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尘从“狂热粉丝”里杀出来的时候,天差不多黑了。
回去路上,迎面遇见两个熟面孔,梅巧儿和当时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
两人并肩而行,看样子是打一处过来,各自抱了一摞书,只是梅巧儿手里的明显只是装装样子,分量可有可无。
两人和睦同框,白尘一点也不奇怪。
不管前一天如何气的睡不着觉,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要继续共事,第二天随便找个由头就能一笔带过。“时间是良药”这话还是有道理的,再意难平的事,憋着憋着也就没那么膈应了。
反正他在这待不了多久,也懒得和别扭的人虚与委蛇,并不是所有人对吃屎反应都那么大,不把喂屎的人一起拖进粪坑里滚一下就浑身难受。
所以当时那么多人听着上头,但今天被罚的却只有一个。
不人情留一线的后果就是……白尘现在想跑,却跑不掉,只要动一下浑身就痛得龇牙咧嘴。
白尘自认当时肯定留手了,那一脚最多一个下午直不起腰,严重的青紫十天半个月,但修养一个月……怕不是把脚丫子上的倒刺死皮都保养了一遍。
事实也和白尘猜的差不多,掌门前一个月不在,梅巧儿这事儿说大不大,就算告状也没有能说的上话的,反正难得借口不休息躲懒,于是硬生生拖到掌门回来,她才装作大伤初愈地出来控诉。
裙带关系还是好用,掌门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不仅配合罚了白尘,甚至没驳她的面,揭穿某人未出口的小心思
梅巧儿先看见这边,脚步顿了一下,随机面露鄙夷,冷哼一声,不欲纠缠,径直拐向另一条路。
白尘眼镜一亮,不用自己主动避开了,她人还怪好嘞!
那位师兄也察觉看过来,见白尘一身伤明显吓了一跳,和梅巧儿说了什么,期间梅巧儿视线落在这边,对视后便是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送走梅巧儿,师兄抱了一摞书过来关心:“白师弟怎么伤成这样?”
白尘可算逮到一个能哭诉的,一番添油加醋、避重就轻,把老实人鼓动得义愤填膺。
“他们也太过分了!说来惭愧,当时你本是替我出头,我心里十分感激,却一直躲在后面……”
白尘面部空白了几息:“……你是?”
这位师兄也愣住了:“……我就是那个当时和梅师妹闹矛盾的……”
白尘打断:“我的意思是师兄你叫什么来着?”
“……霍晢,表字詟烸。”
白尘突然有了那么点印象,因为当时认人的时候,愣是问了几遍也没弄明白怎么写,还吐槽过这名字苟音有点重。
最后总结,除了名字,好普通一男的。
霍詟烸补充:“家父在翰林院任翰林书士,平日爱好琢磨生僻文字。詟,制也。烸,燥也。合读有戒骄戒躁之意……”
明显霍詟烸经常要和别人解释,一番说辞早已烂熟于心。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白尘连忙打断,怕了后面的长篇大论,又接着解释,“你看,我现在才想起来你是谁,当时动手怎么可能是为了你呢。”
白尘不是没想过糊弄过去,白承个情,想想算了,老实人好欺负,老实人也最难缠。
霍詟烸只当是白尘正直又低调,不再分辩。
“白师弟是要回住处吗?要不师兄背你一道?”
“好啊!”白尘眼睛亮了。
收回前言,人真好一男的!
霍詟烸手上还抱着一摞书,四下环顾也没瞧见能安心暂存的地方。
白尘现在手使不上力也帮不上忙,最后只能霍詟烸继续抱着,白尘自己爬到他背上去。
结果刚一起身,一个不稳,怀里的书就被摔飞出去。
散落的书籍却并未沿着摔出去的轨迹砸在地上,四目惊疑下,像是落入了粘稠的液体,被一股无形的力滞在空中。
君错从远处过来,滞空的杂乱书籍重新规整排好,最终整齐地被他稳稳拖住。
“谢,谢谢君师兄!”霍詟烸感激又惶恐地要将书接过来。
君错见他并不方便腾出手,微微避开:“要去哪?我送你一道。”
霍詟烸受宠若惊,如实回答:“白师弟身上有伤,我得先送他回住处。”
君错实现落在白尘身上,眉头微动打量白尘一身伤。
“晚上好,师兄吃了吗?”白尘自来熟地打起招呼。
君错:“可要先去药问师叔处看看?”
白尘刚对着霍詟烸飙完一波戏,暂时表演欲没那么旺盛。而且现在去药问的住处,不就是刚出虎穴又入虎穴。
就算要去找场子,至少得找个挡箭牌,首先排除老实人。
本来有一位善良的孟姓老人光荣入选。
直到白尘被孤零零地留在院子中间,方才还夹着自己气势冲冲要给自己找场子的人,猜出前因后果后,怕惹一身骚果断跑了。
白尘犹豫着是原地躺下碰瓷,还是自己迈着僵尸步挪回去。
“可要我送你回去?”
声音从后方传来,君错不知何时隐没在黑暗中,直到开口说话,白尘才察觉有人。
白尘寒暄:“师兄也来看病?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在外面?”
“路过。”君错从黑暗中走近,“比你们来的稍早一点。”
说着,视线扫过东侧的院里:“你下手也太重了。”
白尘不服:“谁让他们群殴我。”
“不是你主动要求的吗?”君错偏头看他,“我听说最后的三十多场他们已经主动放弃,是你坚持要打。”
白尘惊讶:“这师兄你也知道?”
没想到君错居然还去打听过了,连自己恶人先告状的机会都不给。
君错总不能说,他是下午看见白尘伤的那么重,以为是被欺负了,所以才找过来,就见到屋里那幅场景,从零星碎语中拼凑出了大概。
当完叛徒就像全须全尾的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哪有这样可以不负责任的事?当初谣言传的多开心,白尘就能让演武场今天多热闹!
钱和人总要留下来一个,君错逛那一造,一群人投鼠忌器,钱是挣不到了,白尘直接把门锁了,八十五人头一个都别想跑。
来都来了,“脱粉”就得脱层皮!
到最后,居然有人寄希望于挨到第二天时间结束,躲过后面的比试,白尘直接重新提出规则,让他们十个十个的上。
单挑打不过,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众人一合计没准有希望!
最后成功助力白尘将他们一个没落地揍了三轮。
……
……
素白色长衫晕染上墨色的字符花纹,来来往往的书院弟子皆是清一色的装饰打扮,只孤身站在楼下,淡然无视周围惊艳打量的那位尤为显眼。
叁命通会是一字书院弟子闭关自习的地方。
郭卜三日前突然入楼,今日出室,郭策一早便等在楼外。
郭卜久不见光,精神颓然疲惫,却并无困意,走近后,没问近日外面发生过什么,也没主动提七日推衍的结果,只眼睛溜溜转了一圈,感叹了句。
“这天气适合找个通风明媚处,喝上壶好茶。”
……
乐浉身着棕金二色锦衣,以沸水烫壶,又将几个茶盅挨个温上,置茶、高冲、刮沫、低斟,一步步井井有条,从容不迫。
和几年前那个随便找个草垛就能将就一晚的落魄少爷,简直天壤之别。
这是郭卜的说法,骨子里的习惯很难改变,他与郭卜花逸他们不通,如果不想被别人因为出身修养评头论足,那就把细枝末节做到极致。
乐浉将茶依次递到二人面前,气质温润,举止大方:“前些日子托人从南地带来的含翠长春,尝尝。”
郭策接过,并不避讳乐浉在场,郭卜入楼七日未出不是秘密,刻意回避反而惹人在意,直接问到:“阿姐在楼里几日可有收获?”
郭卜抿了口茶,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想起什么,决定道:“我要去趟蜀中。”
“答案在那?”
“不清楚。”郭卜如实告知,“其实我什么也没算出来,所以打算去蜀中拜个师。”
郭策思索片刻后疑惑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那里有什么擅长推衍的能人异士?”
“这七天至少我确定了一件事,我要的结果循规蹈矩是求不得的。那位也不是什么擅长推衍之术的能人,只是常规所学既不可用,不如接触些新事物换换心情,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乐浉知她从不嘴上说说,一般开口便是已经思虑清楚了,略带遗憾道:“何时动身,我难得回来一趟,本还想聚聚。”
“现在。”郭卜说着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起身道,“长泽有片荆桃林,每逢花期,落英如雪,甚为壮观,若得空,来年三月叫上花逸,让他做东摆上一桌,一同聚一场。”
说完打了个哈欠:“扛不住了,我去睡一觉,醒来就走,到时也不必送,溜了溜了。”
郭策视线略过桌面,朝着郭卜离开的方向出声提醒:“你扇子落下了。”
郭卜摆摆手,懒得回头,语气难得带上抱怨:“用了五年也没学会怎么转,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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