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李青冥再也拿不稳剑,双膝跪地直喘气,他也力竭了。他下意识朝齐衍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在齐衍的剑意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拼着散尽修为也要重创他的决心——他不想自己向那个剑修前辈挑战,这是为什么呢?一个筑基真的能为了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吗?他不禁又望向郁繁嘉——这个人也是,前面胡搅蛮缠也是为了不让他挑战剑修前辈,到底是为什么?
面前有积分跳转出来,提示他赢了比赛,结果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为什么好像比输了还难受?
有人匆匆向他们跑来,李青冥只隐约听见说要带他们去什么瑶池的,他摇摇头拒绝了,眼神无意识的看着剑修前辈,心想他肯定不会跟自己比试了,连个筑基他都赢得这么艰难,他哪儿来的自信去挑战元婴期的前辈呢?
果然,剑修前辈走到了他跟前,虽然语气不是很好:“喂?小孩儿,你还好吗?你跟他们一起去灵泉里泡泡吧……想挑战我,等个一百年再说。”
他觉得难堪,又觉得屈辱,还有羞愧,他不想和这些人待在一起。他挣扎着要走,突然一道凉凉的声音直直的传过来:“二师兄,麻烦你,帮我把他一起绑过来,我还有事要问他。”
李青冥一惊,正对上郁繁嘉漆黑幽深的眼神。
郁繁嘉把昏迷的齐衍背在身上,向等在一旁的魏明诚恳道:“有劳魏主事了。”
魏明就是主持开幕式的那个慈目善面的中年人,是大昭山的主事。
魏明呵呵笑着:“仙长们不必客气,我也只是听从长老的安排,请随我往这边走吧。”
方雨时在一边问:“请问主事,那位长老前辈是?”
魏明回道:“那位是我们掌门的亲兄弟,魏乘云长老。”
郁繁嘉一时对亲兄弟这个词有了怀疑,一个沉稳儒雅,一个气质猥琐,到底是美颜开过了头还是真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瑶池是大昭山的一处天然温泉,蕴含大量灵力,平时是不对外开放的。魏明此次得了魏乘云的授意开放给郁繁嘉几人,他将人带到后,对着众人说:“仙长们,此大会期间,瑶池都将对几位开放,乘云长老已经安排好了,平时不会有人来往,几位可以不用担心安全**等问题。”
方雨时和钟律还有事,灵泉虽好,但对他们却是作用有限,二人仔细的跟魏主事道谢过后,便留下郁繁嘉三人在此处,他们跟着魏明一道离开了。
郁繁嘉给齐衍脱得浑身只剩一条裤子,又把自己的外衫连同给鞋袜也脱了,挽起裤腿,将人小心翼翼的放进泉水里,氤氲的雾气中滚动着充沛的灵力,咕咕地往齐衍丹田处汇集,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果然灵泉就是不一样啊,这妥妥的医学奇迹!
郁繁嘉见李青冥还傻站在岸上,脸色青白,衣服也破破烂烂,虽然还是很气,又觉得有点可怜,叹了口气,大发慈悲道:“你自己下来。”
李青冥固执的摇摇头,还向后退了一步。
郁繁嘉眼角直抽就想去抓人,他一起身,原本靠着他的齐衍没了支撑,径直就往水里载下去,他赶紧手脚并用的给人捞出来,嘴里直呼好险好险。
眼见着李青冥还想跑,郁繁嘉又不能把齐衍扔水里,用灵力画了一条绳,直接将李青冥给拽了过来,嘴里还威胁着:“再跑我打断你的腿。”
灵绳一上身李青冥就知道郁繁嘉不是开玩笑,他现在是真有打断他腿的实力,只能曲于他的淫威,不情不愿的也泡到了泉水里。
一下水,浓郁的灵力冲刷着他全身的经脉,修补着他受损的身体,李青冥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郁繁嘉看他一眼,开口道:“我叫郁繁嘉,他是齐衍,你今天要挑战的那个剑修是我二师兄钟律,另一个琴修是我大师兄方雨时,你一下得罪了我们四个天衡山派的。”
李青冥面上一僵,吞吞吐吐的开口:“前辈,我、我没想得罪你们……”
郁繁嘉语气不善:“不是故意也是专门的。”他指着昏迷不醒的齐衍,故意吓他:“你看你把人打得这么惨,他要是残废了,就要你养他一辈子!”
李青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根本不是郁无赖的对手,他磕磕绊绊的解释:“前辈,我真、真不是故意的……比试都是点到为止,剑修大都修行不易,没、没人真的想因为、一场比试就……”
“那你还挺会挑啊,这么多人专门挑我们天衡山的人?”郁繁嘉不打算放过他,继续挑刺,全然不提齐衍是上赶着挨打的事。
“我没有!我只是想挑战高手……”李青冥矢口否认:“钟前辈是我来这里遇见的修为最高的剑修了……”
郁繁嘉阴阳怪气:“主殿里还有两个更厉害的,你怎么不去单挑那两个?”
没想到李青冥居然郁闷的回道:“我试过了……但是他们不让……”
靠!居然还真去了!郁繁嘉都不知道此时应该夸奖他很勇敢还是表扬他没脑子,这么单纯一小孩儿,到底是谁教唆他干出炸人门派的蠢事?
郁繁嘉暗自决定一定要抓住幕后黑手,保护好这修真界未来的花朵。现在他纠结的是,如果他把李小花带在身边,幕后黑手肯定不会再来接触他了,那么天衡山未来还会有灭门危机吗?如果他把李青冥放出去钓鱼,幕后黑手会上钩吗?
天衡山派的悲剧主要是由青莲剑诀引起的,如果他在问道大会结束之前,提前放出这个烟雾弹,打乱幕后之人的布置,能消除掉天衡山的莫须有罪名吗?
郁繁嘉脑内思绪万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李青冥:“你们门派怎么是由你带队?你家大人呢?”
他这话问得随意,再加上郁繁嘉本来就长得随和,他不故意使坏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有股天然的亲近感。灵绳也悄无声息的解了,所以李青冥对他一点防备也没有,问什么答什么:“我们门派有资历的老前辈只剩下两位长老,其中一位已闭关多年,我从出生后就没见过了,剩下代掌门管理门派内一干事务。但代掌门已步入五衰之相,他不得已,只能将门派的重任转交给我……”
虽然但是,郁繁嘉真的很想吐槽,要是派李青冥去当卧底,真的连他老祖宗昨天穿什么颜色的裤衩子都会老老实实的告诉敌人。步入五衰之相这个秘密是可以随便说的吗?这不就是告诉别人,我快死了,快来欺负我家的小可怜吗?
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跟别人说过这个吗?”
李青冥落寞的回答:“还没有,前辈你是第一个关心我家里事的人。”
郁前辈感觉自己的良心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痛,不过没痛多久,他又对李青冥说:“你来这么晚也是因为这件事吗?”
李青冥涨红了脸,窘迫的说道:“差不多,代掌门一告诉我我就出发了,但是我、我从没下过山,找不到路……”
原来是这样,郁繁嘉也不气李青冥他们害他在山下白白守了两天了,心里记账的小本本也悄咪咪的划掉。
郁繁嘉用空着的手拍了下他,安慰着:“没事,凡事都有第一次,我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其实也迷路也好几次,哈哈。”
“前辈,我在路上收到一个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李青冥突然开口主动说道。
“什么?”郁繁嘉问。
李青冥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听说……本次大会的奖励里面,有我派李剑仙的碎月剑残片。”
郁繁嘉一下就坐直了,严肃的问道:“你听谁说的?”
碎月剑残片的事只有到了最后颁礼的时候才会揭晓,这消息如果提前泄露了出去,大会早乱成一锅粥了,也不会才这几百人来参赛,整个修真界怕都会闻风而来。
或许是郁繁嘉的表情太过严厉,一下打破了他在李青冥心中亲切和蔼的大哥哥形象,李青冥陡然意识到自己面对一个陌生人居然把所有的秘密都说了出来,他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恐惧,手上无意识的一握,岸上的本命剑一下就飞到了他手里,嗡嗡作响。
郁繁嘉心道不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他放柔了表情,试着安抚应激的李青冥:“别怕青冥,没事,对不起,我的语气可能吓着你了……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跟你保证。你看,我还带着齐衍呢,我不会不管他的,对不对?”
李青冥还戒备的盯着他,丝毫不肯放松警惕。
唉,这干得叫什么事啊!
郁繁嘉耐心解释道:“你可能不懂外面的情况,现在那五个字不能随便说,尤其是在大会上,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你明白吗?”
李青冥不点头也不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郁繁嘉见有戏,换了只手扶着齐衍,用聊天般的语气随意道:“你崇拜李剑仙吗?你有读过他的诗集吗?可以告诉我你最喜欢他的那首诗吗?”
李青冥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
郁繁嘉以为他是在思考,便自己率先开口说:“我最喜欢那首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他故意没说诗名,怕李剑仙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李剑仙,到时就尴尬了。
耳边利剑蜂鸣出鞘,一下横在郁繁嘉脖颈间,李青冥眼神冰冷,低声质问道:“前辈怎知我派剑诀?你究竟是什么人?”
卧槽,这下误会大发了!原来太白诗集就是青莲剑诀吗?要不要这么随意啊?无良作者随便挖坑真的会害死人啊!!!
“你先把剑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郁繁嘉头一回被人用剑指着脖子,说实话,新鲜大于害怕,比起这个,他更头痛他误打误撞透露了天衡山知道青莲剑诀的事情,不知道李青冥能不能联想到这一层。唉,他在这里费尽心机缝缝补补,没想到被自己随口一说就给捅出来了,真的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埋葬了自己。
李青冥的剑又逼近了几分,额角微跳:“我派已遗失剑诀几百年,那我请问,前辈是从何处知道剑诀的内容?”
我说是九年义务教育学的你信吗?!
事已至此,郁繁嘉只能继续胡说八道:“年轻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哥已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都有哥的传说。李剑仙那是什么人,国民偶像懂不懂!你以为就你们青莲剑派追崇他吗?万古飞升第一人,修真界哪个不把他当宝贝,三岁小孩都会吟两首李剑仙的诗歌呢!什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还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谁不会呢,别跟我说你小时候没背过?”
李青冥的表情开始有点松动,他没下过山,但小时候修行的第一件事就是背李剑仙的诗歌……李剑仙的诗歌里藏着道心和剑意,虽然流传出去的少,但绝大部分剑修被引入道的,都是这几句,这么一想,倒也说得过去。
郁繁嘉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瞎猫撞到了死耗子,随便一扯也能扯到标准答案上去,还在滔滔不绝:“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的偶像就是李剑仙,奈何我没天赋啊,入不了剑修的门,现在只好找一个剑修当徒弟了。”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抹了两下并不存在的眼泪。他手上沾着泉水,在眼下一蹭,刚好留下两滴水印,眼角也微微发红,像是真的忍泪含悲的模样。
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是怎么做到如此不要脸的,在未成年面前泫然欲泣,最后更是哭哭啼啼起来,李青冥听他的哀嚎声,好像一直在说——你看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怀疑我,还用剑指着我,偶像偶像追不到,偶像的传人也对我有敌意,不如散尽修为自爆算了!
李青冥着急忙慌地撤回了剑,蓦然间瞥到上面的一抹红光,他慌乱的抬头一看,郁繁嘉莹白的颈侧间已是鲜红一片。
李青冥的剑一下就握不住了,“咕咚”一声,直直沉进了水里,他丝毫未觉,惊慌失措的盯着郁繁嘉颈间的血迹,语无伦次:“对不起,前辈……血、血,我不是故意的……”
造孽,怎么给孩子吓成这样?
郁繁嘉脖子上的伤口是他故意往李青冥的剑上凑划出来的,不然他一个金丹修士,哪那么容易被伤到。他只是想万一哭闹不好使就改用苦肉计的,结果没想到李青冥这么好骗,乖乖巧巧就上当了,实在是配合得他都没脸再演下去了。
他抬手在脖子上一抹,笑道:“没事,你看,伤口不深,就是看着吓人……快把你的剑捞起来吧,别泡坏了!”
本命宝剑怎么可能被水泡坏,李青冥见郁繁嘉的颈间果然不再流血,只余下一条浅浅的疤,便乖乖将剑捞了起来,放回岸上。
李青冥现在又变回那个李小花了,乖巧得不行,郁繁嘉莫名有种父爱泛滥的感觉,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慈爱起来:“乖,我今天和你说的,千万不能对别人提起,谁都不行,连你们门派的人也不行,不然会有坏人做出非常可怕的事情。如果你实在憋不住,就和我说,别的人一个字都不能提,明白吗?”
李青冥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郁繁嘉没忍住,慈祥的揉了把李青冥的脑袋。他把齐衍推到李青冥这边,说:“你替我扶他一会儿,谢谢。”
李青冥乖乖的照做了,郁繁嘉则趁机上了岸,大下午的泡室外温泉,他真的快热死了,也不知道这灵泉到底要泡多久,半个小时到顶了吧?
他捡起自己的外袍,在里面摸出一颗饴糖随手剥了塞进李青冥嘴里,对上李青冥诧异的眼神,他说道:“这糖不酸呀,还是你不喜欢甜的?”
李青冥小心翼翼含紧了口中的糖,好半晌才说:“这就是糖吗?我从没吃过……”
“……”这是过得有多凄惨啊,这么大个人了连糖都没吃过。郁繁嘉又在口袋里一阵翻找,把剩下的几颗全放在李青冥手上,大气的说:“随便吃,管够。”
李青冥看着手上五颜六色的糖果,怔怔地问:“都给我吗?”
“别一次吃太多就行,晚上吃完记得要刷牙,不然会长蛀牙的。”郁繁嘉把自己的衣服鞋袜穿好,又估摸着时间,对李青冥说:“快起来吧,灵泉再好,泡久了也要不得。”
说完,他接过齐衍把人弄了出来,又用灵力直接给他身上的水蒸干,替他把衣服一件件穿好。做完这些,他见李青冥还呆在水里,又喊道:“青冥,想什么呢?快出来,等会儿身上该泡起褶子了。”
李青冥出来了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仍然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把糖,郁繁嘉好笑又心疼,他把齐衍扶在一块石头上靠着,走过去把李青冥也收拾出来。烘头发的时候他还故意开玩笑道:“你看你头上冒烟儿了,哈哈!”
做完这一切,他把糖塞进李青冥怀里拍了两下,又把本命宝剑也放在他手里,这才去把齐衍背了起来,轻声道:“走吧,回去了,晚上再来。”
之所以用背的而不是用抱的,是因为郁繁嘉觉得跟个男人用这么暧昧的姿势实在是太违和了,就算齐衍长得好看,也不能忽略他是男人这一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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