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情势紧急的时刻，由于安卡表现得十分从容不迫，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伙人都稍稍放松了下来。

看来情况并不紧急。

林和他的手下柳还好，本就是便衣。

可是另外两人的威严制服配上松软棉拖，着实有些不搭，巡警队长秦和趿拉着鞋子甚至还机敏地转身，拿枪各种瞄准，试图找出屋内其他活物。

安卡抱着臂，紧盯他的动作。

安卡将四人引到客厅，给它们端了四杯茶，其中有个茶杯还是缺口的。

“是这样的。一小时前，街区断电时，有个仿生杀手破窗而入试图袭击。我会将资料传给你们。”

“仿生杀手？”林眉头紧皱，“你们没受伤吧，尤其是上将。”

安卡摇摇头。

“上将已经休息了。”

秦和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上将”二字，他不知道住在这里的是哪位上将。

奥登？费思？其中一位每天出现在电视上，铺天盖地的广告商品，连小孩都要用抱着他的玩偶小人入睡。另一位则似乎到新稷下去了。

但无论是哪一位，秦和都放下心来。

总归是两个仿生人，而且还是战力最高的顶配仿生人，再怎么遇到袭击也死不了。

秦和此时才有些后悔非要和保卫局的人起冲突，简直是浪费时间。

几人看着这玻璃窗上巨大的缺口，感到有些棘手。

“上将的住址泄露了，必须立刻转移。”

林侧身点头，皮衣女人柳随即利落地去将地上那具仿生人的尸体装袋带走。

安卡却耸肩道：“上将休息了，明日再说。”

林不是在商量，他秉持着安全角度考虑，这个地方绝不能久待。他们能发动第一次袭击，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事关重大，不能拖。”

秦和也蹲在地上检查尸首，他和那仿生女人对视一眼，各有各的困惑。

他俩几步同时开口。

“这尸体不太对。”

“这尸体不对劲。”

秦和急道：“我认出来了，这是通缉令上排第三的仿生雇佣杀手！上次犯案还是三年前，这之后就一直销声匿迹了。怎么会是他？他好端端地来送死做什么，他一向只敢接杀人类的单。”

而柳看了一眼秦和，轻蔑道：“上将树敌颇多，现在想他死的人不少，仿生人尤甚，有什么好稀奇的。这尸体缺少了很多部分。似乎是被人为解剖过。”

林看着尸体一团糟腹腔和干净利落的刀口，立刻抬眼看向安卡。

两人对视着，通过虹膜链接，林正在问安卡要对方的信息权限，他需要看到完整的事故发生时的录像资料。

但是安卡拒绝了。

安卡比林高级，林不能用往常的办法直接入侵对方的系统，强行夺取信息。

于是他点头：“我会将所有细节一五一十上报。你失职的责任，保卫局也会一并追究。”

安卡仍旧微笑，似乎是听不懂林的威胁。

“期盼保卫局的同僚能早日抓到幕后黑手，保卫星球安全。”

林也笑着：“那是自然，如若没人阻拦我们调查，那一定能很快查清。”

秦和被晾在一边，但他通过这只言片语，拼凑出了这间房子真正的主人真相。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挤到几人中间，左看右看，试图验证自己的想法。

秦和也看了最近的传闻，但他一概不信。郁桑上将在前线执行任务为联邦卖命，一群享受着和平生活的蛀虫反而因为什么仿生人人权这种无聊的东西恶意造谣中伤，这实在是一种可耻的悲哀。

如若真的是郁桑，他怎么会在这呢。

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涉及了自己不该知晓的机密信息，于是他多年的职业敏感要求自己立刻离开。

他正想让他的队员跟着撤离。

忽而听到一人冷冷道：“都不许走。”

秦和停下脚步，看见主卧门开了，一个好看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脚上披着毛毯出来了。谁人都不会将他当作等闲之辈。

秦和如同被击中一般，脚步竟有些不稳。

林和柳立刻鞠躬问好，秦和慢了半拍，他看着一开始开门的男人自然而然地走到郁桑身后，为他推轮椅。

他对着郁桑耳语几句，轮椅上的男人露出有些疲倦的神色。

林立刻将需要转移的要求再说了一遍。

郁桑却只是微微摆手。

“没那么麻烦，修一修还能住。”

林面露难色。

郁桑又道：“那个要走的，对，就是你，别急，自己去拿工具。”

安卡心有灵犀一般将抹布、扫把、螺丝刀等东西发放给了四个人。

郁桑道：“别闲着。”

这次秦和先行反应过来，他拿着手里的工具，去擦除墙上飞溅的红色血点，能为郁桑上将服务是自己无上的荣耀。

只有林原地不动，他捏紧手里地拖把，走近几步，想要和郁桑单独对话。

能让保卫局和高级警司的人沦为保洁员的，也就郁桑能做到。

可郁桑似乎看不到林一样，反而是对着一脸紧张的秦和主打搭话。

“帮我和米雅队长问个好，我曾经和她共事过。”

秦和压住乱跳的心脏，尽量平和道：“米雅？你是说米雅副局长吗。她很好，至今还在一线工作。”

郁桑点点头，看上去只是随口叙旧。

“那就好，这条街还是一样，停电起来真麻烦。”

秦和被郁桑平易近人的态度感到受宠若惊，但思及郁桑也是自己的前辈，这距离感一下就拉近了。

“是啊，不过最近越来越频繁了，上周一米雅副局长带班抓到过一伙破坏城市线路的敢死队，还以为这之后情况会好一些呢。”

他说着，给被晾在一边的仿生人露出得意的表情。

“你们辛苦。”

秦和连忙摆手：“哪有……您辛苦。”

他将那个称呼咽下，两个人看上去相谈甚欢。

林等了一会儿，见二人一直闲扯，忍不住插入对话。

“郁将军，当务之急是坐标暴露！此地太危险……”

郁桑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才想起还有这么号人。

“转移到哪都是一样，危险的是人，不是地方。”

林哑口无言。

郁桑说话时并不正眼看他，明明对方才是坐着的那位，但是却自带威压，让林却不由自主地信服。

林提着手里的工具，走了几步，又转身。

“对了，上将，那个刺客的尸首……”

“我剖开的。”郁桑浅浅勾起唇角，嗓音温和，但是内容却截然相反。

“你们知道的，我一向仇恨仿生人，剖开玩玩又怎么了？”

他这话似是自讽，但落在别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安卡按在轮椅柄上的手松开，看着郁桑柔软的发顶，心绪繁杂。

而林和柳这俩仿生人听了都信以为真，这样**裸的威胁，简直是与保卫局公开叫板，再加之安卡拒不交出记录的行径。此地真是没必要继续待下去。

于是他们清扫的工作也不干了，步履匆匆推门而去，还把屋内两个警察也押走了。

那小警察在最后时刻还给郁桑敬礼，表示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人一走光，一下子整个房子又安静了下来。

安卡安静地蹲在郁桑面前，向他伸出手，想要将郁桑抱回床上。

相见的第一幕再次划过郁桑的脑海，但此次，他只是闭上眼睛，装作没看见，任由安卡照顾自己。

“郁桑，我们真的不转移吗？”

郁桑每每听到仿生人直呼自己的名字，都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你一个人保护不了我了？”

安卡的脚步一顿。

“当然可以。”

郁桑似乎十分疲倦，他沾上枕头就闭上眼睛，睡前说了句。

“那不就行了。”

安卡悄悄退了出去，掩上门。

敢说，郁桑是唯一一个经历了这样的刺杀，反而能睡这么香的。

他能察觉到门口，保卫局还留了好几个人看守在此。

这也好。

但安卡此时没有精力在意保卫局的人。

他的通讯正在不断被呼叫，“01”的名字亮了好几次。

安卡一直没有应答。

此时此刻，他一人坐在沙发上，将通讯接通了。

他的创造者01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盯着安卡看。安卡一直垂着头，没有与之对视。

乌惕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冷酷地开口。

“你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将情况通报给我。”

“刺客有信号干扰仪，我与他进行搏斗后，被强制关机了。”

“强制关机了？关机了多久，后面发生了什么。”

“是郁桑上将将我唤醒，我与他合作杀死了入侵者。”

“在搏斗期间为何一次信号都没有发出？发出的第一个信号为何是给警局的？”

“街区断电，所有信号都无法发出，只有当地警局可以自动连接通讯。”

“这个仿生人是你杀的吗？”

“是。”

“杀人是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

“如果必须要牺牲你，才能让郁桑活下来，你会执行吗？”

“我会执行一切高级指令。”

“如果我让你杀了郁桑，你会不会执行？”

“这个指令违背了绝不伤害人类的核心指令，我将会优先执行核心指令，拒绝执行此指令。”

“我换个问题，如果我的指令是让你什么都不做，面对和今天一样的歹徒入侵，你会怎么做？你会不会看着郁桑死。”

安卡的回答慢了一秒。

“……我应该执行一切高级指令。”

乌惕却好似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紧盯着安卡的神色，尤其是那些最细微的变化，瞳孔的微微转动，不由自主地抿唇或是咬牙……

他不断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被强制关机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自己死了吗？你害怕死亡吗？”

安卡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他正欲回答。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个一触即发的场面。

“人呢！”郁桑声音带着怒气，“这窗户怎么还没修好，风声这么大怎么睡！”

随之而来的是丁玲咣啷的摔东西声。

安卡闻言侧头看去，与此同时那股紧绷的、扼住咽喉的感觉一下子松开了。

而乌惕看不到那边的情景，但他也把郁桑这愤怒的叫嚷听了个清清楚楚。

“残疾了脾气还这么大。”

乌惕转而严肃道：“你要记住，我的指令是优先级最高的。”

他盯着安卡，过了几秒忽然笑出来。

但他笑起来不仅不好看，反而有些扭曲的诡异。

“快去吧，那活阎王在喊你。”

国庆发奋图强码字计划宣告失败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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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宙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