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挑了几点可能跟道协有关的内容说了，也留了一部分猜测和发现。

守真道人神色凝重，“行，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调查，剩下的你别管了，这毕竟是我们协会内的事。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存在，你放心，市道协肯定不会放任不管。”

孑也摸不准守真道人真正的心思，只是说：“那就麻烦哥多注意了，这毕竟不是小事。不过有消息的话，能不能也让我知道？哥，你清楚，我们这一行其实最讲的就是因果。上回我已经因为这事被罚过了，所以……”

“知道。”守真道人举起茶杯，“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孑也举起茶杯跟守真道人碰了一下，“谢谢哥。这些照片的事如果能成，我也肯定第一时间跟你联系。”

守真道人：“行。”

守真道人给孑的照片成品有好几张，品质也都差不多。

孑没着急试，一直等到接了魂，要去地府交差的时候才在岸边把照烧了。那些上了船就睡过去了的魂压根没看见这一幕。

特制的照片烧完之后竟然只剩下细细的白灰，和平时烧纸钱留下的白灰色灰烬不同。

孑正愁着应该用什么东西把那白灰给收拾起来的时候，白灰堆成的小山竟然一点一点地没了。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他赶紧跳上船，驱船往地府去。

和005做了交接后，孑就直奔浣奶奶常去的地方。

浣奶奶果然挤在魂堆里，只不过这次手上多了一张照片。旁边的魂都围着浣奶奶看照片，还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孑的心放下一半，这算是成了。守真道人确实很有本事。

“浣奶奶。”孑走过去。

浣奶奶笑起来，“小孑来啦。照片我收到咯，真好，真好。和我家里的一模一样。这下我可以放心去投胎咯。”

看见浣奶奶满足抱着照片的样子，孑心里也暖暖的。

“收到了就行，就是让奶奶等太久了。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可以哦，但是你得坐过来一起看。照片你不能拿走的。”浣奶奶很宝贝自己的那张全家福，“这张照片好老咯，你是从什么地方找见的？你真是好人。”

孑有点不好意思，“奶奶你别怪我乱翻你的柜子就好。还有你要的那两张照片我晚一点就给你烧过来，到时候你拿好了哦。”

“好好好。”浣奶奶笑容慈祥，“麻烦你咯。小有期怎么没有跟着来？以前你每次来，他都要来找我玩。那小子可好玩了，笑起来又乖咯，是不是，你问问旁边的这些叔叔阿姨，他们都喜欢小有期喜欢得不行哦。”

“是啊，是啊，那个小孩子很可以的。”

“有期很可爱啊。我还要在这里待很久，叫有期来陪我们玩啊。”

“哎，大人，我问一问啊，就是这个照片怎么烧我们才拿得到啊？我头七的时候回去，我家人把我的东西都烧了，但是我什么都没收到咧。不是说人烧的东西我们这些死了的就能收得到的嘛？”

问话的是一个大叔。

孑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看过那座破钱山。如果看过破钱山了，你们应该知道，不符合规格标准的钱或者是其他任何物品就算是都烧干净了，大家也是收不到的。”

大叔又问：“那浣奶奶怎么就收到了咧？”

“烧给浣奶奶的照片是找人特别做的。其实也不一定有效果，只是碰巧了而已。”孑看着大家若有所思的样子，试探道，“大家是不是都特别想收到家人烧来的东西？”

大叔最先说：“那肯定啊。其实像我这种死了几年的还好，早就看开了。阴阳相隔嘛。只要我的家人健健康康就行咯，烧不烧东西给我的其实没什么所谓。以前我还希望她们给我多烧点纸钱，但是你也看见了，反正又不是饿死鬼，感觉不到饿，吃不吃东西无所谓的。而且这边的集市好久才开一次，也没有什么非要买的东西。”

一个年轻的男生说：“我是去年死的。我知道我跟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了，头七和清明都回去看过，知道他们过得挺好的。但其实还是会觉得难过，因为以前都是一起生活的，现在他们有他们的生活，好像只有我记得以前的事情一样。如果能收到他们送的信就好了，或者随便什么东西，至少我不会那么无聊啊。”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说：“我是今年死的。我好想再和爸爸妈妈说说话，好想收到他们的照片啊。我真的好想他们。”

女孩年纪小，说着说着就哭了。

旁边的人也都垂下了头。

孑对这个女孩有印象。他是一个多月前把这个女孩送过来的。当时在槐树下，女孩就问过他还能不能再见爸爸妈妈。他当时说的是“不能”。

他说的是实话，但也确实很伤魂。

接灵十年，他数不清自己对多少魂说过拒绝的话。

“不”“不能”“不行”“不可以”“不可能”……这些都是他常用来回答魂的词。他以前没想过这些构成非常简单的词汇会对魂造成什么影响，毕竟“阴阳相隔”是既定的事实，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接受嘛，有什么的呢，反正是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但现在他好像体会到了一点藏在这些字词里的无情。

“行，谢谢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你们的想法我会考虑，但我就是人界分部的一个小小的打工人，不一定能帮得了太多。”孑说完，默了一会，“我尽量在允许的范围内帮你们争取。”

魂一个一个地抬起头来。

“谢谢！”

“谢谢谢谢！”

“麻烦你了！如果真的能办成那就太好了！”

“谢谢你！”

“谢谢你，哥哥。”

听着这此起彼伏的道谢声，孑心底的那点虚荣感冒头了。不过他很快又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毕竟这才哪到哪啊，也就成功了浣奶奶的这一例，还有很长的路得走呢。

果然，孑没能高兴太久，蒋誉那一直紧闭的房门忽然开了。

“孑燃，进来。”蒋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孑：“……”

他就是高兴得太早。

蒋誉的办公室和平时一样，挤满了魂。不过就是在这样拥挤的情况下，还是让了一条道让孑进门的。

看见蒋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孑心里咯噔一下，目光一转看见蒋誉旁边的厉鬼姑娘和艳艳，又忽然没那么紧张了。

看来老大和厉鬼姑娘之间有故事啊。

孑还没八卦完，就听见蒋誉说：“阴阳相隔互不干扰，这是规矩。你勾起他们对生前的留恋，是什么目的？”

孑赶紧解释，“老大，我没什么目的，真的，我就是一个C级接灵人，哪敢搅浑冥界的水啊。就是看我们人界分部的收益越来越不行了，有个赚钱的想法。”

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落在孑身上，形成了无形的压力。

孑又紧张了起来，屏气凝神地等着蒋誉的态度。

“说说看。”

蒋誉的语气竟然比刚才还缓和不少。

孑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这是他在领导面前放松的小动作。

“自古以来都说阴阳相隔，有很多游魂鬼魅徘徊在人界的时候就经常遭遇道士能人的驱赶。但为什么明知道会被驱赶甚至魂飞魄散也还是要徘徊人界？因为不舍得。”

孑彻底放松下来了，“现在人界里已经基本没有徘徊三年以上的游魂了，遑论厉鬼。老大你也说过，许久没见过像厉鬼姑娘这样的了，那就说明时代在进步，在发展，在变化。”

蒋誉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扶手，“嗯，继续。”

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现在的人类思想开放，极大部分也都是无神论者，极小部分是有神论者。不过无论信什么，不信什么，祭祀是不会少的。在祭祀中除了追思、感怀先辈，有的还会求先祖庇佑。既然这个传统能延续至今，那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把这个传统做实了？现在市面上很多祭祀用品都不合规格，烧了污染环境，逝者也收不到，都流行在线追思了。既然如此，那不如顺势推出我们地府机构的专属套餐，1对1服务，保证烧必达。”

“你这想法挺好的，不过你要怎么推广和定价？殡葬行业的门槛越来越低，真正的手艺人也越来越少，你说的真的能实现吗？”厉鬼姑娘既欣赏也担心。

孑也愁，不过想法有了那就有了个好的开头，只要再得到老大的同意，那后续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市场调研我还没做，但我觉得这可行。只要老大同意，我回去就着手做这件事。老大，我这两天写个初步的方案交上来，您看怎么样？”

蒋誉答应得很快，“可以。方案看过没问题，你就是主要负责人，我会给你放权，组织你自己的项目团队。”

孑意外道：“老大，您都知道‘项目团队’了啊？”

蒋誉板起脸问：“我看上去很蠢？”

“不，不不。”孑拱了拱手，“要没什么事了的话，我就先退了？”

蒋誉继续看自己的簿子，“嗯。”

孑悄然退场。

他一离开蒋誉的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给汤举发语音，“举哥，一会我去找你吃饭，有大事跟你说。”

小七：哥哥是不是把我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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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照片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