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最终重重落下。
【认知固化与自我锚点】——选中。
几乎是同时,屏幕闪烁了一下,课程列表瞬间消失,跳转成一个简洁的提示:“选课成功。上课时间地点请留意宿舍楼公告栏。”
没有退选选项,没有确认提示,干脆利落得让人心头发慌。
解喜洵收回手,掌心一片湿冷。他不敢去看门口那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巡查者”,低着头,快步离开了选课大厅。走廊依旧昏暗,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他总觉得背后有一道冰冷的视线黏着,直到拐过几个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才稍微减弱。
回到314宿舍,那股铁锈和旧纸混合的怪味似乎更浓了些。他靠在门上喘了口气,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那里似乎比昨天更暗了一些,阴影浓稠得化不开。
下午,他按照手册上模糊的地图指示,去了一趟仅开放地下一层的图书馆。通往地上的楼梯被锈迹斑斑的铁链锁着,链子粗得不像话。图书管理员果然穿着深蓝色制服,面无表情地坐在柜台后,眼珠浑浊,对进出学生毫无反应。书架高耸入阴影,书籍大多破旧不堪,书名多是《界限论》、《异常频率》、《沉默契约》之类令人费解的内容。他没敢多待,随手借了一本看似最正常的《校园建筑简史》,便匆匆离开。
傍晚在食堂,他严格按照菜单打了固定的套餐——一份看不出原材料的糊状物,几根蔫黄的蔬菜,和一个硬邦邦的馒头。他留意到打饭阿姨的指甲,是正常的肉色,这让他稍微安心。但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男生,餐盘里却多了一碟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红烧肉。那男生吃得满嘴流油,浑然不觉周围几个学生投去的、混合着恐惧与怜悯的目光。解喜洵记得手册第六条,立刻低下头,加快了吞咽的速度,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
夜幕,再次如期降临。
19:00的钟声比昨夜显得更加沉闷,像是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校园里最后一点微弱的活动声响也彻底消失,陷入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解喜洵早已锁好门窗,用椅子抵住门,将那本借来的《校园建筑简史》放在枕边。书里内容枯燥,充斥着“非对称结构”、“空间折叠倾向”等不明所以的术语,他翻了几页便觉得头晕眼花。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爬行。
他靠在床头,努力保持清醒,耳朵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
啪。
极其轻微的一声,像是开关跳闸。
宿舍内唯一的光源——那盏昏黄的白炽灯,熄灭了。
啊的一声……
紧接着,窗外原本还能隐约看到一点的、远处建筑轮廓的模糊阴影,也彻底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
不是停电那么简单。这是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伸手不见五指,连近在咫尺的床头柜都看不见轮廓。空气似乎也凝固了,温度骤降,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
黑灯瞎火。
解喜洵的心脏猛地收缩,他立刻想起了手册第三条的后半段:“……无论听到任何声音、看到任何景象,均不要回应,不要开门,不要窥视。”
现在,不仅是不能回应,他连“看”都做不到了。但这极致的黑暗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迫性的“景象”。
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一动不敢动。
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里,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他听到了。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哭声。
是某种……更细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带着粘液,在门外走廊的地板上,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拖行。
嘶啦……嘶啦……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中清晰得可怕。它沿着走廊,不紧不慢,似乎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漫无目的地移动。
解喜洵蜷缩起身体,用手死死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因为恐惧而发出任何声响。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额头上也全是湿冷的汗珠。
那拖行的声音,时断时续,有时仿佛就紧贴在他的门板外,有时又渐渐远去。每一次靠近,都让他的心跳漏掉一拍。
就在这时,另一种声音加入了进来。
极其轻微的,指甲刮过木门的声音。
刺啦……刺啦……
很慢,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令人牙酸的质感。不是在敲门,更像是在……抚摸,或者寻找着什么缝隙。
声音的来源,正是他抵着椅子的这扇门!
解喜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他死死盯着门的方向,尽管眼前只有一片浓黑。他能感觉到,门外……有东西。不止一个。
拖行的声音还在不远处徘徊,而门上的刮擦声则持续着,时而在门板中央,时而又移到门缝下方。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不知道这一切持续了多久,十分钟?半小时?他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突然,刮擦声停止了。
拖行的声音也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死寂重新降临。
但解喜洵不敢放松,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耳朵竖得高高的。
几分钟后,就在他以为危机暂时过去时——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
与昨夜秦炎的敲门声不同,这次的敲门声更加……沉闷,更加缓慢,带着一种湿漉漉的质感,仿佛敲门者的手覆盖着什么粘稠的东西。
解喜洵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那不是秦炎清朗的语调,而是一种……扭曲、沙哑,仿佛声带被撕裂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强烈的恶意:
“开……门……”
“看……见……你……了……”
解喜洵猛地咬住自己的手背,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发出一丝声音。手册第三条:不要回应!不要开门!
“里……面……有……人……”
“好……香……”
那声音贴着门缝钻进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腐烂东西的腥臭气。
敲门声变得急促了一些,门板微微震动,抵门的椅子也跟着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解喜洵闭上眼,尽管眼前本就是一片漆黑。他在心里疯狂地默念着手册上的规则,试图用那些冰冷的文字构筑起一道心理防线。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逼疯时,所有的声音,敲门声,低语声,连同那若有若无的腐臭,都突兀地消失了。
来得诡异,去得也突兀。
宿舍里,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那无边无际、仿佛要持续到永恒的……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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