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错认

回到魔宫,方殊以去书房处理公务。

他的桌上呈放一盒子,方殊以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画轴,展开卷轴,是一幅画,没有落款。

画的是一个女子,中衣广袖交领衫,外衣半袖荷叶边交领衫,下裳间色破裙,脚踏祥云,流光溢彩。

背面是圆月,旁的枝杈硕果累累,她折下一根枯枝,逗弄地上的刺猬和天鹅。

方殊以知道画中仙子,是秋月女神泠若,住月宫,擅医术,爱养宠,除去刺猬和天鹅,还养了鹤虎牛兔等几十种动物。

良久不见踪迹,传说和一黑龙缠斗时,不幸陨落。

如今月宫寂寥,圆月难有,便是因此。

虽然画上没有画家署名,但是方殊以一眼便可以认出来,这就是他找的画师。

不过可能是画画法不同,用色没有以前大胆。

画师的画分为两种。

一个是带着荧光的,她说是板绘,用平板和数位板在软件上面画的。

还有一种就是寻常的,用毛笔画,是她的师傅教的,从工笔入门,再到写意,他一步步看着刺猬的进步。

这个风格,和上面两种不一样,像是印上去的。

不过就算是圈套,他也要去看看。

方殊以立刻动身,去了画盒上面的店铺。

他认识这家店铺,在京城,是个百年老店了。

最后,顺着老板的指引,他停在宋相的府邸前。

那幅画是以阿茵的名义出售的,那幅画,是阿茵画的。

画师是阿茵。

书店掌柜的说,每次都是阿茵去交易的,没见到过其他人。

方殊以也不多想,大摇大摆,飞到宋若鸢的院子,阿茵便住在耳房中。

京城中都是凡人,就算不收敛行踪,没人能发现他。

出于教养,他敲了几下房门。

里头传来怯怯的声音,“谁呀?”

“我。”

两人见过几次。

阿茵果然听出来了方殊以的声音,着急忙慌跑到门口,一打开门,心脏停跳了半分。

此时,远处天空劈来一道白色的闪电,白光照在方殊以的脸上,如同鬼魅。

阿茵瑟瑟发抖,福身是腿肚子都在颤:“殿……殿下,奴婢见过殿下。”

方殊以自顾自走进去坐下了。

阿茵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把门关上,走到方殊以面前,问:“殿下此来,可有要事。”

方殊以拿出那副秋月女神的画,问:“这可是你画的?”

又一道雷。

外头的天是越来越黑了,阿茵还在颤,脑袋盘算如何回答。

夫人反复交代,姑娘被夺舍和离家出走的事情,万不能让万人知道,更何况是……

可是要如何敷衍过去……

阿茵说话声音很小。

方殊以没有听清,身子稍稍前倾,靠近阿茵,又问了一遍:“什么?”

阿茵视死如归,闭着眼睛大声道:“是,那画是奴婢画的!”

“如何证明?”

方殊以显然不信,阿茵同他说话都不敢,怎么可能是画中世界那副狂妄的样子。

阿茵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张纸,是一副线稿,还有一处被墨水浸透了。

方殊以是拿着那幅画离开的。

他走时,脑袋还是飘飘然的。

真是她!

秋月女神图的刺猬和天鹅,一定是他寻的画家画的,其他人画的秋月女神图还会加上兔子和仙鹤。

会一起画刺猬和仙鹤的,只有她一个!

那副被毁的线稿,没有天鹅,也没有刺猬。

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菊花图,和其他的菊花图没有任何区别。

阿茵说,那幅秋月女神图是她画的。

方殊以知道,一定不是她。

如果是那人唬他,会遍布她的防伪标志。

宋若鸢不会画画,阿茵那句话,几乎已经表明,宋俞才是这画的画师。

是霸占宋若鸢身体,被他疑心别有用心的宋俞。

方殊以哑然,真是把答案放在面前都做错了。

这句话也是宋俞说的。

被人污蔑抄袭,宋俞便是这样说的,“藏色都藏成镭射票了,谁抄谁还不一目了然吗,正确答案放在面前都做错。”

方殊以预备往宋俞的院中去。

可白天里招嫌惹人不快,晚上再过去打扰,还是不好。

明日再去,反正人不会跑。

想想还是回了魔宫。

他不是飞回去的,而是用传送符,直接回到书房。

甫一落地,周遭突然吵闹起来,他散发威压,把在场所有人压在地上,喘气不得,只能零零碎碎挤出几个音节。

骤然安静下来,由厮杀声转为抽气声。

方殊以霎时稳住局面,这才有空观察四周。

厮杀的两方,都是魔族。一方是魔宫的护卫,副统领、左护法、朔今……

方殊以一个个人头点过去,逐步解除威压,护卫们缓慢爬起来,他吩咐下去:“把伤重的带下去治疗。”

朔今起身后,第一时间跑到方殊以面前。

方殊以问:“怎么回事,谢铮呢?”

朔今这才道明原委:“大长老造反,谢铮哥去龙梢子林了。”

魔族以强者为尊,每一任魔尊陨世,魔族便会组织比武,决出最强之人。

同时,他还得获得神兵奇钺的认可,才能成为新任魔尊。

魔族最强和奇钺认可,都是成为魔尊不可或缺的条件。

不过,以前有一任魔尊,生逢魔族人才凋零之际,是先得到奇钺的认可,借助奇钺的力量,才成为魔族最强。

大长老是想效仿前人。

调方殊以离山,得了奇钺的力量,成为事实上的魔尊,等方殊以回到魔宫,就算懊悔也晚了。

毕竟,魔尊统领万魔!

而奇钺就在龙梢子林的最中心地带。

反了天了。

方殊以怒火中烧,衣服遮掩下的渗出丝丝血迹,不过方殊以没有在意,直奔龙梢子林,他的速度很快,把一众护卫甩在身后。

他远远看到大长老和谢铮打斗的身影,大长老也是反应也快,一下便看到了方殊以。

大长老重重一掌打在谢铮心口,结束缠斗,飞身离开。

谢铮口中鲜血喷涌而出,方殊以往后看了一眼追来的护卫们,放心把谢铮留给他们照顾,往前去追大长老了。

他的确可以控制万魔,不受距离和道行限制。

但是他不断念咒,大长老没有丝毫影响。

也是,他今年只有二十五,而大长老是魔族资历最老的,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几岁。

不怪大长老觊觎魔尊的位置,谁被个毛头小子压在手底下十年,都会不服气的。

若是说魔族是邪修族群,那么方殊以则是邪修中的邪修,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是最大的。

大长老慌不择路,这个魔尊做事优柔寡断,这几天越来越不杀生。

若是被抓,定是被封印,日日被羞辱,不若杀了他。

若是要逃,该怎么逃,谢铮虽然不敌他,但是也耗了一些气力应付。

现今光是和方殊以拼速度,绝赢不过他,一线生机在……

边城!

对,魔尊的未婚妻在边城!

就算那小子改了名字,匿了身份,也让他查到了真实信息。

方殊以才不叫方殊以,他叫靳槐,是人族的二皇子,自小有一门亲事,是人族丞相的女儿,叫宋若鸢。

几日前去京城,便是因为人族皇帝催婚得紧。

二人之间也不是没感情的,朔今昨晚去那未婚妻处,一整夜没有回来,今早他也去了,堪堪下午才回到魔宫。

果然是天不亡他!

没有任何防御措施,他直达宋俞的院子。

夜色渐深,宋俞还没有睡,一头扎在书房中画画。

外头些许响动,立刻警觉,拿上小臂大小的镇纸,揣在怀中,披上外衣,抱胸姿势,出去查看近况。

门刚开了一条缝隙,大长老立刻用力,把门打开,拉宋俞在怀中,一手钳制她的身体,一手掐在她的脖颈上。

修道之人,手下没有轻重,大长老没有觉得自己用力,可是宋若鸢的脖子已然泛红。

宋俞已经觉得喘气有些困难,口水的咽不下去。

方殊以心血一凉,他不敢惹怒大长老,立刻止住靠近的脚步,道:“冷静,你松一点,她不舒服。”

人质在手,才能威胁方殊以,大长老松了几分,只是虚虚握住。

方殊以也不管什么谈判技巧,宋俞安全什么都好,他道:“你放了她,一切好说。”

宋俞把涎液咽下,不可置信看着方殊以,和见鬼似的。

就一个下午没见,发生了什么。

还有这老头是谁?

一来就掐脖子,还用她威胁方殊以,有病一样的。

被威胁的方殊以也是。

宋俞蹙眉,眼球在二人之间打转。

大长老道:“放我离开,她便安全。”

“好,我答应你!”方殊以一口应下,生怕大长老反悔。

宋俞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很熟悉,她几天前做过一样的事情,用宋若鸢的命威胁罗夫人。

原来这就是报应。

不过她是空手套白狼,这个人,手里真的有人质。

但是,她对方殊以的重要性,居然和人家母女情分相提并论了!

不可思议。

宋俞打破双方之间的焦灼气氛,语气平平,问大长老:“你是在用我的命威胁方殊以吗?”

大长老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宋俞从沉默中得到了答案,“那就行。”

说时迟那时快,她拿出镇纸,直接往大长老的头上招呼。

虽然宋若鸢年纪小,不高,但是,大长老年纪大了,可能是缩水了,也不高。

宋俞这个角度使劲刚刚好。

可能是一镇纸打蒙,大长老又挨了两下,这才奋起反抗。

方殊以威压一放,大长老防御不及,一下踉跄,宋俞乘胜追击,专往头上去,又打了好几下。

见大长老倒在地上不动,宋俞才堪堪住手,对远处看戏的方殊以道:“看什么热闹,把人带走吧。”

方殊以没由来笑了,他怎么忘记了,宋俞自救能力超强的。

他拿了个铁链,念咒施法,把大长老捆得死死的。

宋俞活动了一下筋骨,咯噔一声,不知道拉到那条筋,右手一动就疼。

她下意识抽气,方殊以立刻过来,查看宋俞的状况。

“脱臼了,”他不敢乱动,道:“你跟我走,我给你找大夫。”

宋俞妥协了,宋若鸢果然小脆皮。

护卫们姗姗来迟,方殊以把大长老扔给他们,自己带着宋俞回魔宫找大夫了。

稍稍一碰,疼的倒抽凉气。

宋俞不敢乱动,维持着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

方殊以不敢耽搁,直接用传送阵把宋俞带回自己寝宫,唤来魔医。

魔宫大乱,唯方殊以的寝宫一片安然。

全赖寝宫邪气太重,无人敢硬闯,都得方殊以放松禁制,才能进来存活片刻。

外头太乱,方殊以只能带宋俞来此处。

朔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俞突然受伤,也急急忙忙围过来。

宋俞也看不懂医生在干什么,一顿捣鼓,她的手包起来了,说是骨折了。

宋俞用那只好手摸摸鼻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有点不敢看朔今和方殊以。

她也没想到宋若鸢那么差劲的身体素质。

没出吸血的脆皮被蹲,就算勉强反杀,也还是要回泉水回血的。

宋俞试图用游戏术语麻痹自己,勉强解释眼前的情况。

朔今脸皱成一团,道:“大长老太可恶了。”

“是魔族的大长老乌陉?”宋俞问。

终于歇了下来,宋俞有时间算账,向方殊以扬了扬被包扎成粽子的手臂。

语气很淡,看起来没用丝毫被无妄之灾波及的愤怒,甚至笑了一笑,问:“有人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可是,方殊以知道,此时的宋俞非常生气,她情绪激动时,就喜欢笑,笑得越灿烂,情绪波动越大。

宋俞此刻,已经快气疯了。

朔今想要解释,被方殊以拦住了,他先下了一剂温和一点的药:“此处是魔域。”

宋俞被气昏头,有些空耳道:“就算有毒,你也得给我解释清楚了。”

说完她愣了一下,次魔域非彼魔芋。

在这种严肃场合,宋俞补救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们两个……”

想到现场还有一个医生,宋俞改口:“三个,都是魔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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