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死了,还死在了藏娇居,沐府所属的别苑。
薛光一直压着消息没有说出去,但已经将矛头对准了沐家。
有人指认凶手是沐世子,但薛光私下收集的证据却指向沐郡王妃。
总而言之,沐府拖不了干系。
闻言,魏景眸色晦暗不明。
他派人跟踪过驸马的踪迹,但走至花楼街便消失,他也只是猜测最后隐秘的落脚地是在春风楼。
可是,怎么会死了?
魏景抬眼看向薛光,问道,“驸马不是应该在回京路上吗?是何时出的事?”
薛光道,“实不相瞒,驸马早回京了,是两天前出的事。”
“到底是何时回的?怎么会出事?”魏景问。
“大半个月了。”薛光道,这句话他没有说谎,至于为什么会出事,薛光有自己的猜想,但不便明说,只道,“侯爷,您也实话说了吧,那日春芳楼,柳叶是不是看见您与哪家的姑娘在一处,您才就此关了他。”
武将出身,言语不懂得藏匿,但多年的大理寺,他并没有白待。
魏景袖中的拳头紧握,唇角微微勾起,“是又如何?”
果然如此,薛光眸色一闪,眉眼松开,“可您与玉二娘子也有婚约,想必,您今日也并不想留柳叶活口吧!”
“另外,听闻贵府还有位小男君。”
魏景拳头松开,唇边的笑意收起,一双黑眸似深潭,深不见底,他沉声问,“薛大人,想如何?”
薛光扬唇一笑,说道“若是需要,王爷以军中左卫许于小男君,另外,沐家已是众矢之的,侯爷返京回朝,后又即将大婚,王爷以沐家作为贺礼,恭贺您双喜临门。”
“哦,不。”他故意停了一下,继续道,“是三喜临门。”
“再贺老太师与您兄长,得以雪耻。”
“如何?”
……
清晨,玉姝从月牙坊得知,城外码头恰有从江陵来的人家,几番沟通下来,对方愿意出售带来的红绸,甚至还让出了几匹新布料。
玉姝听到消息后很高兴,吃了早茶后,便叫人在后门备好马车,后门那条街离月牙坊更近,她想去看看那些料子。
她前脚刚准备从后门出,还没走几步,院落的连翘就将她拦了下来。
“二娘子,走前大门吧。”连翘朝她摇头,看一眼后门外,说道,“沐世子在后门堵着您。”
玉姝的步子停住,原先欢喜的心情一下子落了下来,她皱着眉头盯着后门那边,问道,“来多久了?”
连翘摇了摇头,俯了一下身,说道,“奴婢今儿早才瞧见,但看世子那样子,似乎是很早就来了。”
连翘没有夸张,还是一大早送新鲜食材的跑腿伙计告诉守门的侍从,他们来告知自己的。
连翘瞧瞧将门开了一个缝,就见到世子蜷缩在门口,身边没有人。
连翘一一说清,半晌,玉姝叹了口气,说道,“派人去告诉沐……”
玉姝停住,转了话头,“算了。”
沐阳不是第一次堵她,以前堵过大门、街道,玉府的后门也不是第一次,她起初是想办法躲开他,但他便变本加厉派人连夜守着门口。
迫于无奈,她也只得去派人告诉沐郡王妃,将他拉回去。
但似乎一直以来,并没什么效果。
现在的她派人去沐府,便更没有什么用了吧。
玉姝脸色冷了下来,让人将马车安排至大门,随后转身就朝正门的方向走。
但没过一会,连翘来报,“二娘子,沐世子爬墙了。”
闻言,玉姝蹭的一下子站起来,茶盏被重重掷于桌上,手掌不小心碰到桌角,霎时通红。
那人是为何非要这般逼她!
吩咐连翘叫上护院侍卫后,玉姝隐着怒火,疾步往外走。
玉府门的墙壁上,沐阳紧抱着墙壁,大声朝墙下众人吼道,“我要见你们家二娘子!”
“沐世子,您下来吧!危险!”有仆人喊道。
沐阳不听,束发乱飞,脸上脏乱乱的,只是一身料子精致的锦服尚让人想起他是一名世子。
他扒在墙头,一个劲地道,“你们把她叫来!把你们家二娘子叫来!”
“沐阳!”
玉姝站在入院的口子,一双眸子含着怒火,死死盯着墙上那个正耍着无赖的人,大声道,“沐阳!你到底要不要脸了!”
“玉小姝!”沐阳见到人,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情,但他手上的力气也一下子松懈,人下一秒就从墙上栽了下来。
面朝土,脚朝地,甩了一个狗啃泥。
有人没忍住,捂嘴笑了起来。
他确实很爱做这些丢脸的事,从前是为了引人注意,如今已经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一双青色云丝绣鞋出现在沐阳的面前,他哀声喊痛,却听见那人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玉姝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男子,怒火中烧。
自婚约解除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她甚至觉得对方终于可以彻底离开她的世界,人们今后谈到他,不会再捆绑上她的名字。
但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沐阳抬起头,他满脸的泥土,一身狼狈,眼睛里布满血丝,满是骇意,他朝玉姝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恳请道,“玉小姝,帮帮我……”
“你再像从前那样,再拉我一次……”
“最后一次……”
“沐阳!”
玉姝紧紧握住拳头,指甲尖深入进了自己的掌心,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人。
这个与她自出生起就牵连不停的男人,她不是从一开始就厌恶他的,起码在离开国子监之前,她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他。
他若需要,她也是会拉他一把。
娘亲在时,两家夫人常常一起集会,他们年岁相仿又贪玩,夏日在荷花塘,他总是不小心就滚进了浅水泥潭,她那时,常常会拉他一把。
见他从桃树上跌落,她连忙抛下刚拾起的果桃,双手使着大力,也会拉他起来。
她害怕水里有蛇,便不常去河边,可眼见他从溪石上滑下去,她一边惊慌地喊,一边跑过去,将他从水里拉起来。
本是不讨厌他的,他曾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讨厌他了。
是他同一群国子监生将她围起来,嘲笑她的身高,她的衣着开始,她讨厌他,甚至害怕他。
三两贵家子弟调笑着要她向他喊夫君时,他站在一边,轻蔑地眼神朝她上下打量,说,“太矮了。”
她开始厌恶他。
她不过同姐妹出门逛街,都能听到别人一句,“玉二娘子,沐世子又去喝了花酒,您不管管?”
与她何干。
她为什么要管?
她厌烦听到他的名字。
看着眼前朝她伸出的手,玉姝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他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她很清楚,自己再也不会拉他起来了。
“来人。”玉姝漠然道,“将沐世子请出去。”
她语气冰凉凉的,在这个温和的春日令人发寒,说完,不等周围人反应,玉姝已转身离开。
人走后,一旁的仆从走至沐阳身边,一边扶起沐阳,一边低声说道,“沐世子,我家二娘子如今不便接待您。”
“您请回吧。”
沐阳站起来,忽地推开一旁扶着他的人,大声喊了一句,“滚!”
说完人就要往前去,一旁的侍卫互相看了一眼,一人夹住沐阳的一条胳膊,脚步悬空,将他往后门口抬。
“大胆!”
“放开我!”
无人回应。
玉府前门,玉姝一言不语地上了马车,车夫等侯吩咐,但过了很久,马车里的人一直未作声。
车夫想了想,问旁边的丫鬟,“姑娘,二娘子要去哪?”
连翘想了想,觉得还是按先前的吩咐,说,“去月牙坊。”
马车很快启动。
车内,玉姝闭着双眼,她脑中思绪混乱,眉头紧蹙着,牙齿咬着下唇,眼角末的一滴泪水滑下脸庞,流下一道轻轻浅浅的痕迹。
她内心,似乎在与什么做着巨大的抗争。
难受,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车外,还有跟着一起来的连翘,说道,“二娘子,到铺子里了。”
月牙坊的掌事看见马车,连忙出来,行了一礼,唤道 ,“二娘子。”
随后便等着里面人下车。
但车内,却未有动静。
“二娘子,到铺子了。”以为里面人歇息了,连翘的声音又大了些。
玉姝缓缓睁开眼睛,她眸子红的吓人,再开口时,嗓音嘶哑,说道,“去魏府。”
连翘察觉异处,正欲撩开车帘子,却被里面人一手压住。
吩咐声再次传来,“去魏府。”
马夫闻声,“吁”的一声,马车又启动。
连翘连忙跳上马车前座,跟了过去。
……
魏府,书房内。
百末乖巧地站在书桌旁听自家主子的教育。
薛光就地砍下人颅,着实给他上了一课,他虽习武出身,但从小到大,杀过鸡、杀过鸭,也抓过人,打过架,但……
他其实没杀过人。
“京都不比江陵,你也瞧着了,说错话会是什么下场。”魏景说道,语气平淡。
百末觉得自己的脖子处有些受风,凉飕飕的。
“属下知道了。”他说道。
“知道什么了?”魏景拿着笔,练着字,语气淡淡道,“说说。”
百末回道,“属下以后注意言行。”
但仅仅如此,似乎并不能令自家主子满意,又听那道声音响起。
“还有呢。”语气冷淡。
“还有?”
百末觉得自己的脖子间又刮过一道冷风,不自觉缩起来。
“还有!”他立刻道,可随即头低了下去,苦思冥想。
还有什么啊……
适时,门外有人传声来,“主子,玉二娘子来了。”
房内人顿住,心里跳了一下,手中墨水滴落,毁了刚刚写好的字。
他看向窗户外,早上的树木刚被风吹干,树叶翠绿成了一片,但未听到午时的虫鸣。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去了月牙坊。
但她现在来,是要做什么……
魏景:担心媳妇来找自己退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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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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