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别这么对我

谢拾没再看她,平静地随着推出来的手术车进了停尸间。

林西彩心里乱极了,并未仔细留心他话里的其他意味,在原地愣了愣,也跟了过去。

中途看了看时间,怕原主妈担心,特意打电话报备了一下,说今晚不回去了,一个朋友心情不好,她想陪一下。

原主妈迟疑了一下,追问了句男生女生,林西彩一噎,说当然是女生。原主妈又问是谁,林西彩愣了愣,料想她也不会真的去核实,便拉了湘灵来挡枪,那边又嘱咐了几句,算是应了下来。

林西彩坐在停尸间外面的长椅上,身上的制服湿哒哒贴在身上,很冷。

楼道里亮着灯,但可能是心理作用,任何一点不起眼的动静都会让她感到不安。

她今天那么的异常——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份善心奇怪且多余,今天的一举一动都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正常情况下,在谢拾将她推上出租车的时候,她就不会再回头……

她在心疼他。

并且这种心疼已经到了让她羞于承认的程度。

身侧的门打开又合上,林西彩怔怔抬头,顺着湿哒哒的制服往上看,是一张沉默萧索的脸。

“让我留下吧,”她说,“虽然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

谢拾没说话,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沉默不言,在停尸间外面的长椅上从黄昏一直坐到晚上。

林西彩低头坐在那里,随着零点越来越近,情绪重新变得焦灼,腕上的表被她无意识抓得很紧,低头看表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高。

终于,在又一次低头看时间后,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声音有些急切:“只剩下半个小时了,你真的不再试试吗?”

谢拾没说话。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走着,林西彩几乎坐立难安。

“还有十五分钟。”

“…….十分钟了,只剩下十分钟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林西彩抓着谢拾的手腕,最后一次报完时间,声音几乎发颤,“五分钟,最后五分钟了,再不做点什么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谢拾此时终于抬眸,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半晌,似无奈,又似自嘲,“你以为我是神么。那是需要条件的。”

“条件?什么样的条件……”

说话间,表盘上的指针已经从零点划过,林西彩声音哽住,眼睛一瞬间变湿。

一切不可挽回,里面的人是真的死了。

她低着头,眼眶中有什么东西往外溢出,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大腿上。

胸口的难过那么多,多到让人窒息,一时间分不清是为里面躺着的人,还是身旁坐着的人。

谢拾一直表现得麻木不仁,此时此刻盯着那双泛红的眼睛,指拇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皮,心里突然抽痛了一下。

新的一天就这么来了。

大概七点多钟的时候,殡仪馆的人来接运遗体。

谢拾有条不紊处理后事,熟练,机械,平静,林西彩始终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边,不声不响,没有离开半步。

一直到最后,她陪着他做完所有事,两个人抱着骨灰盒走出殡仪馆,谢拾突然看了她一眼,说了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这个世界有多恶心你已经看到了。”

林西彩闻言看向他,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谢拾垂了眼睛,在心里说完了下半句话:所以一定要离开,好吗。

……

林西彩回到家下午七点钟不到,回到房间,就开始发呆。

练习册和试卷从背包里掏出来,在桌面上摊开,却怎么也学不下去,都不用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那个人阴郁而平静的脸。

某个瞬间,林西彩甚至会生出一些荒唐念头——比如,如果攻略任务没有修改,来到这个世界的也不是她,他的处境会不会比现在好一点?

那些人的任务是攻略他,不管是不是真心,至少会为他做很多事,至少会很关注他,至少……

林西彩合上课本,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都是假的——她不止一次这样告诉自己,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还是入戏了。

林西彩吃过晚饭去洗碗,洗碗的时候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一直到洗好碗回到房间,才恍然反应过来自被她遗忘的那件事是什么。

林西彩折返回厨房,打开冰箱见里面还有一些米饭和剩菜,当即盛出来在微波炉里热了热,装进一个食盒里带回了房间。

她昨天晚上一直在医院,根本忘了还有一个人等着她投喂。幸好那里一直备着其他速食,少投喂一次晚餐也不至于让他饿死。

林西彩进去的时候,李慈正直挺挺坐在客厅沙发上,身体僵硬,像一块望夫石。地毯上有两本被撕烂的书,正是上次林西彩带过去那些里的。

林西彩拎着食盒出现在那里,只一秒,李慈就看了过来,眼底恨意滚烫,混杂着一种莫名的渴望,“昨天……昨天为什么没来?”

林西彩走过去,将食盒放在了茶几上,几乎同一时间,手腕被人捉住,李慈肤色苍白,一双狭长的眼睛迷离而炙热,他盯着她,像是要用眼神困住她,“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来?”

林西彩蹙眉,“你是在质问我吗?”

她将手强行抽出,眼底滑过一抹讥讽,“我来不来,去哪里还要跟你报备?李慈,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么?”

李慈被甩开的手僵在那里,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处境,表情突然变得痛苦而扭曲,“别这么对我。”

他声音太小,林西彩没太听清,“什么?”

“别这么对我,”李慈抬眸看她,声音嘶哑痛苦,“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好,别这么对我。”

林西彩在沙发上坐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让你做什么都好?”她突然笑了下,“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会做什么?”

李慈愣了下,神情中有片刻怔忪,垂目看过去,是她讥诮的眼神,和一张如玉如瓷的精致漂亮的脸。

然后在她讥诮的目光中,李慈微微俯身,将脸一点点向她靠近。

一寸,又一寸,随着他的靠近,他几乎嗅到了她的呼吸,嗅到了她身上的幽香,他的心脏像被一双手狠狠攒住,窒息,又让他发疯发狂。

林西彩冷眼看着他的脸贴近,将他眼睛里的惶恐和渴望看得清楚,她旁观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的紧张和虔诚让她觉得可笑。

在他几乎要吻上来的时候,她的手抬起,放在了他修长脆弱的脖颈上,扼住了他的进一步靠近。

“你是在讨好我,还是在奖励你自己?”

她的手微微用力,李慈的喉结在她手中上下滚动,林西彩瞧着他,用视线描摹他的唇型,表情温柔无害,声音寒凉如冰,“你用这两片嘴唇吻过多少人,你不嫌脏,我还嫌脏呢,李慈,你怎么想的,敢用这种方法讨好我?”

她的手从他脖颈处移开,指尖上移,轻轻碰了碰他高高的鼻梁,“是因为这张还算俊俏的脸么?”

林西彩将他推远,似乎有些遗憾,“可惜呀,我见过更优越更漂亮的,人家还比你干净。”

李慈的身体僵在那里,原本苍白的肤色染上一抹异色,眼睛里复杂的情绪一瞬间变得尖锐,像是忍不住要将她拆吃入腹,“你说什么?”

林西彩对他的虚张声势无动于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露出一个有些失望的表情,“看看,又开始冲我叫唤了,李慈,你输就输在总是这么的沉不住气。”

林西彩说罢要走,衣角却被一只手小心扯住。

两个人顿在那里,李慈微微发颤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别走。求你……”

李慈死死捏着她的衣角,像是抓住了唯一一点希望,冷嘲热讽算什么,他要她留下来。

他唯一的筹码是自己,她不稀罕,他就没有半点筹码,想要什么,就只能求她。

“求”这个字眼是他十几年的人生里最看不上也用不上的东西,向来都是别人求他,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卑微恶心的态度。

这个人,甚至是一个该死的下贱的佣人的女儿。

他竟然对一个佣人的女儿用这样的语气讲话,讨好她,求她,像一个犯了瘾的瘾君子,像一个饿到发疯的丧家之犬。

可他没有办法,比起什么尊严骨气,他更想要她,想让她留下,哪怕多一分一秒都好。

他犯了瘾,她就是她的毒药,他饿到发疯,她就是她的食物,他对她的渴望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极限,他忍不了,他真的忍不了!他只能求她,求她施舍一个眼神,施舍一点靠近,施舍一点陪伴……

他这样卑微,这样求她,可下一瞬,手上一空,这个人还是轻飘飘的消失了,像一缕飘来又飘走的雾。

李慈愣了愣,眼神发狠,是啊,这个贱人,这个贱人铁石心肠,怎么会留下。

他恨她,他恨死了她,一种失控般的狂躁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这个贱人真该死,等他再见到她,等他再见到她,他一定……

失控间,那个让他又恨又渴望的身影重新出现,那个人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个书包。

李慈盯着她,瞳孔微缩,整个人怔在原地。

林西彩没有管他,拎着书包在客厅走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找不到满意的,脸上有些烦躁。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餐桌上,拎着书包走过去,在餐桌的一个座位上勉强坐下。

林西彩坐在那个位置,抿了抿唇,从书包里将练习册掏了出来。

李慈直勾勾盯着她,视线胶着在她身上,一分一秒不曾离开。

胸口处被一种突如其来的错愕和狂喜填满,震得他胸腔都有些痛。

方才还在恨她,恨不得对她抽筋剥骨,可她只是留下来写了个作业,那种可怕的情绪就立即撑不下去了,化成了一滩水,让他几乎溺死其中。

她没有抛弃他,她为他留下来了……

谢谢你们还在,感谢感动感激[绿心][绿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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