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们个个神色肃穆，坐姿端正，那双眼睛微眯着看人，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如果要问蒋誉和他们比起来哪一方更可怕，孑和汤举肯定会直接选择这些道长。

从这些道长们的身上可半点都看不出来合作的意思。

“善人？”素一小声叫道。

孑和汤举回过神。

守真道人当然知道自己这些道友是怎么想的。他们这些人的平均年纪都还比他大上一轮，在面对两个小辈的时候当然更抹不开面子，所以才沉着一张脸，实际上心里早就迫不及待地要跟归一中介所合作了。

“孑，汤举，来。”守真道人起身来迎。

有守真道人在，孑和汤举明显放松许多。

守真道人挨个做了介绍后，对孑说：“你们的项目书。”

“在这。”孑把项目书拿出来，自我介绍道，“我是孑燃，是这个项目的发起人。感谢各位道长给我这个机会来进行项目陈述。可以的话，我开始了？”

道长们没说话，视线短暂的交换后点了点头。

守真道人帮孑连上投影仪，示意孑开始。

整个项目介绍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道长们从神色肃穆到神色放松，偶尔低头交谈几句，脸上终于出现了对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的欣赏。

孑做的是项目介绍，汤举做的解释则是针对技术部分。不仅仅是原本他们的项目做了完善，在技术上也增加了一些东西。

先前做的就是个登记程序，再智能也只是用在那些魂上。

一开始只是为了收集那些魂的需求，再由他们自己整理成表格抄送到市道协这边来。可他们复盘后发现，如果单纯由他们进行整理抄送，浪费时间还容易错漏，加上之后还得跑到殡仪馆那边获取魂生前家人的联系方式，其间花费的时间是完全智能化的好几倍。

所以现在汤举设计了一个中央程序，各方收集到的信息通过这个中央程序进行中转，他和孑只负责中央程序和各个对接口的维护和升级，所有收集到的信息由中央程序进行筛查和分配。

比如从地府收集到的需求会直接转到市道协，相应的姓名、死亡时间一类的详细个魂信息会直接转到槐阳市殡仪馆，由专人去联系其生前的家人。

如果家人愿意买单则好，如果不愿意也没有关系，那些已经生产出来的殡葬用品仍可以二次售卖。

“先等等。”市道协的会长守心道人打断了汤举的陈述，“这些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本来就是无稽之谈，万一没有人信，无人购买，我们市道协出的原材料和人工谁来买单？归一中介所么？”

汤举眉头微蹙，看向孑。

孑说：“我能理解守心道人的顾虑。机遇和风险并存，做生意本来就是一种冒险。所以我们会说服特灵部给我们的这个项目做背书，除此之外，我们会先联系各大殡葬用品点进行成品兜售，以此为试点，并且用归一中介所的信任做担保，以买赠的形式为中介所的会员提供福利，以此增加影响力。”

“还是太冒险了。”守心道人摆手道，“现在国家对殡葬行业管控政策收紧，大部分的殡葬用品店都受到了冲击，悼念方式从线下转至线上。这个时候推出这些新型丧葬用品，好不好卖先不说，万一被人打着‘打击封建迷信’的幌子举报，还得搞臭我们道协的名声！”

孑镇定道：“所以我们才请了特灵部做背书啊。特灵部本来就是安全系统里的特殊组织，因为时代关系他们也不好做，但毕竟是官方组织，一如咱们的市道协。只要不是聚众宣扬封建迷信思想，坚信科学，那正常的对逝去亲人的思念相信国家是能允许的。”

“况且，”孑顿了一下，说，“我们做的是丧葬用品，除了特殊的订单，就比如之前我请守真道长帮我制作的那批照片外，基本上都可以实现量产，只要有需要，在售卖的时候再写上收货魂的姓名、生辰八字和死亡时间就能实现我们的宗旨——烧必达。说句话糙理不糙的话，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各位道长说呢？”

在座的道长面面相觑。

丧葬用品确实暴利，存在也确实合理合法。哪怕现在主张线上追思，线下店也还是很有存在的必要。这倒不是什么封建迷信的说话，不过是从古时候传下来的传统。

现在的人思想开放，坚定地走在科学这条康庄大道上，没人再去执着的追求鬼神之说，更别说指望烧个纸钱就能让逝去的亲人在另一个世界里吃穿不愁了。

那不过是活人的一个寄托，是活人与逝去之人之间的一点不愿割断的联系。

只要这些寄托还在，联系还在，那么他们或许前期难做一点，但终归会回到盈利这个目的上来。

毕竟没什么生意是一开始做就能直接并且长久性盈利的。有盈有亏才是生意里的常态。

汤举说：“各位道长也不用着急拒绝。这个项目我们既然敢提，那就代表着这个项目的立项在我们归一中介所是被认可的。这个项目难，需要发现和解决的弊端也很多，但只要大家都愿意把这个项目做起来，做好，都是可以互相讨论，提出质疑，解决问题的嘛。”

孑听完，右手的大拇指一翘，在桌子底下给汤举点了个赞。

孑说的是发展愿景和一些暂未落实的解决方法，汤举的话却把大家都拉到了同一个阵营里，并且非常明确地表明了他们归一中介所的立场。

归一中介所的背后是谁，在场的人都清楚。

既然那位都已经同意做这个项目了，他们这些能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的人要是不珍惜，之后虽然不会有什么损失，但绝对是会后悔的。

理事会的另一个女道长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虽说这个项目困难重重，但是我相信两位年轻人。我同意做这个项目。”

有人同意后，其他人也就容易做决定了。

果然，一个又一个的道长举手表示同意。

作为把这个项目的提交人守真道人就更不用说，他当然投的是赞同的一票。

最后就剩下协会会长和副会长以及秘书长。

协会会长叹了口气，而后坚定地一拍会议桌，“好。那就做。你们的话都有道理，这个项目要是做成了，那就是积了阴德，也是给善人们积攒福报。刚才我说的问题秘书长做好记录，这次的项目汇报结束之后我们再做详细的探讨。”

“感谢守心道长的理解和信任。那我继续了。”汤举把PPT调到下一页，一边介绍一边在大家提出的问题上做解释和备注，以便下一次开会能够有一个新的进展。

会议结束后，守心道人提出了让孑和汤举在市道协吃午饭的邀请。

孑拒绝了，“谢谢道长，但是饭我们就不吃了。我家里还有个弟弟，我得回去陪他。”

守心道人不再像之前那么严肃，露出笑容道：“没想到你们兄弟的感情这么好。我在入会之前，家里也有个弟弟，但是关系很一般。你和你弟弟的这个感情真的是令人羡慕啊。”

孑和守心道人又多说了两句，才和汤举一起离开市道协。

已经走出了市道协所在的办公大楼，汤举说：“这守心道人还挺刁钻的，我差点就没招架住他的问题。得亏你脑子快，先拖了他一段时间。”

孑说：“不是我脑子快，是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上回我带小七去见老大的时候，老大特意提到了这个项目，所以这个项目我必须做成。”

“也是。这个项目做成了其实挺好的，也不是说什么积攒阴德，主要是了了那些魂的一点心愿吧。毕竟这生死无常的，大部分人在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把心愿了了就没了。虽说这辈子的事大都不会带到下辈子去，但谁说得准。”汤举大大地吁了口气，“能做一点是一点吧。”

孑：“嗯。”

不愧是B级接灵人，孑有期在接魂这件事上倒是有一定的心得。他来去比孑和汤举更自如，所以效率也是奇高，在孑和汤举回来之前就已经载着一船的魂去了趟地府了。

“干得不错，有什么想吃的，哥哥奖励你。”孑夸完孑有期后，还非常大方地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让孑有期随便点。

孑有期还没长大之前也没少跟着孑吃外卖，在点外卖上也是熟门熟路的。他倒是没客气，给自己点了一份豪华套餐后又按着孑和汤举的口味各点了一份特价套餐，都付了钱了才把手机还给孑。

孑看到“支付成功”的字样后心里咯噔一下，又看见了金额栏写着“103元”，差点没一脚踹到孑有期的屁股上。

“夸你两句你就飘了是不是？可真够不客气的。”孑拱了拱在一边抱着手臂在脑内排除bug的汤举一下，“你那份二十五，记得转给我。”

汤举：“……”

这单还能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