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沈倾安终于长了见识。

从前沈幼莹还会假装柔弱来博取同情,直到以妾室嫁给裴落,沈家败落之后才敢当面给自己甩脸色。但这一世,沈幼莹对自己的敌意似乎提前了。自打退婚事件后,沈幼莹对自己的厌恶就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如今,竟是在外人面前也不肯装了。

裴落心中对沈幼莹略有不满,他自然恨沈倾安的退婚让他丢了面子。但眼前的人毕竟是当朝炙手可热的大皇子,自己家虽说支持三皇子的,但也不能从明面上得罪他啊。

对沈幼莹的偏爱终究敌不过自己心底的那点算计,裴落赔笑道:“舍妹不懂事,还请大皇子殿下多多包涵。”

沈幼莹是顶替裴落之妹来的,对外自然称妹妹。裴落因沈幼莹冒名顶替的事情若戳穿损害更多的还是沈家的颜面,料定沈家兄妹二人不会戳穿沈幼莹的身份。

谁料萧玉挑了挑眉:“不知这是裴家的哪位妹妹?”

裴落愣了一愣,心中发虚:“是……是五妹妹。”

虽是裴落的五妹妹,但裴家人口众多,裴落对她也不甚了解。印象中五妹妹裴圆是个不受宠的妾生的,从小性情孤僻,既不和姊妹们一起玩,也不爱出门拜佛赴宴。这般没人认识的人物,最适合在这种场合顶包。

萧玉拧了拧眉,哦了一声,音调略略上扬:“是吗,孤记得你家裴圆可比眼前这位姑娘美多了。”

一声掷地,沈幼莹顿时脸色大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一直认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实在没料到竟被轻飘飘地嘲笑自己“不美“。又难堪又气愤,筛糠似的浑身发抖。

裴落也觉得极为难堪,暗恨沈幼莹多事,竟让自己在他人面前失了面子。呵,他原以为那裴圆是个胆小的,没想到竟是个狐媚子,不声不响连大皇子都勾搭上了。也不知萧玉是如何识得裴圆的。

然而,裴落终究没敢直接问出口,只是讷讷地笑道:“不知殿下竟与圆圆有过交情。实不相瞒,这会冬宴的名额原是圆圆的,只因圆圆近日身体欠佳,方才带了臣房中的一个小侍婢来。冲撞了殿下,实在是不好意思。“

沈幼莹在听到“小侍婢”三个字的时候脸霎时又白了三分,只因此时实在不好发作,只用指甲在袖口里狠掐着肉,竟生生把皮肉都掐破了。

沈倾安看着她的这副模样只觉得可笑至极,心道沈幼莹自作自受终得报应。然而裴落也是超乎她想象的不要脸。一声声圆圆,叫得倒够亲密。她记得裴圆在府里是最不打眼的一个,裴落一年到头恐怕都见不上她一面。分明平日里虽无多交集,此时倒好搬出来糊弄人。

裴落自诩这番话天衣无缝,拉着沈幼莹正欲同萧玉行礼告辞,没料萧玉不买账,打断他的告辞,反而追问:“不知裴圆生的什么病?“

裴圆的病本来便是裴落胡诌的,他哪里说的上来什么子丑寅卯,换了副伤心的面孔随口编道:“圆圆妹妹从小体弱多病。前几日吹了风生了风寒,大夫开了桂枝汤,吃了几日都不见好。“

萧玉轻描淡写道:“这事倒怪了,孤前几日见她,她仍好得很,怎么就病了几日了。“

裴落心内震悚,没想到话一出口便被戳破,强笑道:“不巧,可是不巧,这病实在是来的突然。”

萧玉嘴角仍浮着淡淡的笑意,眼里却结着冰霜:“也不知是裴圆这病来得不巧,还是你裴落这谎话编得不巧。”

后一个“不巧”便是不留情面直接点出裴落谎话的拙劣了。裴落脸上再也挂不住。眼见自己的由头一串连着一串地被戳穿,心中一片惨然。

双腿发软,裴落朝着萧玉跪下,声音似风中落叶,坠地时只余无力:“臣不是有意欺瞒,请殿下恕罪。“

萧玉摆了摆手:“无妨,孤不过提醒你一句,裴圆若受了你们裴家人的怠慢,孤定第一个拿你问罪。“

裴落冷汗涔涔地道了一声诺,哪敢继续多说,拉着沈幼莹飞也似地告辞。

沈倾安也是第一次知道萧玉与裴圆有过交集,好奇道:“殿下竟认识裴家五小姐?“

萧玉抬头望向天幕下占满视线的黄香梅,鹅黄花瓣上浅浅的纹路。风一吹,簌簌的黄色花瓣齐齐落下,毯子似的铺了一地。

萧玉眼前浮现出裴圆丹唇含笑的模样来,轻声道:“自然是识得的。“

沈格看着萧玉这怅然若失的神情,心道萧玉的红颜知己当真是遍布大盛,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也与他有几分渊源。再一想自己,同是弱冠之年,同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之人,却没有哪个女子为自己倾心,着实有几分委屈。

沈倾安自知不应对此有所置喙,仍是忍不住出声相劝:“还望殿下莫负佳人。“

萧玉是世间极聪明通透之人,却生来多情。对一个极富权势的男人来讲,多情称不会被人指摘,与红颜的故事反而常能成为民间美谈。可对一位爱上男人的女子而言,实在是一宗甜蜜的毒药。

萧玉做出一番受教姿态,躬身向沈倾安作了个揖:“多谢姑娘赐教。“

沈倾安看他这副看似认真诚恳实际油盐不进的样子便来气。想起裴圆当年硬生生将自己熬成二十尚未出阁的老姑娘,最后等来的却是萧玉因巫蛊之祸获罪造反的消息,心下只有嗟叹。

也不知这一世会如何。

然而此事终是不能现在解决的。沈倾安展目望去,因在岔路口耽搁了许久,梅花迷宫中走到他们之前的小姐公子已有许多了。

想起自己欲以看看“别角晚水“装在梅花瓷瓶里的借口去萧玉房中揭穿梅花瓷瓶的玄机的事,沈倾安心内只觉得渺茫。

沈格似窥得了沈倾安眼中的不安,宽慰道:“不打紧,我们不过耽搁了一会儿。这别角晚水若妹妹得不到,旁人得了便是糟蹋。“

沈倾安的难过顿时淡了些,扑哧一声笑了。这当是兄妹吧,不久前还兴致勃勃地打击她头彩难得,转瞬见她失落了又马上第一个来安慰。

三人顺利地走过几个岔路。眼见周遭同路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一个岔路口时碰到的不过剩下五六人了。

刚行过的路种的是白色的残雪梅,白色对应五行中的金,金生水,而水对应的应当是黑色。可除了画中用墨点就,世上哪里真的有黑色的梅花。可这道路两旁种的一边是朱砂梅,另一边是绿萼梅,都不符合。这不按套路出牌的颜色又该如何是好呢?

剩下的五六人均停在岔路口思索。

沈倾安盯了一会儿绿萼梅,调转视线看向左边。左边的朱砂梅一朵朵垂挂在枝头,看着像廊间挂着的一只只红纱小灯笼,直烧到视线的尽头去,连带着天色都仿佛晕上了一层薄薄的水红。

香气凛冽,沈倾安忽然从那层层叠叠密密匝匝的红联想到出嫁时的十里红妆。

转念之间,沈倾安想起从前听过的关于福元公主的一则传说,恍然大悟地指着种着朱砂梅的路:“走这边。”

萧玉应声跟上,沈格犹豫了一下也跟上。沿着朱砂梅的路没行多久,果真见着了出口明亮的光。

沈倾安疾步走到出口,放眼四望,周遭仍是空无一人,欣喜道:“我们当真是第一。”

沈格奇道:“你是如何知道往这条道上走的?”

沈倾安唇角微仰,却没有直接回答:“倾安曾听说过,福元公主是在梅林遇到如今驸马的。这会冬宴的举办,旁人只当福元公主冬日烦闷,举办宴会打发时间。倾安想,其中缘由应该不尽于此。”

沈倾安看了一眼萧玉,似在征求他的首肯,萧玉以目示意她继续。

沈倾安咳了一声:“虽说私自揣测上意不对,但现下无人,倾安想讲讲自己的想法。入口的红梅林,象征着与驸马的初遇,而出口的红梅林,便象征着十里红妆迎娶公主。这迷宫,当是福元公主对爱情的寄托吧。”

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且每年举办宴会来纪念这件事的福元公主,当真是很幸福吧。

沈倾安想起前世自己的遭遇,内心浮上一丝怅惘。她这辈子,当真会遇到一个爱他的人吗?曾经,裴落也口口声声说过爱她,可最后她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场笑话。

心内蓦然浮现一个人的名字,似灼人的暖意烧上心头。陆渊很好,可他若是她托付终身的人,她却有点犹豫了。她的犹豫不光是为了陆渊所站的二皇子的立场与她家针锋相对,他的宦官身份,她的心中总因前一世受的伤生着顾忌。

前一世,她见过太多人,开头是爱的,倒了结尾却形同陌路宛若仇敌。如果如此,不如从未开始过。至少心中还能保留鲛纱般似有似无的幻想。

正想着,沈倾安的视线落在远处的一道人影上。

陆渊头戴九梁朝冠,身着绣飞鱼服,当膝之处的膝襕横织四爪素云蟒。向萧玉见礼的时候。陆渊眼神淡淡,恭敬却不讨好,全然一副官面上的做派。沈倾安感到陆渊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却没有停留。

“诸位辛苦,陆渊在这先恭喜诸位了。“陆渊开口时毫不拐弯抹角。

身后的小太监为陆渊递上擦手的雪巾,擦过手后方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福元公主的手书,递给三人中地位最高的萧玉。

陆渊的视线落在萧玉身上:“三位请便随陆渊来见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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