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嫂子眉头一拧，就要和他争论起来，王大嫂在旁边将她拦住，摇了摇头，蒋嫂子一怔，回过头这才发现，并不只是说话的这人，其实队伍中的许多人，眉目间隐隐都有了动摇的神色。

“只说是九霄山，这九霄山那么大，哪儿才是正路呀？”

“依我看，咱们躲出来这么久，那洪水恐怕都要散去了，这白天里头还好，到了晚上，山中恐怕比外头还要危险……”

“我这家有老母的，实在是跟不上趟了，要不我带着老母，你们先逃难去吧。”

众人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但他们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觉得现在的方向根本是错的。

“平安哥哥？”小满趴在平安背上歪了歪脑袋，小女孩如今身体已经痊愈，可长时间的病痛仍然让她脸色有不自然的苍白。

她戴着防雨的兜帽斗笠，整个小人儿都被严严实实地挡在斗篷里头，“我们要去哪儿？”

“山上。”平安将她往上掂了掂，让妹妹能趴得更舒服一些，放眼看身后的其他弟弟妹妹们，谷雨之类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们正努力安抚照顾着更小的孩子。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疲惫，可没一个真的脱队，反而这一支全是小孩儿的队伍，速度比不少壮年人还要快一些。

“老板她不会骗我们。”平安声音低低的，“我信。”

宋宁的每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坚信唯一的生路就在九霄山上，如今他们没看见，不过是因为他们速度太慢，还没到地方而已。

小满努力地弯了弯嘴角：“我也信。”

他们每个人都受过宋宁的恩惠，她救过他们的命，给了他们讨生活的机会。

父母从前还在的时候教过他们，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他们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却唯独不会怀疑宋宁的好。

众人众说纷纭，越说越是激动，一开始还有理有据，到后来就成了没头没闹的互相指责和攻击，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紧绷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有人出来打圆场：“前头都听了宁妹子的话，这会儿怎么又不听了，大家别吵闹，伤了和气！”

“这不是和气不和气的问题，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儿！”反对的那人高呼道，“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还想着陈家姐妹，那你要是死了，她俩能给你赔命吗？”

“你说什么呢！”

“晦气，晦气！”

“你要走就自己走呗，干嘛这么大火气，谁欠你的呀！”

事情闹得不可收拾，队伍也在原地根本无法往前挪动一步，王大嫂干脆叉着腰出来主持大局。

“咱们大家伙儿一开始聚在一起，就是因为相信宁妹子说的话是真的，逃难不容易，人多力量大，但既然现在大家各自有了想法，不如就在这儿分道扬镳，别耽误时间，等会洪水追上来，谁也逃不掉。”

她说得有道理，话也客气，执意要走砂砾路的人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还有没有要跟我一路的！”

队伍中稀稀拉拉地还真出来了几个壮汉，背上家当细软：“对不住了，我们也不想死在这里。”

“行吧，那就在这儿分开。”王嫂子叹了口气，知道劝他们是劝不住了，“多加小心。”

那群人点点头，随即往另一个方向逃去，带头的那个临走前还不忘冲其他人大喊：“要我说，你们还是赶紧回头，往山上走那是没活路的！”

王大嫂皱了皱眉头，安抚住其余人，望了望天，催促起来：“咱们也赶快走，天色不早了，晚上更加危险！”

……

砂砾路上，从大部队中脱离而出的这群人正凑在一起闲聊。

一个身形瘦长的男人说道：“刚刚还是你机灵，竟然想到了能甩开他们。”

“哈，那群人带着老的小的，你觉得能跑到哪儿去？留下来才是真嫌命长了。”说话的是刚带头嚷嚷要走的那个壮汉，此时满脸不屑，“就咱们几个的脚程，不比跟着他们快多了……而且，我怀疑那什么陈宁压根没说实话。”

他低了嗓子：“你想想啊，你要是真知道山上有那么块福地，能挡灾避雨，你会不会告诉别人？”

“那当然不会。”瘦男人摇摇头，“我傻呀，这种好地方要是给人知道了，那么多人都涌进来，我往哪儿躲去？”

“是吧，这就是理由！”壮汉一拍大腿，“那陈宁她图啥呢，要把咱们弄山上去，我觉着要么就是那九霄山里头啥也没有，她就是诓人的，要么那里头就有问题，搞不好啊，她是要把镇上的人骗山里头去当奴隶呢！”

瘦子砸吧嘴，心想这会儿都没外人了，壮汉还在这儿装神弄鬼的，也不知道演给谁看。

说来说去不就是嫌弃人家那头带着老弱病残，觉得肯定没活路，这才找借口跟他们吵架跑出来么。

这还装上了。

他偷窥一眼正在前头开路的壮汉，也就是自己认不得路，不得不跟着，但凡是有什么办法，他都得把这人扔下自己逃生。

天知道危险来临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跑得掉，还是跟着不靠谱的人跑得掉。

两人身后还有其他人，绝大多数人都和两人想法相同，都认为自己做出了最对的选择，反正再怎么样，他们有手有脚的，又没有拖累，那总不可能在这场灾难里有个三长两短的吧，就算是洪水来了，他们也能顺利逃过去！

这样想着，脚下的砂砾却忽然窸窸窣窣地互相撞击了起来。

“什么动静？”

壮汉侧着耳朵，山间传来几道像是野兽奔腾时撞击地面的巨响，他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视线尽头就被泥黄色的洪流所淹没——

“洪水！洪水来了！”

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大难临头，谁还在意刚刚自己身边的是谁，最好是推搡一把，让自己跑得更快些，别有任何人来挡自己的路！

可偏偏他们选的这条路平平坦坦，是向九霄山下行进的一条道，既没有密林减缓水流，也没有山坡将洪水隔绝，连躲都没地方躲。

“救……”

二更啦，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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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