经不在联邦了，但训练不能扔，要是哪天回去，体能不过关，被军校拒收就好笑了。季锐虽然是物理学系，但毕竟是军校生，在体能方面还是有些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