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路况复杂,守在山前的官兵不敢让乘车骑马的贵人们随意通过,步行却是可以的。裴家夜间安排过来的仆从就有用处。
仆役提着银壶前来送水,也有些包在油纸里的肉饼。
众人腹中空空,泰半都接下食物,就地用着这粗糙的早食。
裴衍却没有胃口。
他一想到裴见瑾就烦,这会儿听人提起,更是气恼,干脆闭嘴不言。
五公子裴凛打量裴衍一眼,见他没有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才放了心。
楚宜的马车中香香暖暖的,吃食比其他人丰富许多。她昨日见仆从都在收拾衣物器具,索性早早用了晚膳,提前近两个时辰便歇了。
且楚宜的丫鬟与掌勺村妇的关系好,昨晚搜刮来不少零嘴。
这会儿堵在山路上,同行的几位小姐又困又累,精神不佳,只楚宜一个神采奕奕,有说有笑。
众人于辰时三刻抵达别庄。舒沅这一觉睡得过分好,起身时众人已进了别庄。
好在娇贵的千金小姐们沐浴梳洗颇费工夫,舒沅慢吞吞地用完早膳,也不算太迟。
就这一会儿工夫,隔壁那些小公子竟也闲不住。据说有位小爷的马受了伤,略作歇息后便蜂拥着往安国公府的马庄去了。
舒沅踏出院门,还没找到楚宜的踪影,就在园中迎面遇上了刚沐浴完的两位小姐。
她们眼下皆有淡淡乌青,舒沅作为主人家,招呼过后便与她二人多寒暄了两句。
两位小姑娘同舒沅无甚交情,见她如此和气,都暗自松了口气。
舒沅问过数句,自觉没有冷落客人,便问询楚宜所在,转身离去。
樱色衣裙的姑娘拉着同伴的袖角,回首望着舒沅的背影,贴着友人的耳朵说:“都说舒沅体弱,但你也瞧见了,她气色红润,想来是恢复好了?”
绿裙姑娘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傻呀,养了这么多年,千金难买的药材不知耗费多少,若还将养不好,皇家养的那许多医官都别干了。”
说完又叹道,“你我这趟出来都得了母亲嘱咐,要与周家那位多亲近些,咱们快去吧,别去迟了。”
樱色衣裙的姑娘名为池漪,池漪点点头,又往舒沅离去的方向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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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沅找到楚宜的时候,楚宜正在观景的回廊上散步消食。
楚宜眸子雪亮,舒沅才看到她,楚宜便快步跑了出来,中气十足地喊了声:“阿沅!”
舒沅也笑起来:“在山里玩得开心么?”
楚宜点头:“我猎到好几只兔子。还遇到一个做菜很香的婶婶,比我爹聘的厨子能干许多。我邀请她来府上做事,婶婶说家里还有十几头猪要养,走不开……”
二人一边闲话一边走着,舒沅忽然觉得方向不对,将楚宜拉住,问她:“怎么就往回走了?”
楚宜眼睛亮亮的,自然而然道:“我怕你冷嘛。”
春桃将她照顾得很好,舒沅身上很暖和,不禁道:“这样的天,怎么能冻着我?”
楚宜在这方面向来有说一不二的气势,她立即答道:“当然裹得严严实实的,我才放心。”
楚宜又看了眼舒沅,又看了看天,发觉这好像还不到穿貂披裘的时候,但还是把舒沅带了回去。
春桃奉上新沏的茶,舒沅接过放到小案上,还没来得及挑起话头,便听楚宜来了句:“听安国公府侍从说,你近日与裴家那个庶子走得近,他和梅家那个,哪个长得好看?”
舒沅愣住了。
楚宜眨了眨眼,续道:“回来的时候在道上等了许久才通行,那些人说话,我都听见了。有见过的人说,裴家六郎和梅晏之有两分像。”
舒沅点点头:“是有些像。”
不过是梅晏之长得像裴见瑾。
楚宜家中有好几位兄长,又爱玩爱闹,裴衍的事她也知道些,便一股脑地说给舒沅听。
“我说呢,好端端的,裴衍怎么对半道寻回来的庶弟大动肝火。原来是长得像梅晏之。阿沅你不知道吧,裴衍先前和梅晏之有些龃龉,我没细问。”
“裴衍大概在梅晏之那儿吃了点亏。裴衍也是荒唐,拿捏不住梅晏之,便将气撒在无依无靠的庶弟身上。”
楚宜喝了口清茶,又问:“你帮了裴家六郎,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
舒沅从未知晓裴衍和梅晏之的这桩事,先前以为裴衍只是人蠢眼瞎。听了楚宜的话,方知道他是外强中干,恃强凌弱的懦弱货色。
裴见瑾都没有招惹他。
裴衍因着旁人的缘故生了怨气,却要冲着裴见瑾去。
舒沅心疼得不得了。缓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找个法子让他进书院念书。”
楚宜发觉她没说哪座山头上的书院,才发现舒沅指的是她们年后入学的进璋书院。
楚宜不由惊讶地瞧她一眼,想了想又笑道:“安国公府不知费了多大功夫才把裴衍塞进去,裴家六郎却走了你这边的后门,顺畅轻松得很,裴衍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舒沅胸中闷气还没散,没接话。
当初怎么就没跟着沈彻学点教训人的办法呢。
舒沅的思绪飘远了,接下来楚宜说的几句话也没能听仔细,待舒沅回过神来,却结实地惊了一惊。
“……长得不错,你能帮他,那他人品应当不错。你常去找他,那他应当能替你解闷。又在国公府是这般处境。如今虽不像前朝那样从小挑选仪宾,算起来裴家六郎约莫十六七岁。你费心将他养一养也好。”
舒沅完全呆住,双颊眨眼间红透,烧得她头脑发昏。
前朝选的仪宾和童养夫没什么差别。裴见瑾哪能做这个。
舒沅话都快不会说了,好半晌才道:“这不合适吧……”
舒沅不觉得自己有把裴见瑾养做童养夫的本事。
普天之下,应当也没人有这个胆量。
舒沅冷静下来想了想。若今后有类似传言,她一定要马上去找裴见瑾,同他说清楚的。她从来就没有这样胆大包天的想法,从来就不敢有,也不会有。
甚至在梦境中,裴见瑾看起来二十来岁,跟前似乎也没有女眷。童养夫这个词,简直和裴见瑾没有半分关系。
舒沅手忙脚乱地从桌上拖了个攒盒放到楚宜跟前,赶紧堵住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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