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打出幽灵塔》

令人融化的酷暑温度和响彻的蝉鸣,皆无法闯进医院,icu病房外满是冰冷衰朽的气息。

恰逢下午三点,是规定的探视时间,越千山和亲戚站在一起,走廊中除了麻木等候的亲属,拥满了他们家几十口人。

但最后只有十分钟时间入内,越千山越过老太太的一群儿女孙辈,换上防护服,走进其中。

“老太太。”她站到病床旁,眼睛无处可逃,打量过老人枯槁的面容、闪烁数字的仪器、流动鲜血的管道。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含着困倦,抬起手指对她点了点。

这个如今躺在这里的老人足有105岁,在越千山的记忆中,她始终盘着腿坐在床头,没有一根黑色的头发,二十年的光阴没再带给她半分衰老,直到这短短几日。

但这个老人却又还是极清醒的,救护车到来前会把钱塞进衣服,独自待在这个icu病房时,她看着周围病人那令人绝望的安静和沉寂,会感觉恐惧和痛苦。

她看着这个最喜爱也最不放心的重孙女,用气声落下了一句:“女孩子们,千关当前……”

越千山觉得这不像是老太太会说的话,但还是下意识俯身,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老太太轻点着她的手背:“跳,跳,跳……”

越千山惶惶然冒出一个直觉:这可能是老太太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了。

第二天,老太太去世,她在这世间生活了百余年——那和年岁挂钩的波澜壮阔的岁月,终于化为轻灰。

“这个给你。”父亲递给她一个挂坠,“老太太说要留一点骨灰陪着你。她总说你和她最像。”

剩下的,洒进大海,山海寥落自由。

越千山坐在轮渡甲板的椅子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同天空合成深蓝浅蓝交碰的圆。

老太太曾坐船渡重洋,求学探路。

而越千山第一次坐船是倾洒她的骨灰,广阔无垠的天涯,将她的迷茫溶化得不再可见。

半月后,她挂着那个吊坠,坐飞机去往印城读药学研究生。

九月的印西还没躲去夏日的暑热,好在草原上有不绝的风,吹过漫天遍野的花草流水,送来远方的欢歌。

屈缪白昨夜宿醉,接近晌午才从帐篷里爬出来,裹上件披肩,叹着气问正在烧烤的导游:“千山呢?”

“越小姐?”导游应答道,“醒来就自己出去了。”

“……好。”屈缪白抱了罐氧气,顺着导游指的方向去了。

好在没走出多久,她就在一片洁净草地上找到了越千山。后者正躺在草面上看书,姿态闲适,但书本很厚,擎得有些费力,发觉有人走来后她手指一松,毫不意外被书砸了下脸。

“哎哟!”

“……傻。”屈缪白坐到旁边,抬手扒了一下书页。

纸张下露出一张稍显苍白的面孔,只有掀开眼睑笑眼迎人时,才看出几分往日的跳脱活泼。

“醒啦?”越千山笑着问。

“唔,实习后就没喝过酒。”屈缪白还是有些头痛,不由摁了摁太阳穴,“真是不该陪你发疯。”

话虽如此,她手指却摸了摸越千山的额角,像摸小动物一般,带着安抚的意味。

她们自幼相识,一路同学舍友,后来连高考分数都差不多。只是屈缪白了无牵挂地来到印城大学,越千山家事繁重,留在了家乡的医药科大学攻读药学。

只是如今却重新当了校友:屈缪白学的是临床,如今在上大五;越千山则来印城大学读研。

她昨天刚到印城,还没来得及放下行李就跑到印西,喝酒骑马通宵,昏天黑地。

其实也没有特别离谱,越千山性子一向很疯。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屈缪白觉得有些叹惋。

越家一大家子人情感联系很强,大部分人住得很近,走动频繁。越千山同老太太的关系更是亲昵,只要放假回家,每天都要陪老太太待上一两个小时。

“你好像说过……”她问,“名字是老太太给你取的。”

越千山却摇摇头:“是她改的。”

“本来要叫千姗。姗,缓步的意思。她却觉得缓步不好,人要踏过千山万水。”

老太太年轻时生逢动荡,用那双裹了足却又失败的脚,丈量了太多土地。

可越千山在老太太走之前,除了旅行,并没有离过家。

越千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会觉得自己像她。

屈缪白叹了口气,越千山明天开学进实验室,她也要回去实习工作,都是需要脑子清醒的费劲工作。所以她干脆不再提那些,转移话题道:“你应该不住宿舍吧?”

“嗯呐,毕竟还要直播。”越千山点点头,“要提前避免一下我和舍友会出现的矛盾。”

“但你肯定要天天跑实验室。”屈缪白翻了翻手机里的租房软件,“干脆租个离学校近一点的房子吧,虽然在市中心,好在你也不缺钱。”

“我不着急找。”越千山歪了歪头,“反正宿舍还是要的,哪天加班晚了也不好睡实验室,而且我开学周也没打算直播。”

“好。”屈缪白实习之后便一直租房,也算租房专业户,她闻言点点头,“那我慢慢帮你盯着。”

“行。”越千山把书盖回脸上,“我睡一觉,然后我们就回城吧。”

屈缪白没说话,只是抱上膝盖,看着远处发呆。

她们上次来印西还是四年前,当时屈缪白要来印大报到,越千山非拽着她提前来了印城,兴致勃勃地玩了好几天。

时光荏苒,有人会衰老,有人会成长,只有这里的连绵群山,仍似当年模样。

越千山已经在书下发出轻浅的呼吸声,屈缪白拿下盖在她脸上的书,随便看了看。

“《中国话剧百年剧作选》,1907—1929年,第一卷……千山什么时候对话剧感兴趣了?”她看向还未合上的那页,“《打出幽灵塔》,白薇。”

一周后,夜风习习,吹去些燥热和不安。

印城大剧院内,舞剧《打出幽灵塔》进行了封箱演出。这两年里大大出圈的舞剧有许多忠实的观众,在不舍的哭泣哽咽中,掌声久久不息,演员们谢幕了近一个小时。

散场后,一部分观众在后台门口等到了主演云栉风,其中便包括屈缪白。

屈缪白在印大任职社团联合会主席,与隔壁的印艺主校区多有合作接触。云栉风作为印城芭蕾舞团首席,常在印艺创立的剧院中进行演出。

一来二去之后,屈缪白托了好几重关系,终于加上了云栉风的好友。

屈缪白是很擅长社交的人,对待每个点头之交也会费心经营,所以在朋友圈里,认真做了两年单向的“点赞之交”。

直到前几天云栉风在朋友圈发了《打出幽灵塔》封箱演出的信息,她想起越千山那天看的书,下意识评论了一句:“啊?要封箱了吗?我还从没看过呢。”

《打出幽灵塔》是近年来最热的舞剧,三年来上座率始终爆满,并且在春晚等许多晚会上都留下了爆款舞台。

即便是屈缪白、越千山这种对舞剧毫无了解的人,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国内原创芭蕾舞剧,便是《打出幽灵塔》。

没想到云栉风在当晚回她:“周末有时间么,给你票。”

《打出幽灵塔》的票可不好抢,更何况还是封箱末场。

屈缪白不由失笑,当即回道:“当然有了。”

好在她运气真的足够好,当天法医研究所没出什么紧急案子,她准时下班,开车来剧院看了戏。

她天生没什么艺术细胞,对剧除了感觉的确好看外兴致了了,反倒是对编演全篇的云栉风更感兴趣。

演出时坐在她旁边的是个忠实剧迷,谢幕时用掉了屈缪白一包纸巾,散场后要来后台等云栉风,屈缪白也就跟着过来了。

云栉风穿着相当寡淡素净的月白薄纱长裙,如瀑青丝被一根极素净的灰木簪竖起。面孔已经卸掉舞台妆,眉眼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寂静。

她出来后并未言语,只是颔首向众人示意,然后伸手拿过票根,开始帮观众签名。

方才谢幕时,满天地都是白纸落花,看不出边际,不似人间,倒像是百云中藏着的天际。

云栉风穿着白色纱衣立在其间,分明刚才在剧中还是死前盛舞的红花,那张霜白的面孔也留着残妆,四周或哭或笑闹成一团时,她只好似一尊坐落在台上的观音像。

观众有些担心她的情绪,有一个女孩接过签完字的票根,小心翼翼地问道:“栉风,你之后要演什么呀?”

云栉风向她微微垂首,声音似早春山溪,还带着未融冰雪的寒意:“会演《秋向晚》。”

众人蹙眉,《秋向晚》基本是任务剧,编舞和剧情都很糟糕,同《打出幽灵塔》质量差了太多。当然,上座率也很低,不是一个优秀舞者能救回来的剧。

“栉风!”一观众按捺不住,急忙问道,“为什么不继续演《打出幽灵塔》?”

《打出幽灵塔》是云栉风原创的芭蕾舞剧,这部作品的意义可以说是重大的。而且主角“萧月林”这个角色别人很难复刻,演了这么多年连个受观众认可的B角演员都没有。云栉风靠这个角色成为印芭首席,还可以再靠这个角色吃一辈子。

这次封箱,让许多人都始料未及。

“因为,”云栉风抬眸,她有一双黑莹莹的眸子,垂眸时显得很冷,对视上后却又令人觉得极深,“我需要时间……”

她言语太少,语速温暾,众人在夜色之中等待着。直到屈缪白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云栉风抬眸看她,后者便笑着问:“需要时间做什么啊,云首席?”

“嗯……”云栉风接道,“编演新剧。”

当年云栉风带着《打出幽灵塔》横空出世,如今仍旧光辉熠熠,仰望着这个光环的众人却都没想过,她竟然还想拿出别的原创舞剧。

这个答案无疑震慑且安抚住了这群观众,她们鼓舞了几句,然后要完签名,带着兴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屈缪白留到最后,方才笑道:“多谢云首席的赠票。”

云栉风见她不用签名,便收起签字笔,淡淡道:“不谢。”

“我记得云首席坐地铁通勤,”屈缪白说道,“只是今天太晚了。”

云栉风闻言垂首,看了一眼戴在细白腕上的银白钢带素表——果然,今天谢幕时间太长,已然过了地铁末班车的时间。

“如果云首席不厌弃我的工作,就让我送首席回去吧。”屈缪白摇了摇车钥匙。

“……嗯。”云栉风点了下头。

屈缪白不由笑了下,心道:这位身价这么高,怎么比越千山那家伙还不防备。

开新文啦,

希望大家喜欢千山和栉风,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本章前20个评论有红包哦~

顺便学一下攒预收,下本百合开《影后对高岭之花始乱终弃后》,以下是我的摆烂文案:

影后骆莘苗,平素看起来最是温柔和煦,实际上最是尖刻毒舌。

在参加某个编剧成长类综艺时,她邂逅了昆生蔚溟蝉。

蔚溟蝉是全综唯一的戏曲编剧,长发深眸,举止典雅,坐落都如一尊圣像。

她无意间撞见骆莘苗碎嘴骂人,观众纷纷发现蔚溟蝉嘴角上翘了两个像素点。

这个小孩儿似乎生性冷淡,只有在骆莘苗面前会显露出些笨拙。

骆莘苗看着心想:可,爱~

骆莘苗承认自己有点意乱情迷,不过好歹理智尚存,于庆功宴当天不着声色地断了个干净。

那天夜深,蔚溟蝉从纸醉金迷的内厅出来,带着混乱酒气中唯一一点清冽的杜松子香,平静而冷锐地注视着她。

可惜骆莘苗喝得太醉,没能辩清那双眸子的幽深算计。

一年后,骆莘苗坐在大学后街看剧本,咬着根用来体会角色的细烟,在心里把开拍还没找完演员的制片骂了三百个回合。

下一秒视野骤暗,她抬头就看见制片旁边站着蔚溟蝉。

“莘苗老师。”蔚溟蝉倾身,拿下她被惊得半掉不掉的烟,“公共场合,不要抽烟,”

骆莘苗:“……”

和露水姻缘演痴人怨侣吗?她的职业生涯还没遇到过这种挑战。

而她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冷淡自矜的小姑娘,实际上能有多疯多聪明,能诱骗自己入局。

某夜荒唐,骆莘苗碰掉桌上的书页。

阅过整整一册令人心惊的计划,扉页写着——

“用舌尖小剂量的毒,慢点,耐心些,再慢点。”

蔚溟蝉看着她茫然又惊愕的神色,继续吻上她的唇:“来,再来一点。 ”

表里不一的毒舌影后*冷肃有点疯批的昆曲小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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