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悸动心/
最近有点心累,周小心打算找个苦力活让自己身累一下,这样能保持内外平衡。
周一覃燃就忙到飞起了,中午晚上都不能在家吃饭,周小心发的消息也不能及时回复。
休息了一个上午后,周小心就出去找工作了。
最好是太阳晒不着,雨淋不到,还有空调吹,偶尔能坐一会儿的工作,思来想去周小心准备去便利店或者商场找个兼职。
椿庭附近有不少便利店,周小心一一去问过了,最重要的当然是工作时间和时薪。
问了一圈,定了椿庭后面的一家连锁便利店,时薪十七。
一天排两个班,大概工作八个小时,那么除去睡觉吃饭清洁时间,还有五六个小时可以用来学习。
周小心一下就觉得这个工作比教育机构那个好太多了,毕竟备课会挤占他的学习时间。
不学习是会退步的,周小心不能容忍。
回去的时候太阳正毒,周小心前胸后背都开始冒汗,于是加快了步伐,拐弯的时候机警地发觉他竟然被跟踪了……
是暴力狂。
木天南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双手插兜,下巴微昂,看起来很不好惹,但好像完全没想惊动他的意思,只是这种单纯的跟也足以把人吓晕。
周小心转身看他,故作凶狠,“跟着我干什么?”
扭头快走了几步,发现还是被跟,又蛮横地问:“是想要我跟你说谢谢吗!”
木天南还是不说话。
“可你也搅黄了我的工作不是吗?谢谢和对不起相抵,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来往车辆许多,但周小心还是看出了缓慢跟在木天南身后的黑车。
大中午热得他鼻尖都冒出汗珠,还被迫在太阳底下跟一个暴力狂对峙,周小心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感到担心。
但也没那么担心,他总觉得木天南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周小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胳膊没有爆青筋,应该不想打他。
“你那天还抓疼了我的手腕,”周小心举起左手示意,“算起来,你欠我的比较多。”
他想快点跑开,但木天南看起来很强壮,腿又长,几步就能追上他,这显然不是一个聪明的决定。
于是放弃了对峙,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阴凉处,木天南走过来,终于开了口,
“你几岁去的雀山?”
周小心觉得好笑,“什么几岁?我小时候没有离开过雀山,”说完又警惕,“你怎么知道雀山的?调查我!”他指着木天南尖叫,为自己猜测感到头皮发麻。
木天南对他的激动表现无动于衷,周小心也觉得尴尬,于是放下胳膊跟他大眼瞪小眼了。
他潜意识觉得木天南有许多话要问,但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他看起来欲言又止,
“没事,走了。”
木天南冷嗤了声,转身时眼里好像带了钩子,很快上了那辆黑车,没再继续跟踪,黑车飞快驶去,周小心怀疑超速了。
周小心觉得莫名其妙,拽了路边的一根草,一边甩一边回家了。
回家时阿姨已经在准备晚饭了,看见周小心回来笑得慈爱。
可是覃燃不回来吃,阿姨也不肯跟他在一个桌上吃饭,做完饭就走了,他一个人总是有点孤单。
周小心站在厨房门口看阿姨忙活,神不知道环游到哪去了。
覃燃在这时打来电话,
“阿姨在做什么饭?”
“那你应该跟阿姨打电话问。”
“……”覃燃嘴角抽了一下,他让周小心好好说话。
“蒸花蛤,黄瓜炒虾仁,酱油炒饭,牛肉粉丝汤。”阿姨一一报给周小心。
“听到喽?”周小心往楼上去,准备冲个澡。
“让阿姨做好饭了放保温壶里,五点半来找我吃饭。”
周小心推开卧室门进去,有些为难地说:“阿姨不一定同意,她还要回去看两岁的小孙孙。”
覃燃笑着骂了一声,周小心也笑,不过应下了,“知道了。”
下午六点左右,周小心提着保温壶到了黑崖大楼楼下,刷脸成功,转了个圈圈往电梯口跑去。
一看就精神气十足,跟刚被榨干的打工人简直是两模两样。
今天很奇怪,办公区灯全亮着,公关部那边更是夸张,小会议室围了一圈人,指着桌上的文件讨论得正激烈。
周小心收回视线,抱紧保温壶摁了最顶层。
到的时候覃燃还在跟公关部经理对一些什么细节,见周小心站在门外往里探头探脑,同时噤声了。
“先照我说的做,跟肖恩他们对完稿就撤。”
公关部经理长得很严肃,周小心跟他对视时总能想到教高数的老师,高数老师不重视他,
每次快下课时出一道难题,只有周小心能答上来,他还要一直问,“就只有周小心同学会吗?还有没有别的同学想举手说说,有一点思路也可以讲……”
鹤立鸡群的是周小心,但很显然高数老师更喜欢鸡,总是忽略他。
公关部经理路过的时候对周小心点了点头,关好了门。
“路上堵车了?”覃燃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打量着周小心的装扮。
白色Polo衫,牛仔短裤,白色板鞋,头发深栗色,蓬蓬松松,看起来很乖巧。
覃燃很满意,他原本也是打算把周小心养成这样的,目前看来完全符合预期。
“没有啊。”周小心站在办公桌前,还抱紧着保温壶,视线紧跟着覃燃的位置移动,呆得很。
覃燃骂他呆瓜,还说这栋楼不欢迎不聪明的家伙,让周小心出去。
由于加了个人吃饭,阿姨还多做了一道烧豆腐,很显然这是为覃燃做的,因为周小心不喜欢吃豆腐,包括所有豆制品。
可覃燃不挑食,没有什么是不吃的,所以周小心觉得自己亏了,也觉得阿姨偏心,应该做两个人都爱吃的!
于是把虾仁往自己这边拨了拨,但覃燃便不如他意,上来就夹了好几筷子的虾仁,眼见着黄瓜快要占大部分,周小心撇下筷子,跳到覃燃身上想要制住他。
腿压着腿,手捂着嘴,将覃燃往后推。
“没有功劳我也有苦劳!豆腐塞不满你的嘴,非要抢我的虾仁做什么啊!”周小心像一只护食的小型犬,除了汪汪叫,造不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覃燃非要逗他,“阿姨说你在家里吃过了。”
“没有!我还没有吃啊!”
“真是贪心,晚饭还要吃两顿。”
周小心又去掐覃燃的脖子,“覃燃你真是王八蛋!”
覃燃指着摁他喉结的手说:“流氓。”
“……”
一顿饭又是鸡飞狗跳,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教给鬼了。
吃完饭,覃燃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周小心坐着办公桌前玩电脑上下载好的植物大战僵尸。
他就知道覃燃在公司不务正业,否则也不会玩了这么多关。
除了植物大战僵尸,还有什么水族馆,消消乐,贪吃蛇,走迷宫……这些全部放在一个叫做“公司前景”的文件里。
“太阳种的不够多。”覃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抱着胳膊点评道。
“在这一排埋炸弹。”
“食人花放土豆后面。”
……
“我不想听你指挥。”
“没有指挥,只是建议,随你放哪里。”说完覃燃就拿起自己的水杯坐回沙发上继续处理工作了。
说不听,下一关还是种了两排的太阳花,埋了一排炸弹,食人花放土豆后面……
周小心看见踩到炸弹的僵尸都成了黑炭,然后歪头看向拿着电笔翻平板文件的覃燃。
覃燃一点都不像油腻腻的生意人,他穿得清爽,长得也清爽,如果不看身份证的话,不会知道他快奔三。
脱掉西装,套上帽衫,说不定会更像一名大学生。
周小心一边排兵布阵,一边思绪飘远。
初中的时候,他还穿着不合身的卡通图案的内裤,每次在宿舍换衣服时,周小心都会被嘲笑。
卡通图案的内裤不显型,十几岁的男孩子无非嘲笑他小,没有发育,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小心放假回去求周爱仙给他买成人穿的内裤,结果被甩了两巴掌。
卡通内裤一直穿到初二,周小心有了严重的心理压力,开始对上厕所这件小事有心理负担。
排队去洗澡的时候一堆男生推搡着周小心不让他进,说他是女孩儿,不能进男浴室。
心理课上老师说要尊重女孩,短发长发,穿裙子穿裤子都是女孩的个人选择,还讲生理期问题,全班人看向周小心,笑得不太友好。
等周小心回宿舍后,发现床上放着一包卫生巾。
别人以为他会气急败坏,会痛哭流涕,但是没有,周小心只是收了卫生巾,安静地洗漱睡觉,第二天把卫生巾用一块干净的布包着送给了关系好一些的女同学。
这个年纪的女孩十分敏感,何况是听一节生理课就面红耳赤的山里女孩,她认为这是一种羞辱,于是趴在桌子上哭。
没人知道原因,只有无措的周小心知道。
初二上完的暑假里,周小心鼓起勇气去小卖部打通了资助人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年轻人。
“你好?”
周小心吞了下口水,没敢立即吭声。
“说话。”对面好像刚睡醒。
“我……是我,我是周小心……”自我介绍完就又不敢说话了。
“嗯……”
周小心听见对面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
“期末多少分?”
“第一,我是第一。”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闷笑,继续问:“有何贵干呢?”
覃燃站在落地窗前扭动落枕的脖子,昨天才飞回国,时差还没调回来就被这一通电话吵醒。
覃燃他爹不知道怎么想的,资助学生就资助学生,竟然是以覃燃的名义资助的,还留了他的备用手机号,这原本是他助理应该善后的工作。
这两年来,他接了校长请求捐款帮忙建图书馆的电话,接了另一个穷县请求他资助穷学生的电话,甚至接了已经受到资助的学生说他要去城里念书了,希望多资助一些的电话……
全是要钱的,合理的要求覃燃都告知父亲的助理,让他安排落实了。
所以这通电话,覃燃猜应该也是要钱的。
周小心是谁他不知道,更不需要知道什么。
电话那边慢吞吞地说,“能不能给我寄一些大孩子穿的内裤?”
“什么?”
“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可以减半,不……不……全部收回也可以,我只想要两件大孩子穿的内裤,可以吗?”
山上的小卖部他都跑过了,只有小孩子穿的或者大人穿的,没有宿舍室友的同款,初中是在镇上,可是平日里学生出不去,每次放假都要去赶回山的车,根本没有时间去店里买东西,除了打这通电话外,他不知道其他可以获得内裤的办法了。
“全部收回,你下个学期吃什么?”
“去山上捡……捡瓶子,这里有一些游客……”
覃燃笑了笑,莫名想到一个小孩……
一三年七月份,七辆超跑飞驰在雀山的盘山公路上,汽车尾气都夹带着专属于少年人的嚣张气焰。
一辆银色超跑一骑绝尘,驾驶座上是十八岁的覃燃,十八岁的覃燃比二十八岁的覃燃看上去多了些桀骜不驯,少了些人情味儿。
副驾驶坐着一头发稍长的男生,一双多情眼隐藏在墨镜之下,鼻尖痣代替眼睛将性感发挥到极致,他胳膊撑着车窗,侧头看向覃燃。
“像不像逃婚?”
覃燃弯弯唇,没说话。
一行八人在雀山山顶安营扎寨,决定在此消磨几天时间,城市的灯红酒绿早已没有新意,这里山清水秀,远离家族纷争,正好可以放松放松。
带的物资不少,炭火、水、烤架、被一堆干冰包裹的肉和菜,还有许多速食食品。
天色渐晚,几人合力搭了四个帐篷,摆了些五颜六色的果酒出来,吃的没费什么力,马至威从后备箱拿了七八盒自热火锅出来。
柳洲城和另外两人是文艺青年,吃了饭就坐在火堆旁弹吉他唱民谣。
一伙人闹到夜深才各自回帐篷,覃燃觉得憋闷,出来透气,发现早就熄灭的火堆旁跪着一个小萝卜头。
萝卜头舔着干巴巴的嘴唇,捡拾散落在地的塑料瓶,旁边还放着几个酒心巧克力,几包糖果,他都不动,只对塑料瓶情有独钟。
一根粗针和一条粗线将塑料瓶串起来,最后在结尾打结。
覃燃觉得有意思,拿出手机咔嚓咔嚓连拍了十几张照片,照片连起来就像动态图。
小萝卜头后脑勺,小萝卜头侧脸,小萝卜头呆滞,小萝卜头惊恐……
穿的破破烂烂,长得倒是可爱,大大的眼睛很能取悦到覃燃。
他挥了挥手里还剩三分之一水的塑料瓶,勾引小萝卜头往他这边走。
“想要吗?”
萝卜头点头。
“叫声哥哥。”
“哥哥。”
“唱首歌。”
萝卜头站直,奶声奶气地唱起来,“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握手……”
“该跳舞了。”覃燃说完都觉得自己太恶劣了,但是该欺负还是要欺负。
萝卜头犯难了,他往前挪了半步,仰头看着高大的覃燃,小孩的眼睛干净又明亮,再加些懵懂,简直直击人心。
覃燃觉得比柳洲城家那个只会瞎嚷嚷的破孩子可爱一万倍。
于是不想再为难,谁知萝卜头牵住了他的手,开始拽他,“拔萝卜拔萝卜,嘿哟嘿哟拔萝卜……”
拽完发现拽不动一点,于是作罢,自己转了两个圈圈。
覃燃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在跳舞。
好吧,覃燃一口把剩下的水喝完了,把空瓶子递给了萝卜头。
声音惊动了邻近帐篷的马至威,他在帐篷里尖叫说这山上不干净,有鬼,有小鬼头!
萝卜头被吓到,抓起粗线和塑料瓶,往山下跑了。
覃燃这才发现这一串塑料瓶队伍有多长。
“喂!”他想说现在天黑了下山不安全,但萝卜头已经跑没影了。
马至威窜出来,看见覃燃正往那边的树林里看,说话声音都哆嗦起来了,“喂?你刚刚在叫谁?还是看见什么了?覃燃!”
“你爷爷也跟我们一起来了吗?”
说完不理会他,钻进了自己的帐篷,留马至威跟他死了十年的爷爷叙旧。
覃燃笑着结束回忆,答应了下来,并问清楚了周小心的身高体重。
电话结束后的第三日,周小心收到了三大箱物资,其他的都先不看,先翻出了内裤,整整二十条!大孩子穿的内裤!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logo没有标牌的衣服,大多设计简单,没什么图案,春夏秋冬各四套。
除内裤外,最惊喜的莫过于满箱的练习册和教辅书,课外读物也有许多。
周小心幸福过头几乎要晕过去。
哪怕后来周爱仙把课外读物当柴火烧了,周小心也没有忘记那份激动的心情,一直到上大学,都还是觉得那是最惊喜的礼物。
最惊喜的礼物来自覃燃,这直接决定了覃燃在周小心心目中的位置,不可撼动,无可替代。
覃燃一定不知道,他挽救了少年人的自尊心,也捧起了少年人的悸动心。
……
周小心关掉了植物大战僵尸,因为不能面对因为走神而让僵尸入侵的结局。
他蹭到覃燃身边,虽然只是安静地待着。
但心会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回忆炙热升腾。
“痴汉。”覃燃说他是。
周小心也不恼,只是用脑袋去蹭覃燃的肩膀,
覃燃挑着一边眉,“头发里有小动物?”
唉,每天都会更喜欢覃燃一点,人能长生就好了,那他对于覃燃的喜欢就会溢出来,变得不再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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