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玖和裴凛对上视线的下一秒,眼前的景象瞬间崩塌了。那三个男生消失不见了,周围卫生间也变成了一片虚无。
裴凛捂着疼得要炸裂的头慢慢站了起来,声音沙哑地道歉:“抱歉,是我大意了。”
旁边的涂图瞪着通红的眼眶,拉着裴凛的衣袖小声啜泣着。
李子尧则是看着周遭一片纯白的景象感到很新奇:“这是什么情况?我们不是已经打破这个幻境了吗?”
苏玖好心给他解释:“正常情况,等一下就能给你送回去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纯白的景象就开始了变化,从较远处开始渐渐有了颜色出来,然后是建筑物大楼,摇曳的树木,清冷的月色……
像是游戏加载的界面一样,景象从远及近慢慢地丰富了起来。
李子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随即感叹道:“好神奇!”
眼前的景象渐渐地加载完成,如墨一般的夜色,抬眼就能看到的教学楼,宿舍楼旁边的小花坛……
李子尧疑惑道:“我们这就算回来了?”
苏玖摇头:“还差一步。”
在被幻境推回去的前一秒,苏玖抬头往裴凛那边看了一眼,好巧不巧地是,对方也在看着她。
两人一下子对上了视线。
苏玖莫名觉得此时裴凛看她的眼神带上了些深意,但还没等她弄明白就被推出了幻境。
强烈的失重感过后,苏玖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此时她还坐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上,维持着进入幻境前的姿势。
旁边的李子尧和涂图也都醒了过来。
李子尧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旁边花坛里那簇被他薅秃的草,确认了那簇草确实秃了之后,他才放下心来,顺着胸脯道:“还好还好,终于回来了。”
而涂图自然要找裴凛,他站起来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裴凛的身影,未免有些着急。
苏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安慰道:“裴凛他是以真身入幻境,出来的地方自然和我们不一样。唔,现在应该在那个妖怪身边吧。”
涂图脸色更苍白了:“那岂不是更危险。”
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要上去找裴凛,虽然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能就这么安然地当个缩头乌龟。
他攥了攥拳头,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先上去——”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高亢的嗥叫声打断了,那声音极其尖利又震耳。涂图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剩下要说的话也吞进了肚子里。
苏玖和李子尧第一时间就捂住了耳朵。
在嗥叫声过后则是玻璃砰地碎掉的声音,一条黑色巨蛟破窗而出,在半空中暴躁地游动着,嘴里一直发出愤怒的吼声。
苏玖指着半空中那个几乎能把整栋楼都吞下去的巨蛟,问:“这就是你口中的巨蛇?”
涂图也被巨蛟的身形给惊到了,他急忙比划道:“刚才在屋里时他还没这么大!”
“快看!”李子尧突然叫道,“那上面的人影是不是裴凛?”
巨蛟又在半空中暴躁地盘旋翻滚了半圈,把站在他背上的黑色人影露了出来。
只见那个黑色人影双手执剑,泛着银光的长剑狠狠地刺入了巨蛟的背部。
刺啦——
是长剑在背部划开伤口的声音。
巨蛟吃痛地嚎叫一声,翻滚地更加剧烈了。
“是处长!是他!”涂图看清了之后,兴奋地跳了起来。
苏玖微微挑眉,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还挺帅的。
又是一个高亢的嚎叫之后,巨蛟身上泛出了丝丝的红光,伴随着红光的兴盛,巨蛟一个发力把裴凛震了下来。
裴凛在空中转了两圈,落地时先把剑插进地里,靠其减少冲击力,然后翻滚了半圈,半跪在地上。
涂图第一个冲了上去,担心地问道:“处长,你没事吧?”
苏玖暗暗吐槽了一句,真不禁夸啊!
裴凛闷咳了两声,吐出一大口血来。他看起来状态极差,握着剑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涂图被吓坏了,抱着裴凛就开始哭。
裴凛把他往外推了两下,然后眼神看向了苏玖。
这种眼神苏玖可太熟悉了,在幻境里的最后一幕时,他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
苏玖这下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思是——我不行了,你上吧。
关键是她现在也没有拒绝的机会了,因为巨蛟那双愤怒得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仿佛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拆吃入腹。
“记得给我结账。”苏玖叹着气说了一句,然后手握银鞭,飞到了半空中。
裴凛似乎就在等着她这一句话,听到苏玖答应了之后,又猛地吐出了一口血,然后就晕了过去。
苏玖近距离观察这个巨蛟后才发现,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现在的威风都是强撑出来的。
裴凛可能本来就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再加上幻境被破后自身的反噬,还有刚才裴凛的那一剑,这个巨蛟现在还能撑住已经是属于很厉害那一挂了。
“也好,速战速决吧。”苏玖转了转手腕,开始考虑以什么样的方式把这个巨蛟绑起来。
她把妖力注入到银鞭之中,霎那间,银鞭爆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李子尧在下面都看呆了,完全忘了害怕这回事,喃喃道:“你们妖怪都这么帅的吗?”
苏玖的银鞭像是有生命力一般,一圈圈地缠上了巨蛟的脖子,并且随着巨蛟的挣扎,鞭子越捆越紧。
“别白费力气了。”苏玖好心劝道,“乖乖束手就擒,我们都省力一点。”
巨蛟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了嗬嗬两声,语调怪异道:“竟然是九尾,我还以为你们一族早就死绝了呢?”
苏玖神色一下子变了,她把手中的鞭子又紧了紧:“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不懂就算了。”巨蛟那双能有一人大的眼睛突然变得沧桑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然后巨大的身躯一下子缩小到正常的蟒蛇大小。
苏玖和他都从半空中降落了下来。
虽然他的身躯变小了,但苏玖的鞭子还是死死地缠在他的脖子上。
巨蛟用短小的前爪扯了两下鞭子,没扯动:“你能把鞭子松松吗,我保证不跑。”
苏玖白了他一眼:“你能变成人形再和我说话吗?”
她倒也不是歧视妖族本身的形态,只是这个巨蛟现在的样子太丑了,要是变成毛茸茸的一团的话,她还是很喜欢的。
巨蛟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听话,白光一闪,他就变成了一个容貌平平的青年。
苏玖看了一眼,还是丑,但好歹能沟通了。
青年背靠着大树坐下了,但脖子上还是缠着苏玖的鞭子,他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陪我说说话吧,我已经一千多年没和妖说过话了。我叫巴皎,你怎么称呼?”
苏玖本来不想聊的,但听到一千多年这个词后,突然改变了心意。
她在巴皎身边坐了下来,问道:“为什么一千多年没说过话?”
巴皎好像对于能聊天这件事很惊喜,不等苏玖问,自己就倒出了一大堆。
“害,一看你就很年轻,没经历过这些事,也挺好的。大概是一千五百多年前的时候,那时候是有神存在的。”
“诶,你知道神吗?你见过他吗?”巴皎突然转过头问道。
“没有。”苏玖闷闷地说。
“我猜你也是,你大概只有几百岁吧,没见过神很正常,他在一千年前就睡觉去了。”巴皎转过头去继续道,“你一个九尾狐现在能活着,多半也是因为那个神睡觉去了,没功夫管你。我和你说,他最讨厌的就是我们这种——”
“行了,”苏玖有些烦躁,“说你为什么一千多年没说过话!”
“哦,你好凶。”巴皎讪讪地闭了嘴,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毕竟他的脖子还被人勒着。
“不提神的话,这个很难讲啊,毕竟和他有关。”巴皎为难道。
苏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巴皎立即明白过来,语速飞快地道:“就是他要灭我们全族,因为我们蛟族善于幻术,他不喜欢,于是就……嗯……”
“然后我不想死,就找了个秘法把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让他找不到我。秘法就是封闭自己的五感,然后用阵法把自己关在棺材里面。”
“我在棺材里面过了好久好久,外面神……嗯不是,就是他的威压一直都在,我就不敢出来。直到一千年前,我感觉到他的气息没有了才敢出来。”
“结果你猜怎么着?”巴皎很气愤地说道,“这破棺材居然要从外面打开,里面是打不开的,我就只好在里面等啊等啊,等着有朝一日能有人打开我的棺材。”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千年啊!”
苏玖问:“最后是谁打开你的棺材的?”
巴皎一挑眉:“还能是谁?那三个男孩呗!他们把我的棺材掀开,然后往里面抛了个男的进来,抛进来时还有一口气呢。”
苏玖:“等等,你是说那个男孩被抛的时候其实没死?”
“对啊,”巴皎点头,“不过他死没死区别都不大了,那样子也救不过来了,我就把他最后那口气给吸走了。”
苏玖冷眼看着他。
巴皎伸手在身前比了个防御的姿势:“干嘛这样看着我?那孩子确实是救不回来了,再说了我还帮他报了仇呢。我把他的记忆也一并吸取了过来,然后找到那三个欺负他的男生——”
“等等,”巴皎突然反应了过来,“你们是来替那三个男生报仇的?怪不得一见我就开打!”
“不是。”苏玖否认道,“你知道妖管局吗?”
“妖管局?”巴皎在提取到的男生的已记忆中搜寻了一圈,没找到有关的信息,他皱眉问道,“是妖怪的组织吗?”
“差不多吧,”苏玖给他解释,“你杀了三个人类,所以妖管局就要来把你抓回去,关起来。”
“这样啊,要关多久啊?”巴皎对这个接受的很快,毕竟他刚才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不知道,我只是被拉来帮忙的。”苏玖站起身来,拉动了一下鞭子,“话聊完了,快走吧。”
巴皎被她扯得歪斜了一点,急忙顺着她的力道直起身:“诶,这就聊完了?我还没说几句话呢,再聊会儿呗!我还知道好多以前的故事,你不想听听吗?”
苏玖径直往前走,头也没回地说道:“留着进去后给你的牢友讲吧。”
巴皎在后面撇了撇嘴,认命地跟上了苏玖的步伐。
苏玖扯着巴皎来到了裴凛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是那个宿舍楼下面。
裴凛正昏迷不醒着,头搭在正襟危坐的涂图的肩膀上。涂图手里还攥着一节枯萎的藤蔓。
苏玖把妖带到了他们面前:“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涂图茫然地冲她“啊”了一声。
苏玖无奈捂额,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你自己把他带回去,或者再叫几个妖局的妖过来帮忙。”
“噢,好的。”涂图这才如梦初醒般掏出了手机,在上面点了两下,播出了电话。
距离妖局的支援赶到还有一段时间,苏玖想了想,低声向巴皎询问道:“你那个棺材的位置在哪里?”
巴皎眨巴了下眼睛,抬手指了个方位:“在那栋楼的后面。”
坐在旁边发呆的李子尧敏锐地抓到了关键词,他一跃而起,问道:“棺材?是前一阵学校施工挖出来那个吗?”
巴皎轻轻地“啊”了一声:“原来是施工啊。我在里面听到好多人走来走去,还有说话的声音,只不过他们谁也没有来掀开我的棺材盖子。”
听着眼前的男人略带失望的口气,李子尧脸色白了白,后退了两步。
纵使他已经接受了妖怪的存在,也知道在他们身上会发生很多违反常理的事情,但真到眼前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害怕。
“你也知道那个棺材的方位?”苏玖转向李子尧问道。
李子尧点了点头:“我们学校本来打算在那儿地方建体育馆来着,但因为挖出棺材这件事停了几天工,说是要等考古的专家过来看看。”
“那你带我去看看吧。”苏玖说道,然后把束缚在巴皎脖子上的银鞭收了起来,将妖交给了涂图,“你带妖局的手铐过来了吗?先把他铐上。”
“哦,带了带了。”涂图连忙在手掌里变幻出一副通体漆黑的手铐,然后以妖力催动它铐在了巴皎的手腕上。
巴皎虽然不情愿,但碍于苏玖在旁边盯着,他只好乖乖伸出手让手铐在他手腕处拷上。
苏玖算了下时间,妖局的其他妖怪应该也快到了,所以她和涂图支了一声后,就带着李子尧去找棺材了。
涂图此时左边靠着昏迷不醒的裴凛,右边站着一脸不忿地戴着手铐的巴皎,手中还攥着队友的遗体——一节藤蔓。
他一个刚出任务的兔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生怕旁边的巨蛟一个暴怒就把他和处长一起吞吃入腹了。
所以他只能大气不敢出地坐在地上,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那节藤蔓握得更紧一些。
就在他快把自己憋死的时候,妖局行动处的两名员工终于赶到了。
两名妖怪在晨光熹微中向他飞奔而来。
涂图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得以放下,他长舒了一口气,脑袋一歪,当场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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