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俞道：“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殊以眼神闪烁，有些犹豫，道：“今晚大长老造反，大败，追击之间，跑去了边城，受我们牵连，去了你的院子。”

刚才手疼，宋俞就算知道有诈，也没有办法反抗，现在包扎好了。

宋俞又浪起来。

宋俞虽然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她要有方殊以自己说出来才对，问：“这是哪里？”

朔今也不敢说实话，方殊以本想含糊过去。

他道：“这是我家。”

但是宋俞已经猜到了，毕竟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好奇地四处打量，问：“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方殊以心跳阵阵，宋俞也要认出他了吗。

宋俞道：”这是魔域吧。“

眼见瞒不过，方殊以也不在隐瞒，诚实道：”是。“

”你们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可以把我带进来？“

魔域和仙山不同。

魔域进出，无论是否是魔族，第一次必须得到魔尊的首肯。

宋俞跑来魔域，魔尊一定知道。

宋俞问：“要去拜见魔尊吗？”

毕竟到了人家的地界，像是大家长一样，跑到人家的地盘撒野，不和他一声，好像不太好。

方殊以问：“你想见他吗？”

若论宋俞自己的想法，当然不想。

见他做什么，穿书时，离主角越远越好，魔尊就算是反派，那也是男二，是主角。

实在是没有必要见面。

宋俞道：“如果有必要的话。”

宋俞话没说死，但是方殊以也知道她的意思了。

有必要可以见，没必要就离远一点，越远越好。

认识七年，画中相遇七年，在乎的人只有他一个。

宋俞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宋俞抛出一大堆问题，方殊以挑了个回答：“护法，我在魔族的职位护法。”

护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谢铮。

“朔今呢？”

没有人执勤的时候，会带孩子来。

所以朔今，一定也有职位。

“他来玩的。”

朔今哪里来的职位，还是小孩子。

哪里好玩就凑到哪里玩的。

宋俞非常满意。

方殊以不死心又问了一个：“你喜欢狗吗？”

方殊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他以为没有其他的可以吸引宋俞的地方了。

宋俞道：“不喜欢，怎么了？”

宋俞不喜欢养宠物，很麻烦。

宋俞并不讨厌宠物，但宋俞没有责任感，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弃养自己，养一个小家伙，要全心全意负责它的一切。

对它而言，宋俞就是它的天，宋俞做不到。

她承担不了支配其他生物命运的使命，她也不愿意

她既不愿意承担

她的三观，她的生存法则，不适合教授给任何生物。

她自己都管不好，还去养宠，不是害了它吗？

朔今还在傻乐，宋俞只是不喜欢狗，但他是狼，宋俞又不是不喜欢他。

方殊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反问：“你觉得我是谁？”

方殊以有些愤愤，扯了个谎：“护法，我是护法。”

包扎好了以后，宋俞觉得没有那么痛了，她扬手说道：“谢了，麻烦送我回去吧。”

宋俞一只手生活，定然有诸多不便，方殊以还是想让她留下来，或是派人去照顾她。

可是他好像没有立场说这话。

朔今快一步，道：“宋俞要不你留在这里。”

宋俞想了想，问方殊以：“方便吗？”

方殊以生气点头。

宋俞说：“麻烦送我回去，我要收拾一点东西。”

如果是在现世，宋俞不可能答应的。

生活设施完善，有各种智能家居，她就算只有一只手，也可以独立做大部分事情。

她现在是一个修真世界里的麻瓜。

这种环境下，她一只手，井水打不上来，生活用水都没有办法保证。

反正是因为他们的原因，她才受伤的，妥妥的无妄之灾，她完全好意思赖着。

她是传送符传来的，她也不知道现在离边城有多远，而且魔域有禁制，她没办法随意进出。

方殊以还在震惊，宋俞居然答应了。

他压下心里的想法，再次用传送符，同宋俞一起回去了。

宋俞先去房间，方殊以亦步亦趋跟了进去，他担心宋俞需要拿重物。

宋俞拿了两套外衣和贴身的亵衣，拿亵衣时，方殊以全程看着地板。

宋俞把衣服全扔到芥子囊中，又装作拿东西的模样，斜眼瞟了一会方殊以。

她道：“走吧。”

两人又一起去了书房，宋俞架子上面有一个锦盒，是今早摆出来的，放得不高，但是很大一个盒子，宋俞拿不动。

她招呼方殊以：“帮我拿一下。”

长条形状的盒子，方殊以问：“这是你的画吗？”

宋俞道：“不是，买的，叫山居图，据说有上下两卷，这是下卷，市场偶然看到，画得很好，买来观摩一下。”

宋俞画到一半的画大咧咧摆在桌上。

白天时，方殊以问有没有作品，宋俞说没有，因此他们一走，宋俞便扎到书房中。

也是好久没画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过分安静，宋俞开了句玩笑，冲着方殊以道：“这是刚画的。”

画还没有画完，是没骨画。

画还没画完，只在画的中间画了一棵极高大的树，周围很空。

枝桠茂盛，有花无叶，花是白色的，大朵大朵的。

花有骨气，连死亡也是骄傲的，落在地上的花，也是整朵的。似乎谁惹树不开心了，会整朵花砸下来。

方殊以没见过，问：“这是什么花？”

“异木棉，”寻常的异木棉是红色的，她又解释道：“这个品种就是白色的。”

方殊以心里有一丝空落落的。

菊花，异木棉树，宋俞还爱花草？

方殊以全然不知。

宋俞没收拾颜料，太多了，收拾不过来，稍稍拿了两本书，是朔今今天买的。

方殊以实在不理解，这个破书有什么好看的。

他心里有些吃味：“这书好看吗？”

宋俞不解，如实回答：“好看。”

文笔绝伦，故事情节精彩，跌宕起伏，三观正。

最起码三观比宋俞正。

至于魔尊究竟是不是真坏，也不是书的主旨，他在书里坏就行了。

方殊以一口气提上来，又问：“你觉得魔尊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宋俞道：“我没见过。”

宋俞的确没有见过，她梦到过。

宋俞依旧如实回答：“书上说，他滥杀可怖。”

方殊以靠近了一点，心头一滞，问：“书上说的就是对的吗？”

宋俞有些拿不准，方殊以想要什么回答，一时没说话。

此番沉默，让方殊以想到，宋俞说，那书是好书。

答案已经不说自明了。

他的确滥杀，他的手上满是性命。

十年前，方殊以跌落山崖，要么死，要么和一股魔气融合。

他选择了活命。

自此，他成了邪修，也成了新任魔尊。

他的躯体有时会不受他的控制，那时，他会开始杀人。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听到、感受到，经由他的手，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了。

这是他的报应。

方殊以甚至觉得，他的报应太浅了。

那些人逝去的是生命，而他，仅仅是几场梦魇，轻飘飘的，无足轻重。

合该让他下十八层地狱，尸山火海，炼狱熔岩，万年寒冰，什么都好，不再杀人就好。

可是他无法死去，世间也没有可以困住他的地方。

这时，宋俞出现了。

小刺猬的画中世界，给了他片刻安宁，也给了他力量面对一切。

他逐渐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可以不杀人了，他终于可以不杀人了……

宋俞觉得他滥杀，是该的。

宋俞不知道方殊以怎么了，突然变得奇怪，情绪特地低落。

如果一个人不认同另一个人的观点，应该是奋起反驳，就和辩论赛一样。

而不是此番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