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时，林栖乐已在后山空地等候多时。说实话，对于习剑，林栖乐犹豫过。明砚泽说过她无灵根，再是刻苦，最终能学会的只有招式。无法修炼，没有灵力，剑在她手上就连剑气都无法凝出，别说剑意。

但她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张师妹一针见血点醒了她。

“师姐你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想练就练嘛。”张琦漫不经心地说着，手上拿着食堂顺出来的没啃完的鸡腿。

“练剑不就是为了提升武力吗？就算练不成修士那样的，学会了招式，起码不算手无缚鸡之力了不是？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能拿的起剑总比什么也不会强。”

林栖乐当时就醒悟了。师妹说的对，能拿的起剑总比什么也不会强。

她当机立断，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灵石，塞给张琦。表明自己想拜她为师的想法。张琦当时吓得鸡腿都差点掉了，手忙脚乱地表示自己不配。最后林栖乐好说歹说，她才勉为其难地表示教导谈不上，但是可以带着她一起练剑。

两人约好了每天张琦做早课时就一起在后山练剑。林栖乐对此很是期待，天还没亮，就早早来到后山等候。

霜花凝在草叶上，被她来回踱步踩碎了一片。当张师妹挎着木剑出现时，她几乎是跳着迎了上去。

“师姐当真要学？”张琦解下剑囊，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先说好，我可比不得明师兄那样的剑道天才。”

提到明砚泽，林栖乐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天他在阳光下孤绝的身影，心脏蓦然一紧。她摇摇头，想把明砚泽赶出自己的脑子。现在是练剑时间，不能被其他人扰乱思绪。

林栖乐伸手接过张琦递来的木剑，手腕一沉。这柄给初学者的剑比她想象中重许多，剑柄上还有未打磨干净的毛刺。她学着记忆中明砚泽的样子挽了个剑花，结果差点砸到自己脚尖。

“错了错了！”张琦赶紧扶住她发抖的手腕，“握剑要像握着鸟脖子——太紧会掐死，太松会飞走。”她示范着虚握剑柄，突然咦了一声：“师姐手腕倒是灵巧，像是练过柔功？”

林栖乐怔了怔。她确实不记得自己会什么柔功，可当张琦带她做“挑帘式”时，她的手臂竟自动调整到一个微妙的角度，木剑划出的弧线比示范的更圆润。

“怪事。”张琦挠挠头，“这招我练了三个月才不抖呢。”

张琦虽然嘴上说着不会教人，但还是手把手地带着她学习基础剑招。

山雾渐渐散开，阳光将两道人影投在岩壁上。林栖乐很快掌握了基础十二式，木剑破空声从最初的拖沓变得清脆。当张师妹教到“回风拂柳”时，她突然福至心灵，脚步一错，整个人如游鱼般旋身，木剑在身后划出半轮明月。

“这不可能！”张琦瞪圆眼睛，“这招要配合腾挪步法，我当初——小心！”

林栖乐收势不及，眼看要撞上岩石，身体却本能地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足尖在岩壁上轻点，竟借力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木剑因惯性脱手，嗖地插入三丈外的草堆。

两人面面相觑。张琦突然扑上来捏她的胳膊：“栖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某个剑修世家的大小姐，因种种原因流落在外？这身法没十年功底练不出来！”

林栖乐茫然看着自己的手掌。虎口处磨出了水泡，可方才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绝非错觉。当她试着回忆时，脑海中却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雪亮的剑光，飘落的梅瓣，还有谁在耳畔轻笑：“月奴学得真快……”

月奴……是在叫她吗？

“栖乐？”张琦在她眼前挥手。

林栖乐猛地回神。对于脑海里这些时不时闪回的画面，林栖乐一直谨慎地守口如瓶。

“大、大概是小时候玩过木棍吧。”她挤出一个笑，跑去拔回木剑，“再来练‘燕返’好不好？”

日头渐毒，两人汗湿重衣。

林栖乐仰躺在后山的青石上，胸口剧烈起伏。练了一上午的剑，她的手臂酸得几乎抬不起来，可心里却莫名畅快。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斑点点地落在她脸上，暖融融的。

张琦坐在一旁，从腰间解下水囊递给她，笑道：“你今日练得狠了，明日怕是要胳膊疼。”

林栖乐接过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这才长舒一口气。她望着头顶摇曳的树影，忽然想起什么，侧过头问道：“张师妹，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嗯？你问。”

林栖乐仔细回忆这那天的细节，细细描述了那个弟子的衣着和样貌特点。

张琦歪着脑袋想了想，最终摇摇头。“我不认识唉。你既然说他那天是去给明师兄送药，那他很可能是药堂的弟子。我很少去药堂那边，对那边的人不是很熟悉。”

“你打听他干嘛？”

林栖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那天去看明师兄，正好碰到他去送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直觉觉得这个人很奇怪。而且，最关键的是，我看到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血红色的眼睛？”

张琦皱起眉头，“你看错了吧，我们衍天宗怎么可能有人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又不是妖怪。”

“是看错了吗？”

“肯定是看错了！”张琦拍拍她的肩膀，“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有问题，我们衍天宗是什么地方？明师兄又是什么人物？他要真觉得那弟子有问题，怎么会允许他近身？安了师姐，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明师兄吧？”

林栖乐歪着头想想，觉得张琦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不管怎么样，也该相信明师兄才是。

想通了这件事，林栖乐安心地与张琦并排躺在地上，放松着酸痛的肢体。

“遭了！”

身旁的张琦猛地坐了起来。脸上一扫平日的轻松写意，神色紧绷。林栖乐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也跟着坐起来，急急地问：“怎么了？”

“师姐，”张琦一脸严肃，仿佛在说着生死攸关的大事。这位小师妹在她面前一贯是乐观又向上的，林栖乐见惯了她嬉皮笑脸的模样，这样严肃的表情她第一次在张琦脸上看到。

林栖乐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说。”

“我刚刚想起来，食堂今日有鸡腿，不过是限量的。现在这个时辰，我可能抢不到了。”

“……”

张琦一咬牙，“不过凡事都有个万一，说不定我就抢到了呢，对吧？时间不等人，我现在要赶紧去食堂了，你要跟我一起吗？”

“……”

林栖乐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种魔尊叫嚣着要毁灭世界，正道众人严阵以待，结果两军阵前魔尊掏出了个魔仙棒大喊“古娜拉黑暗之神”的荒谬感。

不对，魔仙棒是什么？古娜拉黑暗之神又是什么玩意儿？

算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现在很想一拳打到张琦脸上。但她的道德感告诉她：不能打，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即使她真的很荒谬。

最终，林栖乐只能勾起一个完美的微笑：“不，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得到答复的张琦一点犹豫都没有，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窜起来。毫不留恋地转身往食堂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无力地看着张琦消失的背影，林栖乐闭了闭眼，卸下浑身的力道，任由自己倒在地上。

冬日的太阳并不如夏日那般毒辣，仿佛要把人烤化。软融融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不一会儿就晒干了她汗湿的衣服。山间的凉风吹过，林栖乐闭着眼感受风拂过脸颊的触感，凉凉的，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在感受到身上的疲惫渐渐散去后，林栖乐从地上爬起来。她拎着那把张琦带来的木剑，慢慢走回清雾峰。

在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林栖乐犹豫了一下，还是往药堂走去。