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杳听得极为恼火,冷若冰霜,“我是你嫂嫂,我能怕什么?你是在怀疑什么?我可是你嫂嫂。”
宋远杳修长的玉颈犹如羊脂玉,烛火映衬下,白得晃眼,尤其动怒时,脖颈筋脉蜿蜒,美眸含怒火。
她妄图用气焰压倒眼前的男人。
偏生男人用薄情的眼眸一扫,威压的气势,令她瑟缩了一下子。
她不甘示弱,踮起脚尖道:“天寒露重,还望小叔明日再来。”
宋远杳心想眼前的人总该走了吧,可他就听不懂人话,不近人情的脸上,吝啬的不愿分出任何情绪,上下审视的目光,跟弯刀锋利。
“嫂嫂不知兄长去往何处,徐州,还是盛产丝绸的凉州?”
宋远杳想要找回面子,见他目光渗人,憋屈道:“他走南闯北,我又不会过问。”
“兄长何时回来过。可寄家书?”
“一月前回来过。三月三日寄过信。”
宋远杳对答如流,猜忌他问这些,是不是知道陆乘雪死了,可他怎么知道?
她如烟波的眸子落在他瘦削的下颌,想要再度往上窥探,又抵不住他的气势。
宋远杳贝齿轻阖,隐约露出嫣红,眉目骄纵。
陆乘书收回审视,遥想众人的议论,外加陆夫人对她的不满。
他负手而立,颀长的影子落入廊下,“嫂嫂与兄长恩爱有加,也不过问兄长的去处?”
“夫妻恩爱,也不一定要知道夫君的去处。”
“况且小叔,你今晚来我这里,就为了问这事?”宋远杳抬头见他,瓷白的十指缠绕翠色绢帕,夜风搅乱檐下的六角灯。
见他迟迟不出声,宋远杳往前,花香袭人,双目含情脉脉,“小叔。”
之前惧怕他,如今做出这种姿态。
“若是为了这事,那可要彻夜长谈。”宋远杳矫揉造作,故意凑近,眼见要碰到他的手。
陆乘书歇了问话的想法,面无表情道:“打搅嫂嫂了。”
他行礼便转身离去,夜风旋起他的衣角,宋远杳遥望他远去的背影,直至再也没见到他。
她不禁抱怨道:“大半夜跑来,尽是问些废话,还是当官的?”
她在埋怨陆乘书,殊不知男人习武,耳聪目明,自是能听清楚她说的话。
陆乘书停顿了一下脚步,转而出了陆府。
除了美貌,也不知哪里能让兄长心动。
-
宋远杳回到前院厢房,紫晚见到她归来,坐在八仙桌面前,搁下手里的衣裳,走到宋远杳的跟前。
“少夫人,你脸色怎么不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在后院,陆乘书从我们东院隔着西院的小门走来,质问我关于陆乘雪的事情。”
紫晚知道个中缘由,听宋远杳愤愤不已,不禁后怕道:“听说二少爷是出了名的酷吏,他一来就问这事,是不是知道了少爷出事?”
“他知道又如何,反正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宋远杳冷哼一声,又想起今晚烦心事,抚摸了小腹,冷笑道:“他问我这事,应当是起了疑心,所以我的腹中必须要有个孩子。”
她目光落在八仙桌上的莲花托底烛台上,烛火摇曳,声音如蚊蝇,“你明日私底下再找人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
宋远杳深怕此事被揭穿,更别提陆乘书的到来。
她将命令吩咐下去,藏住了心中忧虑,歇下入睡。
翌日。
宋远杳醒来出了一身冷汗,看到紫晚用玉钩勾住床幔,她回过神烦躁道:“我要沐浴更衣。”
她背后出汗,汗黏得湿漉漉,待她沐浴完毕,换上了襟梅花暗纹的褙子,下摆是湘叶襦裙,发髻随意挽起。
宋远杳坐在妆奁前,瞥了一眼胭脂水粉,想到昨日的梦,失了妆点脸颊的乐趣。
紫晚看出她心不在焉,低声道:“夫人是梦魇了吗?还是梦到少爷?”
“他都在黄泉下待着,我怎么会梦到他。我只是担心事后东窗事发,我跟你被赶出陆府。”
她想到之前没有遇到陆乘雪的苦日子。
区区几两银子就能卖掉她。
宋远杳心底生出不甘心,望着铜镜里脸色苍白的自己,愤愤道:“我可不过苦日子,好不容易攀上陆家,我可不认输。”
宋远杳怨气来得快,走得也快。
晚忠心耿耿,跟随她多年,心知肚明陆夫人不会放过夫人,本想宽慰她,又见夫人展颜一笑,摆弄胭脂水粉,不免一笑,“少夫人说得对,之前算命的大师还说夫人是富贵命。”
宋远杳被恭维露出倨傲的笑容,“对,我可是富贵命。”
她振作起来,嘱咐紫晚去找个贴心的人去办,安排好后,心情愉悦给自己上妆。
偏偏过了几个时辰,紫晚匆匆忙忙赶来,说城内没有适合的女子,大多女子皆是三四个月,或者**月要临盆。
“这么巧?”
宋远杳打翻茶盏,几片茶沫子渗出,她生气地走来走去,双手攥紧成拳。
紫晚也纳闷,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行,我不能假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弄假成真。”宋远杳眼前一亮,左右不过是需要一个孩子笼络家产,还不如要个亲生的。
可是真生的话,她想到曾经为了腹中孩子,死在生产那日的婉娘。
婉娘是她姐姐,为了一个男人,抛弃她,跟男人私奔,临到头,又求着她去看她一眼。
谁知去了一次,就是天人永隔。
婉娘面如死灰,大片血迹犹如猩红的绸缎,在与生死较劲,拼死想生下孩子。
可婉娘的夫君夜不归宿,隔日归来知道婉娘难产死了后,醉醺醺问了她一句。
“婉娘有没有生下儿子。”
宋远杳被恶心,痛骂他一顿,男人却满不在乎道,“啧,连个孩子都生不了,又要我花钱再娶一个。”
宋远杳本来过来是想看婉娘的笑话,瞧你当时抛弃我,跟一个男人跑了。
我告诉你,我勾搭了一个男人,以后我就是陆家夫人,日子过得圆圆满满。
话到嘴边,她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远杳给婉娘买了一副棺椁,将她好生安葬。
春寒料峭,黄纸飞扬,故人逝世。
她攀上了陆家后,婉娘生产那一日,令她历历在目,她说不清楚,是怕会步入婉娘的后尘,因一个男人而死,还是担心枕边人会变成那个贱男人一样。
宋远杳不信任何人,包括陆乘雪。
原本口口声声说不会离开她的陆乘雪,还不是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埋藏在泥土。
这世上再无陆乘雪。
可这世上有宋远杳。
她必须要活着。
宋远杳想通这点,低声道,“把药给我停了,在青云城内找找看,有没有长得跟陆乘雪相似的男人,你……”
她想到一件事,眼眸明亮:“陆乘书跟夫君长得有七分像,要不一夜风流,如何?”
若是设计陆乘书,想必事后他也羞恼,不敢查他兄长的事,还能被她要挟。
宋远杳若有所思,抚摸小腹,心底打着小算盘。
紫晚被她想法惊到,捂着唇道:“少夫人这主意不太好吧?要是被人揭穿,我们被人告进官府怎么办?”
“陆乘雪都死了,我不能找男人吗?再说,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紫晚还是有所顾忌,小心翼翼道,“万一二少爷不上当怎么办?”
“你去城西找王大夫,要几份催情的药。”
她说得直白,紫晚羞得脸颊绯红,想要再劝劝夫人。
“陆二少爷是心狠手辣的酷吏,遑论他还当官,夫人我们用这招很险。”
宋远杳冷哼一声,“此招风险大,但也能用,左右不过试试,再说万一不行,我再找其他男人。”
宋远杳想到陆乘书冷面无情,不禁在想,把这样的人拉下来,十分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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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
陆乘书面无表情望着长几上的一排刑具,瞥了被绑在刑架上的一名中年男人。
“陆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大少爷的下落。一月前大少爷发现我贪了陆家一大笔银子,丝毫不顾及我忠心耿耿为陆家卖命几十年,把我赶出府后,再也不管我死活,我自此也没再见过大少爷,我说的句句属实,大人你要信我。”
赵大海咽了咽口水,他不过在赌坊赌钱,怎么一眨眼就被抓到这里。
他面对阴森的地牢,还有铁面无情的差役,人也彻底清醒过来,妄图求饶。
陆乘书没有选刑具,这让赵大海以为自己打动了他,还想再说几句好话,谁知长相薄情的男人,侧身睥睨他。
阴森的冷意,犹如房梁上骤然有只慢悠悠爬出的黑蜘蛛,用织网困死了猎物。
“是吗?”
少顷,地牢传来鬼哭狼嚎的叫声。
陆乘书出了地牢大门,察觉到手腕不知何时染上血迹。
他神色晦暗,从袖子翻出帕子,犹如遭遇秽物缠身,用力擦拭。
陆乘书随后伫立在地牢的大门,牢房内阴森,四面不通风,不知从哪里灌入阴风,后方墙壁上的烛火摇曳摆动。
他手上拿着供词,一人骑马,刚回到陆府。
有人拦住他的去处,他神色微冷,只见眼前的人是宋远杳身边的金嬷嬷。
“大人,我家少夫人想约你见上一面,聊聊少爷的事情。”
陆乘书捻了捻袖子里的供词,尤为冷淡,“嫂嫂想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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