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按照蒋正明给的地址，找到了聚会的餐馆。
一推门，里面憋了三年的少男少女个个都迫不及待拥抱“违禁品”。
大家个个都捧着手机，生怕耽搁一秒冲浪的时间。有几个男生食指上都夹着烟在玻璃小阳台那边吸烟，女生有的染上了张扬的发色。
“程澈，你来啊！坐我这。”角落里的蒋正明推了下旁边的男生，“唉！麻烦给程澈让个位！”
“你俩怎么这么腻歪！”男生不爽地将死了的游戏给关了，室内有些吵，他只好大声说：“要不是知道你喜欢女的，我都要磕你俩了。”
“滚吧你！磕你个大头鬼。”
程澈听到了。坐的近的女生也听到了，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地打量程澈。
“我也喜欢女的。郭峰，你身为我高一的同桌，你会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磕我和蒋正明吧！”
一句戏言引得全班来的同学都看了过来，哄堂大笑。
程澈迈着长腿走到位置上，拉开椅子坐下。
菜还没上桌，他有些无聊。
“你之前说，你家里人给你姐订了娃娃亲？”蒋正明咬着耳朵跟程澈说话。
“我姐你就别想了！”程澈一句话就扼杀了蒋正明藏了三年的心思和闲的蛋疼的关心。
“程澈——，我们还是不是兄弟！”
“你那是想当我兄弟嘛！你是想当我姐夫！”程澈看着蒋正明的娃娃脸，比他还稚嫩幼稚，人不错，但根本就不是他姐喜欢的类型，“单纯无知的纯情少女一般都喜欢成熟干净那一款，你根本就没机会，所以别打我姐主意。别想，梦里也别想！”
蒋正明不屑地切了声，突然生出了一股心酸：“肥水还不流外人田，程澈，你不厚道 。”
“几天不见，我什么东西你忘了？”程澈兴致缺缺给蒋正明纠正对他的认知。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成熟干净的身影。
草。
日了狗了！！！怎么会想到他？他可不是单纯无知的纯情处男！
程澈摩挲了下后颈，眉宇间除了嫌弃还是嫌弃。
也不知道在嫌弃谁。
十五秒之后。
蒋正明带着点哭腔，可怜巴巴地拉住程澈的衣袖，特没骨气：：“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备胎也行。”
“你这都不能算备胎。”程澈压着不耐烦，好脾气地纠错：“你这他妈叫预备男小三。”
“！”
蒋正明这把彻底老实了，蠢蠢欲动的春心被程澈没什么感情的嗓音按死在这一刻。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烟盒，埋着头跑到了玻璃阳台来吸烟。
菜正好在这一刻上来了，大家少了点刚来的陌生熟稔，变得像在海中上课时那样自然。
少年褪下故作的老练，恢复了可爱和天真，准备大快朵颐地干饭。
班上一共45个人，基本全来了，理科班阳盛阴衰，没几个心细的注意到蒋正明一颗死掉的心，但忙左忙右的班长还是看到了。
“程澈。”班长秦佳佳过来了，顶着一头可爱的**头，说话柔柔的，向来没什么威慑力：“蒋正明怎么啦？你把人给搞哭啦？”
饭桌上太吵了，说什么的都有。程澈没有听清，垂下头往同样俯身的班长那边靠了靠，黑色的发丝扫过秦佳佳的下巴：“嗯？”
秦佳佳指了指玻璃拉门外吞云吐雾的几个装逼男，面露难色和担心，“蒋正明被你欺负哭了？那些人挺烦男生哭的……还有程澈你能不能帮我把他们叫过来一起吃饭？大家毕竟是同学。”
高考前，班上几个从不安分守己的男的和隔壁班为校花打架装逼失败，把他们一班的脸都丢垃圾桶了。
“蒋正明么？正难受呢，你让他清醒清醒，要不然误入歧途了。”程澈单手把玩着小酒杯，有点勉强。他笑了笑，还是答应了班长的请求，就当是报答高三一整年在他睡觉的时候包庇他的情分，“好，你先去吃，我去帮你叫他们。”
不想来吃饭，为什么来？
程澈动作轻缓的将门推来，没有打扰到其他同学的雅兴，接着将门合上。
外面是一片灰蓝泛着青暗，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透出了一点微光，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
那几个男的装作不知道有人来了，倒是蒋正明丧着一张脸缩在角落里拿烟虐待剩下的半条命。
被烟呛到直冒眼泪，一点烟鬼的影子都没，根本不像面前的三个男的。
程澈讨厌烟味，也不喜欢面前那三个男的。
半响。
程澈适应了烟味，才开口说话，“过来吃饭。”
“呵。”为首的李明这才回头，掸了掸烟灰，结束了和剩下两个人吹女孩子死乞白赖追他的过往史，“这不校草嘛？怎么能让您老人家来叫我们吃饭呢。”
“李哥说得是，程澈你操什么存在感！”
“草（操）什么草（操）。”程澈冷淡懒散，收起了一惯的好面色，懒得多话，“来不来随便你们。”
有人愿意找存在感，充当惹人嫌的万众瞩目角色，程澈向来不拦着。
“蒋正明，我给你一个机会。”程澈此行主要还是安慰蒋正明破碎的心情。
“啥？”蒋正明一把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又重新见了光，“什么机会？”
他跟了过去。
关上了玻璃门。
“干饭的机会！”程澈停下，侧头看着蒋正明得逞地笑，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我**的，程澈，你玩我。”蒋正明低声骂了一句，在这几十秒里心情反反复复，被程澈这狗东西从内到外通通耍了一遍。
程澈一点也不生气，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笑声都带着些肆意，“蒋正明，你他妈发情了——发情也别发我姐身上！”
他收敛起笑，最后一句话带着点狠，少了揶揄。
蒋正明毫不怀疑，要是拐了他姐，爱姐如命的程澈会连夜干死他。
蒋正明抖了抖衣领，散了点外面的热气，室内的空调风趁机爬进了他的领口。
蒋正明：已老实，求放过.jpg
这顿饭吃的很慢，整整吃了三个小时，吃得程澈的耐心都给耗到负值。
中途进来的混混大佬把气氛降下来点，大家都是体面人也没怎么为难混混，毕竟混混挺有分寸，只为难别的班同学，除了最后一周因为校花让他们被整个年级连带着上下都笑了个遍。
快散场的时候，程澈拖着喝成烂泥的蒋正明正要从饭店侧门出去。
同样不去KTV的班长秦佳佳小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程澈。”
“嗯？”
“程澈，你他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喜欢……我是真的喜欢……”
蒋正明在程澈怀里发着酒疯，爪子乱飞，差点打到程澈的脸。
程澈一点都没犹豫，放开了手——
“叭嗒”一声，蒋正明滑到了地上，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情啊爱什么的。
“有事吗？”
街边昏黄的路灯好像都偏爱眼前的少年，勾勒着少年优越的线条。白恤裹住薄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秦佳佳的脸变成了粉丝，鼻息都慢下来了。
她踮起脚正好可以埋进程澈的胸膛。
“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她全程都注意到程澈和蒋正明的对话，他晒得有点黑的脸，以及他说他喜欢女生时那种漫不经心，都让秦佳佳体内的爱意叫嚣，就像绵绵夏日里向死而生的夜蝉。
“你可不可以……”
“你也喜欢我姐？”程澈打断秦佳佳再一次鼓起的勇气。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什么？秦佳佳仰头，满是不解。
程澈留意到少女的疑惑，开始规劝：“三班的程琳她不喜欢女孩子，所以你换一个。”
“什么啊？程澈，我是喜欢你！关你姐什么事啊！”
喜欢我？
一向情商很高，对感情很敏锐的程澈从嗓子里支吾出各种声音，就是发不去人声。
一抹可疑的粉溜达上程澈的耳朵，正好藏在了毛茸茸的黑发里。
他蜷缩下手指，哪怕之前被女生告白过几次，他现在也无法得心应手。
“你……要不要换个人喜欢？”
他是真没发现秦佳佳对他的不单纯心思，程澈心想，他要是早发现，他就在高三做同桌的第一天，把她椅子给砸了！
“你…是因为蒋正明嘛？”秦佳佳闭上眼，不想看摊在地上的人。蒋正明刚刚的醉意告白仿佛还在耳侧。
——“程澈，你他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喜欢……我是真的喜欢……”
“不是。”程澈艰难开口，“对不起，我配不上你。”
被冻在原地的程澈动了下垂在两侧的手臂，迈着步子想往后退。
秦佳佳手快于心地拉住了程澈的手腕，“你别这么说，程澈，你配的上所有人。”
程澈眼底冰冷，抽回了手，笑了一下，一转眼懒散和混不吝的感觉又上来了。
“我刚只是谦虚，班长，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认识吗？”
“认识。”
“谁啊？”
“海市职业技术学院，我是它可以喜欢的人。”
“程澈——”秦佳佳不忍心看到程澈这样，身为班长，班主任曾经向她提过程澈的情况。
他身体不太好，但据秦佳佳的观察，程澈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你高三一年挺努力的，我都看在眼里，就算你之前为学美术耽误了学习时间，你也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
“班长。”程澈从兜里取出右手，将额前的碎发撩至脑后又放下。“我就算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你们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你当我天才啊！而且我基础也不太行还喜欢假努力。”
“你上你的92，我上我的大专，不要为我感到可惜。这海市职业技术学院就是我的目标，你应该要祝我圆梦！”
秦佳佳沉默良久，最后放弃了争论，她走下楼梯，对着四米开外的程澈开了口，用尽了整个高中的期待。“祝你得偿所愿。”
“祝你上92。”程澈烦躁地踢了几脚躺在地上的蒋正明，骨子里都透着冷。
海边的城市，夜晚真的挺冷的。
—
被蒋正明吐了一身的程澈全程日了狗的表情，他站在家门口，拎着衣领嗅了嗅。
——真挺难闻的。
为了不让他姐发现他喝了酒，程澈把T恤脱了下来，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
之后，才开了门。
闹的时间太长了，九点多家里人都睡了。
程澈光着脚从房间里找来睡衣，接着摸着黑偷偷摸摸去了洗澡间。
出来的时候也不敢趿拉拖鞋，怕程琳听到。
直到爬上床，程澈才松了一口气。他侧过身，靠着床边，嫌被子有点少。
扯了扯薄被。
——没动。
接着不死心的用力拉了一下。
——依旧没动。
程澈舔了舔唇，心里一惊，自己遇到鬼了？！！
于是他上身没动，两只脚自觉地缩进被子里。
一动也不敢动——这怕不是鬼压床？
窗外有风在“打开”这个房间的窗户，“劈哩叭啦”的雨在静谧的晚上格外突出，似乎有黑影飘过。
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程澈没面对窗子那边，可那熟悉的窗活在程澈脑子里。
怕鬼的程澈闭上眼，开始哄自己睡觉。
“啪——”
鬼长手了？
有东西打到了被子上。
程澈上半身被钉在床边，双腿开始想办法落地。
没过多久。
程澈低声骂了句自己傻逼，双腿又怕冷的缩进了被子。
他翻身，果然看到了一张在呼吸的脸。
“你他妈傻逼吧！你怎么能上我的床？”
——没反应！
程澈怕把他姐弄醒了，只能压着声。
草！
睡成死猪了。
“周浮玉，你他妈给老子下去。”程澈的右手还没掐上周浮玉的腰。
整个人就被踹下床，一阵闷响。
卷着被子还没弄清楚的程澈在地上呆了两秒。
下一秒，他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