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哪舍得叫他伤心,当即恳切道:“当然啦!”
她双眸晶亮,倒映着他的面容。裴见瑾感觉心口被软软地按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不肯相信。
先前某日舒沅过来,他问她为何来此。她说的是,若不来亲自来看,如何知道他是冷是热,是饥是饱。
那时裴见瑾只一笑置之。但此时面对她的热忱,裴见瑾无师自通似的,恢复了些许常人生来就有的情感。
她从第一次见他,便关心他的境况。现下,裴见瑾感觉到她的关切,竟忍不住给予回应,不想见得她失落。
裴见瑾唇角弯了弯。
舒沅嗓音轻软,续道:“若是连你也不记得,我怕是脑子糊涂,病得很厉害了。如果我病了,裴六哥哥要来看望我才好。不过大夫会很快把我治好,裴六哥哥也不用太担心……”
裴见瑾将暖热的杯盏塞到她手中。舒沅接过,手心都暖和起来,目光追着他不放。
舒沅自觉与他又亲近两分,摸出装果脯的石榴色小荷包,将杏干分给他一些。
“裴六哥哥你尝尝,很甜的,一点也不酸。”
裴见瑾拈起一枚放入口中。果然很甜。
“药汤很难喝。我喝完药过后吃两个,就不觉得苦了。”舒沅眼巴巴看着他,“顾大夫开的药还剩几副?裴六哥哥可还有不适?”
得到无碍的答复,舒沅才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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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国公府的别庄出去,雨势已歇,天际浓云翻涌,透出一点光亮,边缘的云层都染上了淡金。
春桃在自家别庄门口苦苦等候,拉着舒沅就紧张地检查了一通,喜气洋洋的圆脸皱成一团。
春桃见舒沅神色如常,才渐渐放心,问道:“姑娘怎么待了这么久?”春桃可没忘记那日灯市回来的情形,唯恐她又在裴见瑾那处碰壁。
春桃没等舒沅说话,把披风给她系上,一边道:“厨上炖了甜汤,正好暖暖身子。”
舒沅到裴见瑾那儿走了一趟,了却一桩心事,回屋换了身干爽的衣裳,抱着甜汤慢慢品味,润白透亮的脸颊红扑扑的,一看就知她心情甚好。
春桃这一下午也没闲着,找了手巧的嬷嬷请教,动手时有了章法,但春桃说,要再磨练磨练,到舒沅生辰时做个最好的给她。
舒沅吃了颗甜甜的莲子,听到春桃这话,才发觉把他做的木雕小狗忘了,没带回来。
春桃又有些怕他。舒沅想了想,还是明日去拿为好。
春桃转头看来,问:“姑娘在想什么?若还想要小猫小兔,奴婢也能学的。那个嬷嬷还说,奴婢试试做小兔,说不准更好!就是小狐狸要费些事。”
舒沅经她一打岔,想起裴见瑾的生辰。
她生在正月。亲朋尊长为她备生辰礼,皆是不惜工本,提前许久便要定下。
舒沅隐约记得他的生辰比她早些,也是白雪皑皑的时节。同时降生的两位皇子,一个早逝,另一个遗失在外,宫中以此为禁忌,这些年无人胆敢提起。
舒沅凝神回想了她曾听过的一些细碎传言,才大致确定下来。裴见瑾的生辰大概在腊月,比她早二十日左右。
也不知他前些年是如何过的。这是他回京后的第一个生辰,万不可马虎。
舒沅正暗自思索着裴见瑾的生辰礼,外间丫鬟前来传话,说是山间官道的碎石淤泥清了大半,明日一早便能通行。
舒沅颔了颔首以示知晓。
终于将他们等到了。这次返程,正好将裴见瑾带回去。
同去狩猎的女子不多,除了楚宜,周淑尤,就只有另外三四位面生的姑娘。
隔壁别庄的林娘子提前许久便打扫了屋子,这些小姐却未必会住进去。至少楚宜是会来找她的。舒沅便也差人打理了一番。
这方仆役忙中有序,有条不紊。
裴家别庄这边随后也得了消息。林娘子抖擞精神,接连吩咐下去,各处的人马都活动起来。
先是派出一队人到山前等候,赶了数辆马车以备换用。就连烧火的婆子都带去几个,免得贵人们短歇时无水可饮。
膳房的厨子和粗使仆役也得了差事。而厨上的事早就安排下去,余下数筐新鲜蔬果只待明日贵客登门再做清洗。
一时间,膳房倒成了最清闲的地方,众人只做些磨刀砍柴的活计。
传话的侍从自裴见瑾的住所出来,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利索。等他将舒沅的话原原本本传到大家耳中,众人的脸也变得和他一样白。
叫裴见瑾在雨夜出行的主意是一位厨子提的,但细究起来大家都有份。
“怎么会这样?那些话还让舒家小姐听去了……三公子回来,咱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们有什么错?看着主子眼色行事罢了。”
“你们就没听过那件事?二爷将六公子带回来没几天,又差人南下,六公子是不是安国公府的血脉还两说呢,三公子可是二爷先夫人生的儿子,做不得假。你们就没发现,六公子和二爷长得是一点都不像?”
相似的议论也发生在返程路上的公子哥当中。
天边微亮,曦光淡弱。
官兵在狭窄山道中疏通来往车马,回城的车驾列作长队,陷入漫长等待。
同行玩伴当中有与裴家相熟的,也知道裴衍气量狭小,故意调笑道:“你急什么,说不准哪天你那庶弟就被逐出国公府了。先前也没听过裴大人在外如何风流,你这弟弟是打哪寻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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