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自习上到晚自习，越泽西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这么规律的日子了。下了晚自习已经八点半了，越泽西去小卖部又买了一瓶水，边喝边往学校外面走。

腾河一中的学生宿舍在家属院里，需要从学校外面的街上绕一圈。

东北的初秋已经有了几分凉意，夜幕上有明星高悬，一闪一闪的，是越泽西从前在高楼林立的都市看不到的景象。他站在街角，仰头多看了一会。

身后突然响起嘈杂脚步声，不知什么时候，一群人朝他围过来。

越泽西仰头灌了口水，抬手擦了下唇角水渍，看向那些人。

大约十几二十人，有拿着甩棍一类家伙什的，还有袖子里鼓鼓囊囊戴着指虎的，虽然没穿校服，但越泽西认得他们。

都是腾河一中的。

“小犊子，你挺能藏啊，咱们哪都找不着你，没想到你今天自己一头扎进来了，自投罗网啊？”站在最前头的是高三的老大，也是之前被越泽西整得最惨的一个，被越泽西撵着跑的时候摔地上磕断了半拉门牙，这会说话都有点漏风。

“就是，别以为之前我们是怕了你，”高二的老大把甩棍甩出来，指着越泽西，“那是我们没准备，今天非得好好教你做人不行！让你知道知道，腾河，谁说了算！”

他说完，身边的人都沸腾了，再看那个站在月光里的男生，月色像凉水一样倾注在他身上，他抬眼看向那帮人，轻笑出声。

“你们不怕我吗？”

男生的声音轻而又轻，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那些一伙人被一个人撵着嗷嗷乱跑、哭爹喊娘的回忆瞬间吞噬他们。

刚被鼓舞起来的士气瞬间消散一大半。

这会，不远处停着的面包车上下来几个男人，看样子都是些社会闲散人员，但比之前的花猪之流更有压迫感。见他们过来，腾河一中的人都给他们让道，高三的老大忙不迭地给领头的瘦高男人递烟点上。

“怕你做什么，”那瘦高男人穿着皮衣，像是个套着皮套的骷髅架子，嘴里喷出的烟雾都能把脸挡上，“听说你很能打啊，那就跟我们这边的过两手吧，打完还能站着，你挑了我弟弟他们的事就算了。”

那男人身边站着的人虽然看着像盲流子，但体格子和谢淮那拳馆里的差不多，越泽西打量着他们，抬手把自己的头发又扎了一下。

动手之前他有想过自己整出这么大动静会惹到麻烦的人的，但为了能吸引沈屹注意，越泽西还是干了。

现在他确实钓到了沈屹，也惹到了麻烦。

“二福。”

“有阵子不见你了啊，你现在怎么，连高中生茬架都掺和了。”越泽西身后也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晃悠着，走到越泽西和那骷髅架子中间。

“沈屹。”被叫二福的骷髅显然不喜欢这个称呼，面色又沉了几分。

“不用你管。”越泽西往前迈了一步，语气拒沈屹于千里之外。

“你闭嘴。”沈屹冷声说着，直接抬手拽住了越泽西，把人强拉到自己身后。

越泽西皱着眉头要甩开他的手，可沈屹死死攥着他的手腕，让他挣脱不开。

“关你什么事，撒手！”越泽西在沈屹耳边低声道。

沈屹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这才回头看越泽西，语气有几分无奈，带着点哄人的意味，“祖宗，你听我一回行吗，那帮人和学校里的混子不一样，不是你能惹的。”

腾河一中的几个扛把子看到沈屹过来都有些诧异，他们互相看了看，一脸的纳闷。

“沈屹不是咱们这边的吗？”有人问道。

“沈屹，你什么意思？”骷髅语气不善地问道。

“学校的事，学校解决，你一个社会人就别掺和小朋友过家家的事了吧，”沈屹勾勾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传出去，你欺负高二学生，多丢人啊。”

“他打我弟弟他们的时候还不是你们学校的人吧，”骷髅草了一声，“你不会以为你跟我哥有点交情就能教我做事了吧。”

他说着，从身边搞不清楚状况的扛把子手里夺下根甩棍，指向沈屹，“我劝你赶紧走，不然连你一起揍。”

“今天非打不可？”沈屹挑眉。

骷髅没说话，只是一直在掂着自己手里的甩棍，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那行。”沈屹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包括越泽西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沈屹不再管这事、要让开的时候，沈屹突然转身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越泽西跑了起来。

越泽西被沈屹拉着跑了两步，反应过来后直接跟上了沈屹。

九月的晚风带起两人的外套，少年像是较着劲一般，谁都不愿落于人后，在僻静街道上快速掠过。

“卧槽！”骷髅那帮人反应过来，骂了一声，带着人追了上去。

沈屹和越泽西很快就跑出了腾河一中这片街区，也跑出了越泽西这段时间的活动范围，于是越泽西默默地落后了沈屹几步，跟在了他身后。

沈屹发现越泽西不再往前冲，回头看他，“怎么，跑不动了？”

越泽西胸膛起伏着，没说话。

沈屹一边跑一边侧头看他，看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笑起来：“你不会是，不认路吧！”

越泽西咬了咬牙，这沈屹小时候比长大还烦人。

他从小长在城市里，想去哪记得那的地标建筑叫什么就行了，后面又有了手机导航，就更不用记路了。现在来了腾河，他也是因为不认路所以根本不敢走远，截止目前，他连东南西北都没分清楚。

他小的时候时候，沈屹为了教他认路，就装自己不认路，告诉越泽西如果他不记得他们就回不了家了，硬逼着越泽西分清楚了家附近方位，记住了家周围的路线。

一直到越泽西上四年级，他都以为沈屹比他还路痴。

直到儿童节他提前放学，为了给沈屹一个惊喜自己走回家，结果听到沈屹在楼下公园和跳广场舞的大妈交流育儿经验，吹嘘自己是如何让一个路痴儿童快速记住回家的路的。

那天越泽西自己回家就躲了起来，沈屹去学校接他才知道他们提前放学越泽西已经自己走了。

急疯了的沈屹又是去派出所报案又是问邻居的，最后还是看了监控才知道越泽西早自己回了家就没出来过。

在衣柜里等的都睡着了的越泽西被沈屹拉出来不由分说就揍了两下。

“小崽子，你敢耍我！”沈屹气得不行，“老子找了你一晚上！”

“是你先耍我的！”越泽西哭喊道。

越泽西记得，那天沈屹答应给他买十套乐高才哄好他。

一直到沈屹不在，他好像都还欠自己一套。

越泽西在拳馆当了一段时间陪练，身体素质相当好，跑几公里不算什么；沈屹则是从小被爹妈拿着刀满街撵，跑这几步路也不会怎么样。

很快沈屹就带他拐进了个小巷子，躲开了骷髅那帮人。

“你为什么……”越泽西靠在墙上喘息着，望向在巷口望风的沈屹。

“你不挨打难受啊，”沈屹确定甩开了那伙人，才走到越泽西身边，喘了两口气，“那些人都是跟着二福他家收债的打手，上回有人让他们打了两下，半个月没下得了地。”

“我以为你挺希望我挨打的。”越泽西垂着头，像是在期待什么，有些不自然道。

沈屹啧了一声，抬手拢了一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是个玩意儿啊，再说了，你现在可是我们班老顾的金疙瘩，他千请万请从拳馆请出来的三班希望之光啊。”

越泽西没说话，心里想着，你再老二十岁，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唯一做的好的事就是养了我。其他的，统统和沈屹那么早就丢下他抵了。

“我一直纳闷啊，”沈屹突然凑过来，带着微热的气息，他瞪着那双桃花眼打量着越泽西，“咱们是以前就认识吗，为什么你总一副咱们结怨已久的感觉呢？”

越泽西抬眸就撞进沈屹眼底，就像他从前无数次望进沈屹眼里一样。

“可能是，”越泽西张了张嘴，喉头滚动，半天才慢慢念出一句话，“上辈子见过吧。”

沈屹本以为他真的和越泽西见过并且在不经意的时候得罪过他，结果就听到了越泽西这么一句“上辈子见过”。

他有些失望地撇撇嘴。

“不说拉倒，”又缓了会，听到越泽西呼吸平稳下来，沈屹伸了个懒腰，“走吧。”

“去哪？”越泽西看他。

“送你回去啊，你不是住学校宿舍吗。”沈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用你送。”越泽西说着，径直从沈屹身边走过。

“哦，是嘛，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二福那帮人肯定还在附近呢，要是我不在你让他们抓到，绝对下场很惨……”他还向后仰着胳膊说个没完，那个清瘦的少年已经走到巷口停了下来。

“怎么，后悔了吧，”沈屹哼了一声，“叫一声屹哥，我送你回……”

“沈屹，”他听见那人叫他，“咱们学校往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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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之后。

沈屹：你之前为什么老在我们学校附近晃悠，难道是早就看上我了？

越西西：……嗯。（os：随你怎么开心怎么想吧。）

沈屹眯眼睛：小骗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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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暴露·路痴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