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 玩家沈心凌。jiujiuzuowen”

“这次旅途还算愉快吗？”

无头男尸站在原地，透过残破的躯体，不可名状的灵魂语带笑意。

“你是谁？”被叫破真名, 沈心凌的目光一下冷淡，荆棘从她裙下探出，肆意飞舞, 将狭小的车厢塞得满满当当。

她确信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秦灼就在她身后，没道理对方只认得出她一个人的名字。

秦灼上前一步，手中的渊杀闪着寒光。

他冷淡地看着车窗上的红字, 血痕向下流淌，沈心凌的名字分外狰狞。

灰暗的气息笼罩着车厢内部，窃窃私语的嘈杂声音在耳畔响起，无意义的语句搅乱了思绪，迫使人认真倾听。

一旦沉没于这些呓语，疯狂与失控将无可避免。

一切的始作俑者对此毫不在意, 倒不如说, 他就喜欢制造疯狂的感觉。

看见人类沉溺于理智与本能的争斗，露出兽性的一面，撕裂规则, 互相欺诈，自相残杀，这可是邪神独有的乐趣。

“我？”男尸不协调地动了动身体，“这具身体真不适合我……冒犯了, 姑且将就一会吧。”

他的声音从脖颈的断口处传来，外来的灵魂彻底占据这具身体，明明没有头颅，却隐约能看见一个笑着的影子。

他彬彬有礼地单手抚胸行了一礼，“尊敬的小姐，我们之间见过，有过数次愉快的闲话时光。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吗？我可真是伤心。”

他的声音中饱含忧郁，就像被情人抛弃的痴情者，尾音处的上挑音调却又暴露出他恶劣的本性。

不要说的我们很熟一样……沈心凌暗自吐槽。

这种温和有礼的语气，确实很熟悉……到底在哪里听过？

沈心凌皱眉思考，她的口袋里传来细细簌簌的动静，小姑娘刷得探出头。

“是你？”安德翠丝惊叫一声，“你来做什么？！说好的不和我争！”

小姑娘心态都要崩了，该死的不讲信用的大人！

思绪如闪电般划破迷雾，记忆如同翻滚的浪潮，沈心凌迟疑地开口：“……贝利安·莫森？”

玫瑰庄园里的那位男爵次子！

“不用加上姓氏。”贝利安纠正一句，笑着打招呼，“安德翠丝，我的小妹妹，有段时间没见了。”

看在他这次没有叫错名字的份上，安德翠丝哼了一声，叉腰站在沈心凌肩头，气势汹汹地开口质问：“你要干嘛？闲的没事来我这里找乐子吗？”

“我比不得你清闲，难得空出时间来一趟。”贝利安摊摊手，“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我自认还算个合格的兄长，翠丝，你这话说的真是伤感情。”

“谁要和你攀关系啊！净会抢我东西。”安德翠丝气呼呼地说。

贝利安的原则之一是不和女士争吵，无论年龄，他对安德翠丝的控诉一笑而过，“看”向沈心凌。

“没有头可真是难办……”贝利安苦恼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无头的尸体做出叹气的动作，“不够礼貌。我从来不在女士面前失礼，今天真是风度尽失。”

“不用太紧张，沈小姐，还有那边那位先生，这里是系统监管最薄弱的地方，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请两位来到这里。”

即使使用一具残破的尸体，他自带的风度仍体现得淋漓尽致，声音如沐春风，含着化不开的温柔笑意。

“这个副本没有系统提示和倒计时，甚至没被系统命名……”沈心凌喃喃自语，“我还以为是特殊副本的原因……”

女侯爵之死也是特殊副本，但系统待遇与正常副本没有区别，这样想来，眼前的副本在一开始就有所不同。

“说了这么多，你来做什么？”秦灼反问他。

所有玩家都经历过玫瑰庄园副本，秦灼也不例外。

男士那条线，正是贝利安操纵的游戏支线，被杀死的玩家全部都是献给他的祭品。

被漆黑长-枪贯穿、挖出心脏的人们，至死也不知道，他们眼里最无害的男爵次子才是副本中隐藏最深的BOSS。

即使是位列0-03的安德翠丝也略逊贝利安一筹，如果沈心凌没有通关副本，到现在也没有人怀疑到贝利安身上。

这个残忍的邪神想做什么？

温和只是他的假面，残忍才是他的本性，你怎么能指望这种恶魔拥有良知？

“……你是特意让我们来到这个副本的？”沈心凌捏了捏额角，“怀特先生口中的那位大人指的是你？”

和死在玫瑰庄园里的徐玉琴有故的徐珏、徐珏拥有的车票、怀特先生的赌局、他口中的大人物……

几条线连在一起，就连沈心凌都为他细致入微的谋划一惊，她忍不住问：“你笃定我们会来？为什么是我？因为安德翠丝？”

“因为沈小姐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想你无法抗拒新奇副本的吸引力。”贝利安温和地说，“而秦灼先生会认为这是一个治愈道具，希望在这场旅途中平复你的心灵——这倒是也没错，你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两个因素叠加，你会来的可能性很大。”

贝利安想了想，又抛出一个诱饵：“沈小姐清楚自己被安德翠丝选中的理由吗？”

“不，我不知道。”沈心凌侧头看了安德翠丝一眼，小姑娘心虚地移开视线，眼神乱飘。

“我很荣幸为你解惑。”贝利安绅士地说：“我想你应该有所猜测——因为你身上没有系统的烙印。”

“沈小姐与其他玩家最大的不同是，你直接就来到了玫瑰庄园，没有经历过前两个系统引导副本。”他笑着说，“玩家分辨不出你的不同，但在我们这种人眼里，你的灵魂像晨星般耀眼。”

“没有比你更好的选择了。”至少对安德翠丝而言是这样。

“所以安德翠丝才能与沈小姐签订契约，脱离系统的管控。”贝利安说，“而我也托沈小姐的福，借机离开了那里。”

沈心凌伸手，隔着衣服触摸肩膀上血玫瑰纹身的位置，这应该就是她与安德翠丝的契约。

“至于秦灼先生，唔，我不太喜欢和男人说话，算了，还是讲清楚一点吧。”贝利安晃了晃不存在的头颅，简短的说：“代表我的封印物，编号是0-02，对吗？”

“我需要你帮我拿到它。”

“不可能。”秦灼断然拒绝，“封印物不能被带出监管室，不会因为任何事例外。”

“别那么武断。”贝利安轻笑，“如果我说，我能帮你们摧毁这个游戏呢？”

你说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

迎着三双不信任的眼睛，贝利安耸肩，“还记得吗，安德翠丝？我告诉过你，你的选择不是真正的自由。”

在离开玫瑰庄园之前，他们有过一段简短的对话。

安德翠丝咬住下唇，反驳他，“我觉得她很好，我一点也不后悔！”

“依附于他人的自由没有意义。”贝利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向往和憧憬，“我们的世界，根本不应该有这些异界来客。”

“交汇的世界也好，笼罩在一切之上是系统也罢，都不应该存在。”

“只有摆脱这一切……”他微不可闻地低声说。

“系统并非一无所知，也非无所不能。”贝利安坦然道，“我正在寻觅它的漏洞。正如你想的那样，我还有一些下属，分管不同的副本，也许你们之后还会遇见。”

“那只眼睛能帮你分辨他们，”他赞叹道，“沈小姐实在是很出色，我都没能想过你会得到它——想必你已经发现了它的特殊。”

沈心凌轻抚自己的左眼，“它可以看到概率，但对眼睛的损伤很大。那枚概率之骰的死亡率和成功率对半开，我就说怀特先生怎么敢用它。”

“使用一次大概会失明三天，”贝利安提醒，“但你还有另一只眼睛，其实也不碍事。”

“不碍事也不是你教唆她伤害自己的理由。”秦灼冷声说。

贝利安哈地笑了一声，没有为自己辩解。

“时间快到了，我不能一直停在这里。”他最后说道，“今天只是来打个招呼，不耽误两位的游戏，期待我们再会的一天。”

他礼貌地躬身行礼，下一刻，一直笼罩在车厢内的灰色气息消失殆尽，马克的身体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青筋暴起。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贝利安的意识。”沈心凌一藤曼抽昏马克，结束了他的痛苦。

“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安德翠丝？”她问肩头有些不开心的小姑娘。

“那个家伙超级恶劣，就喜欢装好人，教唆别人自相残杀。”安德翠丝狠狠诋毁贝利安一句，才不情不愿地说：“但他确实对自由很执着，也很厌恶系统的管制，想合作应该是真的。”

“能让下属掌控部分副本，贝利安的力量比我想的更加强大。”沈心凌叹口气说，“见招拆招吧。”

她拍了拍秦灼的手臂，“贝利安的事，你可以上报给你的上司再决定，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眼前的副本。”

“也对。”秦灼点头，认真地看向沈心凌，“那只眼睛，能不用就尽量不要使用，好吗？可以选择更安全的方法就不要去冒险，我很担心你。”

“知道啦，”沈心凌摆摆手，收回漫天飞舞的藤曼，“我又不是自虐狂……安心吧，你不是还在嘛，关键时刻也可以提醒我一下。”

“现在只差售票台了，”她回头对秦灼笑道，“让我们结束这场旅途吧，几天不到遇见了这么多事，稍微有点厌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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